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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大作, 骤雨来的又凶又猛, 雨点打在屋檐上, 吵得陆宓无法入睡,索性披衣而起, 倚靠在床柱边,闭目养神。
突然屋内有点动静,陆宓敏锐察觉,顿时摸上了腰间鞭子, 杀意乍起。
“郡主,是我。”
莲雾的声音突然出现,陆宓却并未松一口气, 反而更加谨慎:“是你?”
“是……”
‘我’字还没出口, 一根鞭子已经狠狠的劈向了来人,陆宓从床上翻身而起, 下手毫不留情:“是什么是!”
来人没想到陆宓反应这么快,不敢迎上去,只能侧面躲过, 又没想到叫人直接一脚踹到胸口, 一口血都喷了出来。看这样子是出气没有进气多,肺里都憋着气。那人还来不及动作, 就叫真莲雾一脚就蹬在胸口,死死的压着。
转瞬之间, 屋内灯火通明, 陆宓衣着整齐的坐在桌前, 目光如剑,看着他,旁边是绛雪。
“你倒是,有点本事。”陆宓看这人其貌不扬,倒是很奇怪,竟有这种本事:“方才你学了莲雾的声音,你跟了我们多久?”
“哼。”那人犟着性子不肯讲,这一声是他自己的本来声音。
陆宓也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道:“你没露馅,是你不了解莲雾,他从来不会废话那么多。”
那人听闻陆宓的话,挣扎着想要起来,又被莲雾一脚踩回去,嘴角溢出点血。那人看陆宓的眼神里,总归还是带了点不甘心。
陆宓见状,勾唇一笑,笑意微冷,“给你个机会,要么告诉我你是谁,要么告诉阎王你是谁。”
莲雾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头,冷漠的看着他说:“你是天狂。”
陆宓抬头看向莲雾,“什么玩意儿?”
莲雾:“一个江湖人,武功极差,但是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声音,只要他听过。”
陆宓哈哈大笑:“你这名儿真是狂。谁这么有毛病派你来刺杀我?”
天狂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他也觉得主顾有毛病。
陆宓笑够了,让莲雾松开天狂,说道:“松开你,你也走不出这个房门。”
天狂有些不甘心,站在陆宓面前,狠狠的擦了自己嘴边的血,冲陆宓说道:“你就不想知道谁雇了我吗?”
“不想。”陆宓斜眼看他,毫不在意:“都是些不入流的微末之辈,本郡主还不放在眼里。”
“你只有三个人。”天狂十分不服气:“你可是她叫了多少人来杀你。”
陆宓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只有三个人呢。”
轻飘飘的语气,让天狂心里一紧,拔腿就往外跑去,还没跑开几步,就叫莲雾一脚踹得跪在地上!天狂猛的一回头,眼眶含着一包泪:“你不是说松开我吗!?”
陆宓笑了:“我没说不叫人打你啊。”
绛雪噗嗤一声笑出来,天狂这才注意到绛雪的存在,顿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眨眨眼,随即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我告诉你还有多少人,你收了我吧!我以后跟你混!”
陆宓没错过他的眼神,起身,挡住了他的目光:“不用你说,人已经来了。”
屋顶瓦片上不少人脚步的响动,雨滴落下砸在瓦片上已经不准则的声音,黑夜中一种腥风血雨的味道悄然而至。
屋内,陆宓长鞭一甩,‘噌’的一声,赫然已经变成了一柄长剑!
天狂见状,失声道:“鲁班书!”
陆宓看他一眼,似乎对他识货的能力很赞赏,而绛雪也提了一柄大刀,又叫天狂惊喜不已!这年头,耍刀的姑娘不多了,有一个是一个,要珍惜啊!
天狂怎么想的,绛雪不知道,她与莲雾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郡主身边,面带愧色。今日若不是她说要郡主休息,或许就不会遇上这场刺杀。
陆宓见绛雪神色微恙,来不及宽慰,‘嗙’的一下,窗户和大门同时被踢破!莲雾和绛雪一左一右持剑持刀冲了过去,陆宓正要加入战局,突然听到头顶的动静,她立刻侧身一躲,一柄长剑雪亮的戳到了陆宓的跟前!
