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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体育特长生, 学习不太行,唯独眼神确实特别好。
其实作为一个特长生,按照修隅一中的传统来说, 选文科的居多,可智短哥偏选了理科。
高一分科时,智短哥其实十分纠结:“我这个人选科目呢,不介意它是文科还是理科, 反正无论文科还是理科我都不会。”
这番话坦然得让他高一的班主任十分感动,大手一挥, 给他扔了个一元硬币, 说是任由老天爷来决定他的命运, 如果菊花朝上就选文科,朝下就选理科。
智短哥当时捏着硬币, 扭捏地问了一句:“老师, 还有别的面值吗?”
“没有,爱丢不丢。”
智短哥为难道:“那怎么办?我这个人一向是希望让菊花朝着它该朝的方向的……”
班主任一听这人再说下去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有味道的荤话,当即果断道:“行了那就是理科了。”
……
回想当初的草率,智短哥今日非常感谢班主任当年的菊花之恩,毕竟他若是选了文科, 怎么可能在最后一个考场坐在一位学霸身边呢!怎么会有机会取得一次好成绩呢!
智短哥相当兴奋,和朋友胡侃了一通, 一扭头便眼尖地瞅见了伍珊放下书包和梁晓钰说了一句话, 他立刻拨开人群, 凑到伍珊身边恭敬地叫道——
“伍大……”智短哥叫到一半突然觉得用大佬称呼对方不太容易套近乎,遂咽下后面半句话,决定改为亲切地叫她的名字。
他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武松同学,你好。”
伍珊:“……”
智短哥“啪”地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嘴瓢,不好意思哈嘴瓢。”
这一巴掌还挺狠,智短哥白嫩的脸皮上立刻浮现出一大块红痕。
伍珊心道,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这位少年你很有前途啊,但面上只是淡定地“哦”了一声,客气地回了一句:“你好。”
谁知这一声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智短哥见着杆子立刻往上爬,“铿铿铿”地拖着椅子蹭到伍珊旁边,自来熟道:“伍珊同学,我叫朱端,听说你数学很好,那你介不介意帮扶一下我呀?”
——帮扶这个词,用得很妙,委婉含蓄,若是对方拒绝了,还可以控诉她没有同理心。智短哥算盘打得响亮,心中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哪里智短,分明机智得很。
伍珊挑了挑眉,心想能把作弊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想必这位少年早上的语文考得也不会太差。
她在智短哥灼灼的目光下,慢慢地掏出文具,在桌上一一摆放整齐,才道:“介意。”
结果智短哥从善如流地接道:“哦,你介意没事,我不介意就行。”
伍珊:……
她这时才掀起眼皮,认真地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高大壮实,皮肤意外地白净,见伍珊抬头看他,他还刻意抬起胳膊秀了秀肌肉。
——这是不给抄就打人的意思吗?
朱端恳切道:“我不贪心,不会抄你很多题的,我只求个及格。”
伍珊问道:“月考成绩对你很重要?”
智短哥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重要倒是不重要,就是我觉着,今日怕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有考60分的可能,我想抓住机会留个纪念。”
60?
“这位智短……”
智短哥没听清,提醒道:“朱端。”
“这位朱端同学,及格线是90分。”
智短哥惊得跳了起来,那么高大的个子猛地蹿起,唬得围观的狐朋狗友直接吓掉了一块瓜。
智短哥提高了声音惊呼:“什么??!!现在经济情况不好就算了,怎么连分数都通货膨胀了?”
旁边的同学啧了一声:“难得,你竟然还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
朱端拍了拍胸膛:“哥肚子还是有二两墨水的。”
他朋友又问:“那你还抄吗?”
智短哥的预算只有60分,他深知以他平时考30分的本事,抄的分数太高也实在太假,但是及格的希望就在眼前,他还是一咬牙道:“抄!砸锅卖铁也得抄!哥不为别的,就为了将来能对外吹嘘一句,哥的数学曾经也是及格过的!”
……
【你瞧,根本不用我们做什么,她在这最后一个考场,免不了有人要她帮忙作弊,我们只要揭发她就好了。】
【可她若是不帮朱端呢?】
【那我们的布置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晓钰,我觉得这样诬陷人作弊不太好。】
【诬陷?这算什么诬陷?她一个乡下学校来的,竟然能空降一班,猫腻多着呢,我只是提前让她现出原形罢了。】
【那你又何必让我拿螺丝刀在她椅子上做手脚呢?】
【因为作弊这事未必能成,但伍珊那个贱人必须当众出丑!】
梁晓钰说是在和刘楠楠讨论题目,实则在伍珊与朱端说话的时候,和刘楠楠通过QQ不断发送消息,时不时朝伍珊的背影投去一个怨毒的眼神。
两人发了没一会儿,伍珊不知和朱端说了些什么,朱端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座位,想来是帮扶一事没有谈拢。
见伍珊已经转了过来,梁晓钰赶紧收好手机站了起来,笑得很假道:“同学,位置还给你,你这椅子有点晃,你可千万,要,小,心,一,些。”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语气变得诡异又振奋。
伍珊淡淡地瞥她一眼,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把书包塞进桌肚,往座位里跨了一步,临坐下之前,她微微地侧身,眼神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后面的刘楠楠。
刘楠楠还伸在桌肚里的手顿时一紧,只觉得手里攥着的那根螺丝刀隐隐地发烫起来。
他那些卑劣的心思似乎在这样清亮的眼神下无所遁形。
直到伍珊转过身去,刘楠楠才渐渐放松下来,把手从桌肚里抽出来,才发现因为握得过紧,手上已经印上了螺丝刀柄橡胶圈的痕迹。
他急忙重新握拳,掩住手心的痕迹,眼神心虚地四处乱飘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才又悄悄地舒了口气。
前面的伍珊已经坐了下去,那椅子现在看起来还很稳,但只有刘楠楠知道,这只被拧松了的椅子,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彻底散架。
毕竟是头一次害人,他心里忐忑,默默地往回缩了缩脚。
伍珊却在这时转过身来,冷不丁递过来一张草稿纸。
“怎么了?”
