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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曦愣了片刻, 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告诉沈斐他可能没有生命危险, 这就是个正常的排毒情况?还是不告诉他, 稀里糊涂把他睡了?
他长的实在好看, 苍白着一张脸, 更显得人精致脆弱, 瓷娃娃似的,叫人十分想立刻, 马上,当即睡了他。
可这样违背道德,朝曦是希望他心甘情愿, 而不是这样被逼,将自己的清白当成报酬给她, 怎么也要接受她之后再说吧?
“沈斐。”朝曦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的情况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不会死, 腿会治好, 用不着这样。”
沈斐摇摇头,“朝曦,我已经单了二十多年, 想体验一把, 跟别的无关。”
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怕她有负担,开导她的话?
相处久了, 朝曦其实对他很了解, 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他认为一物换一物是十分公平的买卖,所以无论朝曦对他做什么,他都不恼,因为觉得这在交易协议里面。
朝曦将他剃了,他生了一天的气,第二天就好了,怕是也想到这层,或者体会到朝曦的辛苦。
朝曦给他抓脆骨蛇,风里来,雨里去,腿都走肿了,他只是被剃了,还是为了施针方便,有原因的,并非胡来,自然没理由再生气下去。
沈斐其实很聪明,他生了一天气,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让朝曦明白他的态度,稍稍收敛一些,否则不知道以后朝曦还会不会对他做出更荒唐的事。
朝曦脑子跟不上他,花了好久才琢磨出意思,为什么他早上生气,第二天就不生气了?好奇怪啊?
后知后觉才晓得这里面原来还有其它含义。
她每次都这样,要过很久才能明白沈斐的意思,就像沈斐给她留空位似的,突然这么做,又不说原因,靠朝曦自己领悟,一时半会是领悟不出什么的,虽然她每天琢磨。
因为在乎,沈斐做的每一件事她都会仔细研究意思,但也因为在乎,每次都不敢轻易下决定,就跟这次一样,不明白沈斐是真的单身太久,想体验体验?还是单纯想还她的人情?
朝曦不辞辛苦照顾了他这么长时间,将他养的干干净净,床单被单,衣裳,每天都会换,不嫌麻烦一样,满足了沈斐一切需求,这些都是人情,沈斐不想欠她的,所以想还她。
他身上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唯有清白是朝曦想要的。
朝曦对他这么好,不是平白来的,是有目的,她想睡沈斐。
如果那日悬崖上掉下来的是另一个人,朝曦可能稍微包扎一下,送到山下就不管不顾了,又或者会管,但是绝对没对沈斐那么上心。
她喜欢沈斐,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沈斐用这个还她的人情。
这种利益式的思想朝曦不喜欢,她更希望俩人之间的关系纯纯粹粹,不带有任何其它东西,虽然不太可能,他俩的相遇,相知本身就是一场交易。
朝曦突然有些头疼,“沈斐,你要是真的想,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云雨之欢可是很累的,就沈斐这个样子,怕是做不了多久就累嗝屁了,朝曦其实不急,她更喜欢日久天长。
“不如咱们先成亲吧,过两天我下山看看,置办成亲需要的东西。”相比较云雨之欢,朝曦更在乎成亲,成亲了之后才能光明正大喊他夫君,给他贴上自己的标记。
“顺道给你添置几身衣裳,冬天了,这衣裳不能穿了。”沈斐身上穿的还是他来时那身,总是洗,再好的料子也经受不住,手臂和膝盖位置起了毛,穿着没以前舒服。
沈斐想换,朝曦一直没抽出空给他卖,卖了一次还换成了女子的布料,拿去给刘大娘做了,刘大娘让她过几天去拿。
本来给沈斐买的衣裳贵,换成料子之后店家直接将一匹布都给了她,刘大娘说做两身衣裳都行。
想一想跟沈斐穿一样的衣裳,还有点小激动。
她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哪一条打动了沈斐,这人瞧了瞧她,轻声道,“好。”
朝曦眨眨眼,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真的答应了,不是她逼的,是自己答应的,答应娶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朝曦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沈斐轻笑,“知道啊,买几身衣裳。”
“不是这个。”朝曦想让他亲口说出来,“前一个。”
“你想下山看看?”
朝曦无语,刚要主动说出来,突然反应过来,沈斐在开玩笑,揶揄她。
这人居然还会开玩笑?
朝曦简直打破了对他以往的看法,原来这人刚来时那么沉默,不是真的性格枯燥无趣,是单纯跟她不熟。
又或者说她还不够了解他,这人还隐藏了很多东西她不知道。
“沈斐。”朝曦灯也不吹了,直接掀开被子进去,长腿一迈坐在沈斐腿上,“你是不是在取笑我?”
