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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了,初时还只是毛毛雨,这时已是哗然有声,冰冷的水汽侵袭骨髓,木宛清柔声劝慰,“别哭了,还是回家去吧,如果她的鬼魂真的在,也不忍心看到你们俩在这里被雨淋,被风吹。”
“林小姐,你说的对。”季雨浓推开盈盈,说:“麻烦把她带回去。”
“你呢?”木宛清急急的说,“雨下得那么大,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你放心,林小姐,我有盈盈,我会爱惜自己的,如果我连盈盈也照顾不好,那样,她就更加不会原谅我。”季雨浓突然又恢复了冷静,他站起身,说:“不用担心我,老张就在对面等着我,我不会有事的。”
“还是回去吧。”木宛清软言相劝,“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之说呢?”
“我知道没有,”季雨浓突然微笑,“林小姐也是一个热心人,你的心,并不像你的话那么冰冷,对不对?”
他忽然冒出来这一问,木宛清只是讪笑,带着盈盈离开。
季雨浓一直到天黑才回来,不过,头脑倒是非常清醒,后面还跟了一个中年男子,边走边讨论些公司的事,她不得不承认,在生意上,季雨浓依然是条理清晰敏锐聪明的,好像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掣肘,谈笑间杀伐决断,仍是他一贯果敢利落的作风。
那个中年人走了之后,他又打开电脑,木宛清正好奇他没有眼睛怎么看时,盈盈却已走了过去,帮他读些邮件,然后,他再口述,经由盈盈的手再转发给各部门,盈盈做这些事,全然不像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小脸很是严肃,嘴唇也抿得紧紧的,操作电脑异常熟练,木宛清总算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说,她是爸爸的眼睛。
父女俩这么挨坐在一起,木宛清陡然间发现,其实盈盈也并不是全然像她的,最其码在表情上,她有五分像季雨浓,而在性格上,想必像得更多一点吧?盈盈是隐忍的,可是,她却也是聪明的,善于周旋的,并不像她,倔强起来,一向是跟人顶牛顶到底的。
父女俩处理公事,居然用掉了一个多小时,而木宛清倚在楼梯口,居然也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老张上楼拿东西,她才如梦初醒。
“咦,林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楼梯上很冷的。”老张奇怪的看着她。
“哦,没什么,不冷。”她一时间思绪未完全聚拢,完全答非所问,老张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上楼,而那边的季雨浓却已向她这边转头。
她赶紧站起来,可是,因为盘腿坐得太久,脚已经发麻,没走几步路,差点摔倒,盈盈惊叫着来扶,连声问她怎么了,她脱口而出,“没事没事,在楼梯口坐得太久了,脚都坐麻了。”
“林小姐也喜欢坐楼梯口吗?”季雨浓沉沉出声。
“啊?”木宛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有谁喜欢坐?”她愕然发问。
“宛宛。”季雨浓回答。
木宛清微微缩肩。
是,她是喜欢做楼梯口的,在小公寓时,她就喜欢坐在楼梯口,等季雨浓回家,有些习惯,其实连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却也同样的根深蒂固,难以剔除。
后来到了季家的别墅里,这样的行为,便被何淑言嗤之以鼻,说是典型的小家碧玉的没出息的卑贱的行为,说得很难听,可是,她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改。
而此时,她却只能装模作样的虎下脸,冷声冷气的说:“季先生,能不能别老是把我和那个已经逝去的人放在一起来说?她是她,我是我,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是,如果她在,也会像你这么全心全意的爱着盈盈的。”季雨浓忽地又冒出一句。
木宛清耸耸肩。
吃过晚饭,又陪着盈盈玩了一会儿,就该上床休息了,冬天的天总是黑得很早,又兼下雨,雨声打在窗外的花树上,总给人一种无限萧索之感。
木宛清睡不着,她一向不习惯那么早睡,上了会网,这才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在网上各大论坛满天飞了。
无非是拿她无故入住T市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家作文章,先是怀疑她与季雨浓之间有暖昧,贴出几张貌似暖昧的照片,可是,一看就是PS的,可能自己也觉得没有趣味,又开始拿她和盈盈的脸作比较,比较结果是怀疑盈盈是她与季雨浓的私生子,并因此推测两人数年前一定有一段情事,总之,非常无聊。
木宛清并不害怕自己的身份曝光,因为时过境迁,她与之前的木宛清在气质上已经大相径庭,她清冷高傲,她贵气十足,她妩媚风情,再加标准的伦敦口音和略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她的身上哪里还有半分木宛清怯怯弱弱的影子?