绛雪分神看了一眼,瞠目欲裂!手中的长刀立即变得凶狠起来,一刀一杀!可打斗中,陆宓已经和刺客缠斗在一起,她也无暇分身过不去!天狂见状,叹了口气,随便捡了把剑站了起来,心想,总是美色误事……
陆宓才一剑捅了个人,就发觉身边又多了个人,她正准备挥剑,却被灵巧的躲过去,还听到“别别别,是我啊”……
陆宓冷着脸,一脚踹过去:“不想死就滚一边去。”
眼前都是杀红了眼,天狂顿时顺从的滚到了角落里,莲雾解决了他那边的人,便一直护在陆宓周边,却愈发觉得不对了。到底是什么人,派这么多杀手想要郡主的命?
莲雾想跟陆宓提醒,可此时却听到了马蹄声!是一大批马!
莲雾与陆宓对视一眼,这不知来的是敌是友!
就想着,一只羽箭破空而来!从陆宓眼前一穿而过,正中黑衣人的心口!就在这一瞬!陆宓和莲雾绛雪三人同时看清了那羽箭箭尾的标志!
“飞翎卫!”绛雪惊呼。
陆宓顺着破了一个大口子的窗户看去,看到那人疾驰而来,夜雨中的声音振聋发聩:“护郡主,臣霍无舟来迟!”
霍无舟索性弃了马,借力直接飞入屋内,直接踢飞两个黑衣人,来到陆宓面前,沉声道:“可有事?”
陆宓衣裙染了些血,却笑了,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你仿佛总是问这一句,第三次了。”
说完,陆宓提剑甩出一个剑花,将冲过来的黑衣人直接一剑毙命。霍无舟沉默的看了陆宓一眼,默默上前,将靠近陆宓的黑衣人一一解决。
有了飞翎卫的加入,黑衣人很快便被清理。
且飞翎卫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飞翎卫,这样的局面下还抓住了一个活口。为防止那人自尽,直接卸了下巴,这招虽不客气,但胜在好用。
陆宓收了长剑,站在桌边,扯了扯霍无舟的袖口,轻声道:“霍无舟,本郡主饿。”
不等褚长溪反驳,陆宓继续道:“第二天,褚大小姐便收拾了东西去了礼部侍郎林大人,也就是城阳侯府的姻亲,你褚长溪的外祖家。若不是真觉得其母所作所为是事实且丢人,褚大小姐何必对自己母亲避而不见?”
褚长溪的脸色越来越难堪,甚至想要直接逃离此处,避免再度丢人,可是陆宓手下的人又岂会让她挣脱!硬是将她压在原地动弹不得,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陆宓并不打算停,继续说:“本郡主再点清楚一件事,城阳世子妃是我爹亲自请回家的,你城阳侯府主母既然敢对我皇家不敬,要请世子妃回家也须得你母亲亲自来,不用三步九叩,只需赔礼道歉即可。”
“至于你……”陆宓忽而一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也敢来拿捏本郡主?”
说完,陆宓坐回马车里,透过帘子传出来一句格外清晰的话:“褚长溪,口出不逊,掌嘴十次,立即执行。”
褚长溪当下就要挣脱,大骂朝阳郡主以势压人,污蔑她清白什么的。
全程作壁上观的霍无舟此刻勒了勒缰绳,英俊冷酷的面容煞是无情:“此事从前是飞翎卫负责,后续之事便不劳郡主动手了。”
褚长溪不其然抬头,竟看到那身飞鱼服,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恐惧,立刻开始疯狂挣扎。可就在霍无舟说话之间,已经有个飞翎卫会意的走上前去,抓住了企图逃跑的褚长溪,毫不留情,直接左右开弓的打了起来,十个耳光下去,褚长溪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看着远去的郡主车架,褚长溪连摸一下自己的脸都觉得疼,再看的时候,她的目光之中已经带上了怨毒!