她最近摸索出一个新玩法,钻进沈斐的衣裳里,跟沈斐穿一件衣裳,很认真的将袖子也套上,可以离沈斐很近。
沈斐直接躺倒,“我睡了,不要打扰我。”
朝曦不肯,坚持钻进他的衣裳里闹,沈斐里面没穿衣裳,她摸一下,碰一下,沈斐便整个人颤了颤,想推她,奈何两个人套在一件衣裳里,推也推不动,还有可能让风进来,冻着自己,干脆作罢,放弃一样两眼一闭,就这样睡了过去。
可能真的有些累,给他做的药膳也有安眠定神的作用,这人在朝曦的眼皮子底下渐渐呼吸均匀,胸膛一起一伏,极其规律,瞧着真睡着了似的。
朝曦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出来,衣裳给他整理好,被子盖好,静静等着第二天。
沈斐已经扎了三次针,一次反应比一次厉害,除了出虚汗,咳血之外,渗血越来越严重,朝曦手绢往他背后一擦,擦出来的汗尽是红色,里面有点点的血丝,比昨天多。
怕他熬不过去,依着他一大早带人出来到处走走,看看,叫他多留恋留恋,故意不给他擦澡,想着万一再出现一睡不醒的情况,说不定这人还能因为没擦澡,被迫醒来。
洗澡对他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他一醒来,腿都不问,先想着洗澡。
每次出行朝曦都准备妥当,这回多带了一本医书,沈斐欣赏美景,她看书将以前漏下的尽数补上。
沈斐嗜睡的越发厉害,说要看河,还没到地方,险些一头栽下来,好险朝曦瞧见了,将人捆在轮椅上,依旧推着去看河。
严格来说是瀑布,沈斐掉下来那个瀑布,离的很近,潺潺流水声不断,希望能将沈斐惊醒。
沈斐是从这个瀑布上掉下来的,那么高,陡然一下,应该给他留下些阴影,听到这个声音本能排斥,想远离,只要他在睡梦中有个想法,人就会醒来,就像他想洗澡似的。
人睡觉是正常的,沈斐不是,他每次睡着了朝曦都担心他还能不能醒来,一旦睡的时间长了,便想着法子唤醒他。
“沈斐,你的脸脏了。”
朝曦故意往他脸上抹脏东西,她每次出来都带了大把的吃食,最方便的是饼,油纸一包就能带走,这玩意儿脆,吃完手上都是碎渣,糊在沈斐脸上,沈斐那么爱干净,感觉到了一定会醒来。
“哇,好大的蜜蜂,沈斐快跑,蜜蜂来了!”
一招不成,朝曦又使了一招。
啪!
“蜜蜂被我打死了。”
是真的有个蜜蜂,在身边飞来飞去,朝曦怕威胁到沈斐,提前解决了。
“沈斐我钓了一条大鱼,你快起来看看。”朝曦将竹竿捞上来,一条指头粗的鱼挂在钩上,哪来的大鱼?她只是为了骗沈斐起来看看而已。
朝曦俗,平时更喜欢直接下网捞鱼,效率快一些,发现沈斐喜欢钓鱼后才跟沈斐学了两招,每次出来都将鱼钩带上,俩人一起探讨钓鱼的乐趣。
通常这时候沈斐话会多一些,教她怎么穿线,怎么做浮,什么时候起钩,等等,他都会。
说来奇怪,一样的鱼钩,一样的线,一样的鱼诱,那些鱼偏偏就爱吃沈斐的,俩人一起蹲守好几个时辰,沈斐的盆里好几个,而且又大又肥,朝曦零星一两个。
问沈斐为什么?难道鱼也看人?喜欢被长得好看的人钓上来?