再者,当年她投江而死,在认识她的人眼里是绝无可能生还的,她的档案也早已被销毁,谁也不可能想到,当年的那个又穷又卑贱的丫头,会是今天风光无限的女音乐家,就连再熟悉不过她的何言,也是见面而不敢相认。
当然,就算被人扒出以前的情事,也无所谓,她当时冲动回国,原本就是为了表露身份带走盈盈而来。
其实,她有今天,她得感谢一个人,可是,想到那个人,她的心里却突然间变得沉甸甸的。
她原本打算年前跟他在美国完婚的。
可是,现在她的心浮动了,跟他结婚,突然变成了一件让她百般恐惧和不情愿的事,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其实,照顾盈盈和跟他结婚,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她关上电脑,心烦意躁,便想去客厅里倒杯水喝,耳听着外面似乎有汽车声,也没在意,一出门,却见小客厅的沙发上卧着一个黑影,她打开灯,却是季雨浓,斜斜的歪在那里,手里的茶杯也被打翻了,脸却红得要命。
看样子,他是又发烧了。
“季先生?”她轻声叫,同时拿手去试他的额头,热的烫手,她连忙去柜子里找药,倒了温水,让他服下。
他很听话的吞下药片,手却不自觉的向这边摸索着,“宛宛?”他沙哑的叫。
这样的叫声,真是让人觉得刺心,木宛清拿掉他的手,他却又像八爪鱼一样攀附过来,“宛宛,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那么残忍的对你,你失去了最爱的妈妈,又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却对你那么坏,是我逼死你的!宛宛,你打我吧,骂我吧,要不,你把我的命也拿去吧!”
他喃喃的说着,木宛清的泪水奔涌而出,他的话,激起了她对那段痛楚往事的记忆,是呀,他有多残忍?那时,她失去所有,她那么求他,他却始终不肯回头!
他摸到了她脸上的泪,仿佛更加确定她就是宛宛,忽然就抱紧了她,他将她压在沙发上,狂乱而急促的叫着,“宛宛,别哭,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迟到了整整五年,如果当初他肯说,她或许不会那么绝望。
木宛清悲泣出声,她陷在痛苦的记忆里无法自拔,而季雨浓的吻,就那么铺天盖地而来,带着炙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淹没。
耳朵中,突然有高跟鞋敲击在楼梯上的声音骤然响起,木宛清暗叫不好,她猛地将季雨浓推开了,可是,却还是晚了一步。
方心婵冷冷的站在惨白灯光下,眼中一片冰冷阴狠,她突然阴恻恻的笑起来,白森森的牙尖利如某种兽类。
“我还真是傻!”她尖声叫,“我居然会相信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的话!这就是你对这个男人不感兴趣的表现吗?你们……居然在这里拥吻!”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扬起手臂,对着木宛清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那巴掌声又脆又响,木宛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肿了起来,她捂住脸,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是她的错,不是吗?
她在方心婵的面前斩钉截铁的说过,她对季雨浓这个男人没有兴趣,可是,她现在却莫名的与他拥吻在一起,她这一巴掌,也算是彻底的将她打醒了!
“不要脸的女人!贱人!你是看上他的人,还是看上他的钱?”方心婵见她瑟瑟缩缩,嚣张之气大盛,污言秽语从她的嘴里流出,好像那不再是她的嘴,而是某种排污口似的。
“一天到晚的装清高,原来也不过是个破烂人家家庭的小三,你还真是贱,你找什么男人找不到?非要来招惹这个瞎子?”方心婵越说越气,一直把木宛清逼到了墙角,“我还以为网上报纸上说的都是假的,我还觉得你不会是那种人,没想到,我自己的男人都已经被你勾引到怀里了!你说,林越,你快说呀,你们两人,是不是已经上床了,是不是呀?”
她在那边厉声尖叫,木宛清真正节节败退,她不自觉的嗫嚅着,“季太太,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