霍无舟冷眼瞧着,并未跟上朝阳郡主的车架。他看到褚长溪眼神的变化,眼神微微一凛,仿佛是十殿阎罗:“朝阳郡主的名声,你也敢败坏?这就是城阳侯府的教养,本官见识了。”
这话说出来格外诛心,褚长溪十指抓地,恨不能扣出血来。怨毒的目光直直看向霍无舟,此刻恨不能让其千刀万剐,若是可以,只怕生啖其肉的心都有了。
霍无舟并不在意,仿佛是看蝼蚁般,看了褚长溪一样便扬长而去。
褚长溪今日可算是自作自受,若不是她想借此事为自己刷个好名声,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堂堂侯府大小姐,叫人摁在街上打耳光,偏偏打人的还是先前去城阳侯府下旨申斥的飞翎卫,并不是朝阳郡主的亲卫。
这是伸冤都无处可去,毕竟是自己送上门去的不是。
然而陆宓……
“完了完了,我已经完了。”陆宓双手掩面:“我再也不是温柔小意的弱女子,那等容貌只怕我无福消受了,表姐啊……”
刘梵玉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道是该笑褚长溪的自视甚高刻意招惹陆宓反教陆宓狠狠收拾一通,还是该笑陆宓的表里不一让她此刻真是难抱美男归才好?
“别操心了。”刘梵玉一戳陆宓的头:“你这变脸的功夫旁人是万万莫及的,况你本来也不是温柔笑意的弱女子。”
陆宓眨眨眼:“表姐,我美吗?”
刘梵玉毫不犹豫的点头:“美。”
“那,我不如凭这幅容貌去拿下他,你觉得,可好?”陆宓眼巴巴的看着刘梵玉,好似刘梵玉说个不,她就能哭出来。
恰似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隐约听见一句话……
“方才之事,臣已经处理。请郡主放心。”
放心啊,当然放心了。陆宓歪着头想,还有什么霍指挥使出马办不了的事吗?
在离开长安之前,陆宓已经将神医宋清秘密送入皇宫,哪怕是不能治愈皇祖母,也要力保她在自己回长安之前安然无恙。至于宫里剩下的事,那是交给皇伯父去处理的。
陆宓此番去南疆就是轻装简行,她问过宋清了。作为一个从五岁就开始医治病人的神医,宋清还是听过那毒和蛊。
毒是美人醉,是一种很奇妙的□□,颇为少见。
一次过量,若发现及时服用断肠草便能救回来,若偶尔只食微量,也并无不妥。可是,若长年累月的微量服用,会逐渐让人身子衰败,而这种情况就好似一个人正常的衰老直到死亡一样。
而太医院的太医们素来谨慎,太后不过是偶尔不适,普普通通的风寒咳嗽,也不是治不好。故而他们也不能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又怎么会想到要去验一验太后的日常饮食呢?
宋清到底是神医,也不是浪得虚名。只是查清此毒名为美人醉,也不敢轻易替太后解毒。
因为太后中的蛊名为噬心生死蛊,此蛊毒为母子蛊的一种。母蛊牵动子蛊生死,中子蛊之人生死便由母蛊操作。若是母蛊未种下,子蛊安然无恙,若是母蛊种下,那么母子蛊就会以两人的性命相连。而且,中了子蛊的人每日都会受噬心之痛,可太后还中了美人醉的毒。
偏巧这美人醉就能克制子蛊的噬心之痛,故而太后每日都如正常人一般,并无异样。
这就是宋清不敢轻易解毒的原因,毒他是可以解,但是蛊他不行啊!加上太后年事已高,若是解了美人醉的毒,就要每日受那子蛊的噬心之痛……这噬心之痛也非常人能忍,就怕解了毒反而叫太后痛不欲生。
故宋清也只能隐藏在永寿宫,在不惊动下药的人的情况下一边做解药一边做□□。否则,叫下药的人知道,太后断了美人醉就十分危险。
陆宓从不肯坐以待毙,也不肯束手就擒。哪怕这件事是德妃生前就安排好的,又或者是另有其人,她也绝对不会让太后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在她再三威逼之下,宋清面色古怪的告诉她,南疆有他的师叔青昉,是个十分善于用蛊的人。那是个用蛊的天才,可以说,天下没有他解不开的蛊。
但他师叔这人,脾气古怪,也不知道在南疆的哪个角落窝着。就算找到了,也不见得陆宓能把人千里迢迢的从南疆带到长安来。
宋清也万万没想到,陆宓得知此事的当晚就直接留书出走了。
陆宓这会儿一行人都已经到了颍都,在颍都的驿馆直接换了马就要走。绛雪看不过眼,直接小跑到陆宓马前,伸手拦住了陆宓的马!