沈斐只笑,说她没有耐心,拉钩拉的太急。
就是学艺不精的意思,朝曦不以为然,觉得是他擅长的,她不擅长而已,如果是采茶叶酿酒,沈斐肯定不如她。
每次采茶叶和酿酒的时候这人最多打个下手,一比试才知道人家不是不会,比较谦虚而已,实际上既懂又精,说起茶叶和酿酒来头头是道,朝曦少做了一道工序,人家如数家珍,全给她揭了出来。
关键采茶叶和酿酒的手法比她还要精湛,反过头来教她,叫朝曦着实丢了个大脸。
朝曦现在想想还有点尴尬,气不过,捏沈斐的脸。
“沈斐,我欺负你了。”
捏脸严格来说就是欺负,朝曦使了些劲,沈斐脸被她捏到扭曲。
“你再不醒我要占你便宜了。”
朝曦说做就做,手伸进他衣襟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突然听到一声轻叹,沈斐自然垂下的脑袋撑了起来,抬头直视她,“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睡个觉而已……”
虽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总觉得疲惫不堪,乏力犯困,但这次不是被迫昏睡,是他自己路上无聊,想眯一会儿,还没睡多长时间,便听到朝曦喊他,一遍又一遍,喊不醒他不罢休似的,扰的他不得安宁。
昨天晚上也是,一会儿喊他一次,一会儿又喊他一次,沈斐一夜都没睡好,今天单纯是因为困了,想补个觉。
“我担心你嘛。”朝曦手摸在他脑门上,“你一睡觉额头就发烫,身上出虚汗,怎么叫都不醒,吓人。”
光这样倒也罢了,沈斐皮肤里渗血越来越严重,衣裳半天就要换一次,尤其是他睡着的时候,渗血的状态更明显,朝曦根本不敢让他睡,怕他跟书上那人似的,血崩而死。
朝曦还发现了一件事,沈斐总是说他睡觉的时候有意识,朝曦做什么他都知道,其实不然,沈斐说的跟她做的根本对不上。
她将这人翻来覆去,衣裳扒了,又换了一套,这人完全没反应。
但是在沈斐的说辞里,她一直喊他,什么都没做,就是隔一段时间喊他一声,将他叫醒,但是具体说了什么话,捏他的脸,往他脸上抹饼渣,他一概不知。
也就最后醒的正好,听到了朝曦说要占他便宜那句话,前面完全对不上。
朝曦没把这件事告诉他,怕他恐慌。
睡梦中的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和外界失联了。
这也是一种病,叫周庄梦蝶症,周庄做梦,梦见自己是只蝴蝶,醒来发现自己是周庄,反而觉得不真实,以为自己是蝴蝶,做梦梦成了周庄。
沈斐亦然,将梦和现实混淆,分不清梦里的朝曦是真,还是现实中的朝曦是真。
在梦里他以为自己醒着,实则睡着了,而且睡的很深,轻易叫不醒。
朝曦怀疑是因为身体太虚,出现了并行症。
就像风寒之后会引起发烧,咳嗽,咽喉痛,鼻炎等等问题一样,沈斐因为施针引起了各种不良反应,需得对症下药,给他再换一次药。
才三五天的时间,已经给他换了七八次,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突发事件,而且沈斐是个不大配合的病人,有毛病也不说,须得朝曦自己发现,每天都搁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看他有没有隐藏了什么没说。
这次梦境不对人都是她自己发现的,沈斐还不知道,知道了只会担忧,反倒对病情不好,不如让他不知道。
“沈斐,中午了,你饿不饿?”朝曦瞧见了一只狐狸。
许是沈斐身上渗血,无论怎么洗,都带一股子稍甜的铁锈味,动物们鼻子灵敏,每次出去都有食肉动物偷偷跟在身边,就连平安最近看沈斐的眼神都有些微妙,那种恨不得一口吃了的觊觎表情,叫她揍了好几顿,打发出去打猎,这两天都没搁在沈斐身边,怕它一个没忍住对沈斐不利。
它能控制得住,外来的动物控制不住,尤其是在冬天缺少食物的情况下,好在这里是平安的领地,大型食肉动物没有,也就一些黄鼠狼,狐狸和山猫,时不时在附近转悠。
平时朝曦在,打发了便是,她有些担心她不在的时候,万一沈斐跑出去,亦或者这些动物饿急了,不顾屋外的草药,执意进来,发现睡在床上的沈斐,把他啃了怎么办?
不如现在来一个弄死一个。
朝曦眼神里的杀气太重,沈斐瞧见了,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有一点,还有东西吃吗?”
“当然有了。”朝曦成功被他带了回来,折身蹲在他面前,从轮椅的后布袋里拿了两个面饼给沈斐。
“我刚烤了一遍。”河边冷,朝曦生了火,一边钓鱼一边把竹筒啊,饼啊,肉啊之类的东西烤烤,有些自己吃了,有些裹起来留给沈斐,看他喜欢吃哪个?
沈斐自然更喜欢喝汤,喝了汤他出虚汗更多,朝曦想尝试让他吃干的,不过这人吃不下干的,最后还是喝了汤。
他喝完又想睡,朝曦不让他睡,一路跟他说话,沈斐不答应就凑过去捏他的脸,沈斐无奈时不时回一声。
“你出虚汗太厉害了,半天一次,衣裳都来不及换,不过别担心,刘大娘说过几天就可以去取衣裳了。”
“嗯。”沈斐习惯性在朝曦停顿的时候回应。
朝曦听到了回应,才会继续讲,“布料多,做了两套,我的那套特意做的大了些,你也可以穿,你……”
她突然顿了一下,沈斐抬眼看她,“怎么了?”
“没事。”朝曦脚下踩到了一锭银子,新的,上面还没落尘,是今天或者昨天掉的,今天和昨天,她没有来过这里。
这银子不是她的,沈斐也不可能,他最近犯困犯的厉害,所有时间都用来睡觉,况且他身上根本没有银子。
银子半陷进泥土里,山里的路结实,这土经过风吹日晒,轻易挖不开,能让银子半陷进去,这银子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朝曦抬头瞧了瞧山崖上,有人路过上面。
这里这么荒,谁会路过?
这银子摸着重量小十两左右,可以买三十床被子的样子,普通人家上山根本不可能带这么多钱。
是谁?
是那些人找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