刘楠楠一脸懵逼地接过,低头一看,纸的最中央画着一把椅子,其上有杂七杂八让人眼花缭乱的线段和箭头,边上写了一溜的公式符号。
虽然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椅子这个东西现在是刘楠楠心中最敏感的词了,他当即心里一个咯噔:她知道了。
刘楠楠抓紧了草稿纸的一角,强撑道:“这是什么?”
伍珊微笑:“是受力分析图。这个是摩擦力,这是重力,还有这个……”
刘楠楠听得头脑发晕。
伍珊:“听不懂没关系,简单来说,我是在计算,还需要多久,我坐的这把椅子会塌呢。”
刘楠楠大骇。
“不是宅斗宫斗。”
“嗯?”
“这次恐怕是政变了。”
“嗯???”
不怪伍珊怀疑,王后后这人说话最喜欢夸张,是以他急吼吼传信过来的时候,伍珊就按照以往的经验把事情的紧急程度砍了半。
所以当她不紧不慢地踏进教辅城的城门,便被一早堵在这儿的王后后火急火燎地抓着听完了前情提要。
“话说那优化从炙屋里出来之后,状笔恰巧经过。状笔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优化的爱慕者,没啥大毛病,就是爱装逼的那个。他一见她那惨兮兮的样子,当即就抓着她问是怎么回事,谁欺负她了。”
“优化哭得那个叫梨花带雨,抽泣着说,”王后后捏着嗓子模仿了一下,“没事,是我犯了错,会长要罚我也是应该的。”
“状笔一听是你罚的,立刻就怂了,没打算多问了,谁知道优化自己抽抽搭搭,语焉不详地说了两句‘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出现在那里’。”
“状笔被心上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激,热血上头,赶紧追问这里头的猫腻,优化又是半推半就,哭得更起劲了,说什么‘你别问了,我不能说,就是我的错’……”王后后嘤嘤嘤地声情并茂。
伍珊听不下去了:“后后啊,你能别说这么多废话,直接说结果吗?”
王后后不满:“这能怪我废话吗?优化她哭诉的时候就是这么多废话,我只是给你百分百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
“行行行,那您老别还原了,精简点可以吗?你不是说长老们就在议事厅里等着我吗?”
王后后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是性急。”
伍珊:???最开始性急的不是他吗?
没了发挥的空间,王后后只得语速飞快道:“总之呢,就是优化暗示状笔说,她受罚都是因为撞见了你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被你以炙屋之罚敲打,威胁她闭嘴的。状笔看不过去心上人这么凄惨,当即就带着她去找长老告状了。所以你是为什么要罚她来着?”
伍珊道:“优化在书店里慑去人类心魂,诱使他们购买教辅,龙门还为她打掩护,我恰好也在店里,被我逮了个正着。”
“这可是大罪,你怎么不通报全族?”
“毕竟没有酿成大错,我给她们留了个面子,只罚了十日禁闭炙屋。”
“这惩罚合情合理,怎么说你都没毛病,你是没瞧见她俩刚从那屋里出来的样子,整个人都膨胀了,头发丝根根炸开,满头焦黄好似顶了一头玉米须子,走路跌跌撞撞,墙都不扶,就怕蹭掉一块脆皮。”
“毕竟是炙烤之刑,书页变脆也很正常。”
“所以说状笔怕是对优化是真爱,这样都能将她认出来。不过以优化那小肚鸡肠的心性,因此恨毒了你也属正常,只是她哪来的勇气反咬你一口呢?她一没有证据,二没有实力,谁会信她?”
……
王后后和伍珊很快知道了优化是哪里来的勇气。
“郑治先生今日怎会大驾光临我教辅城呢?”
伍珊跨进议事厅,看也没看立在大厅中央的优化一眼,直接大步走向高台上的会长主位坐下,然后方看向副位上坐着的中年男子。
郑治来自教科书一族。教科书族和教辅族向来是相辅相成,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
两者共同构成了启蒙派,是知界的三大基石流派之一,另外两派分别是文献派与文学派。
平日里教科书族作为启蒙派的嫡脉,对教辅族总是百般瞧不起,此次郑治竟然会亲自跑来他们的议事厅中,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那郑治道:“我是为作证而来。”
“哦?”
“伍珊!你今日也是受质询的对象,有什么资格坐在高台之上?”郑治还没说话,状笔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上来就直接挑衅伍珊道。
“只要我一日是会长,自然就有一日坐在高台上的资格。”伍珊轻笑,“想让我下台,信仰之碑上,凭实力说话。”
实力不够的状笔愤愤地闭了嘴。
伍珊这才环视大厅一周。
议事厅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竟然全部到齐,信仰之碑上排行前十的几位竟也被叫了回来旁听,阵仗很大,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优化站在大厅正中央,虽然已经简单地拾掇过了,但看起来还是狼狈又憔悴。她看着台上一袭紫衣,风华绝代,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伍珊,眼里闪过一道嫉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