陆宓正准备走,见绛雪突然冲出来差点就没控制住马绳,幸好她及时勒住了马儿,调转了个方向,不然绛雪这会儿就是个马下亡魂了。见绛雪这般莽撞,陆宓顿时怒从心头起,呵斥道:“不要命了!”
绛雪见陆宓已经停下马儿,立刻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奴婢死不足惜,还请郡主怜惜自己身子,咱们从长安出来有三日了,郡主一直没日没夜的赶路……奴婢贱命一条 ,可郡主您金尊玉贵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陆宓还想说什么,眼角瞥见莲雾也下了马,跟着跪在了绛雪身边,默默不语的样子却是用行动在支持绛雪的话。
看了看日头,恰逢正午时分,她叹了口气,微微失神,原来她已经出来三日了吗?怎么她觉得她已经出来好久了。
绛雪见她家郡主不说话,跪拖着自己上前,扯住了陆宓的马鞍:“郡主,您休息一会儿吧,哪怕是一个下午也行!再这么没日没夜的赶路,您的身子会累垮的……”
此刻一袭红衣的陆宓已经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了,她回过神来,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顺手就把绛雪给拉了起来。冷着脸走了几步,冲莲雾道:“还不起来?”
莲雾素来沉默寡言,见状也就跟着陆宓绛雪进了驿馆,驿馆的人都十分有眼色,见着三人品貌不凡,上前说话都殷勤许多。
绛雪方才对着陆宓是一个模样,这会儿又变成了朝阳郡主身边大婢女的高冷模样,开了两间上房,叫人把饭菜都送到房里去。
到房里坐下,陆宓依旧面色冷然,绛雪和莲雾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十分熟练的验了毒,没事之后取了茶杯给陆宓倒茶:“出门在外,委屈郡主了。”
陆宓倒也没当一回事,端茶一饮而尽:“这几日是我疏忽了。”
已经离开三日,她一直都是马不停蹄,除了路上会去驿馆换战马,都是不停歇。绛雪和莲雾两人都是暗卫出身,这点苦头也不至于熬不住。只是绛雪担心她的身体,才会恳请自己在此稍作休整。
“奴婢只是担心郡主的身子熬不住。”绛雪这会儿眼眶还是红的。
陆宓突然笑了笑,一如往昔灿烂骄阳:“怎么这么小看本郡主。”
绛雪见陆宓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中也稍微放松一些,面上也是破涕为笑:“奴婢怎敢。”
莲雾一脸的沉默,但陆宓却知道莲雾也是不赞同自己这般拼命赶路的。拼命赶路把两人吓到的陆宓表示,今日不走,休息好了,明日再出发。顺便再想想,宋清的那位师叔会在什么地方。
“郡主放心,此事属下会处理。”莲雾突然开口,倒是让陆宓意想不到。
陆宓点点头,她知道莲雾作为暗卫,也有自己收集消息的门路和渠道,故此她也不多问。
“好,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陆宓皱皱眉,突然嫌弃起自己来:“绛雪,备水沐浴。”
“是。”
让主仆三人没想到的是,当晚的驿馆十分的不平静。
陆凛正准备提起那坛酒一顿豪饮,陡然间肩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差点给忘了他如今是有伤在身,这酒,怕是无福消受了。
陆凛抱着酒坛子倚在了窗边,想着先前还早些时候他爹传来的消息,与沈相家的婚事应当提上日程了。想到这桩婚事,陆凛倒并没有什么反感排斥,最不过就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只不过有些担心妹妹罢了。
毕竟妹妹在长安城名声在外,且名声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至于那沈家大小姐,他也不了解品行,不知性格如何,是不是好相处。只一点,沈相家风清严,想必那位沈大小姐也承袭一二,即便与妹妹相处不来,也无大事吧。
说起来,叫长安城半数女子折腰的福亲王世子迄今为止,情窦未开。已过及冠,却从未有个一个中意之人,就连其他女子给他丢荷包,都会被挡下去,美其名曰:累赘。
若不是陆宓知道她哥是个实在人,都差点以为是不是她哥有点儿特殊爱好了……
然而陆凛心中更为担心的才是妹妹的婚事,兄妹两个都已过及冠及笄之年,婚事未定。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盯着福亲王府。
至于他?
他在前来北境之前,爹就说过沈家的婚事了。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