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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术心疼儿子,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人逃走。
贴身侍卫武乞迈上来:“四太子,要不要追上去?……”
他怒气冲冲:“回府再说。”
冲出密林,又跑出二十余里,秦大王才勒马。此时,陆文龙早已被抱到胸前,停止了嚎哭。秦大王瞪他一眼:“小兔崽子,你干嘛亲热地叫金狗阿爹?”
小孩嘴巴一扁:“你这个坏蛋……”
秦大王呵呵一笑:“小兔崽子,你阿爹才是坏蛋……是个大坏蛋……”
“你才是!”
“你想回去跟着他?”
“当然了,我想回家……”
“你回去嘛,回去那个耶律观音母老虎虐不死你……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陆文龙听他提起耶律观音,他小小年纪,但受了耶律观音这些折磨,对她也很是忌惮,只说:“我要阿爹,谁欺负我,我就告诉阿爹……”
秦大王见他已经开始斗嘴,终究是孩子,又不怕了,倒对他有几分怜惜之心,将他举过头顶:“臭小子,老子教你一招好功夫……”
这孩儿天生喜好学艺,秦大王和他相处二日,觉得真是一棵好苗子,为哄他,立刻就抱着他跳下马背,教他一式:“臭小子,你学会这一招后,以后可以一下跳上树抓鸟雀……”
“你吹牛!”
“不信?不信老子立刻表演给你看。”
“好耶,我等着看。”
秦大王将他放在地上,听得旁边一棵树上有鸟叫声,纵身一跃,几下攀爬上去,抓了一只鸟下来,一看,却见陆文龙已经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秦大王失笑,这小兔崽子竟然如此狡猾。他长腿长脚一下追上去,小陆文龙短腿短胳膊,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拎在怀里,只不停踢他咬他,不停哭喊:“阿爹,救我……”
“臭小子,你跟着金兀术竟然学得如此狡诈,小小年纪尚且如此,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陆文龙只在他怀里不停哭闹。
马苏等人追上来,看孩子哭闹,就问:“大王,这孩子究竟怎么办?”
秦大王很是喜欢孩子,就说:“自然是带回去。我大宋的孩儿,干么要跟着金狗?你没听他乳母所说?耶律观音这厮贱妇,天天折磨孩子,老子瞧金兀术那熊样,估计也是惧内的,老婆偷人,怀了便宜儿子他都不知道,愚蠢至斯。他又常年在外征战,这臭小子若留下,迟早会被那头河东狮子整死……”
“可是,孩子跟着我们怎么办?带去哪里?带回海岛?”
这问题倒把秦大王问住了。他的巢穴上全是一群粗豪汉子,无人照管小孩儿,虽说小孩儿已经四五岁,离了乳娘也能长大,但终是不方便,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说金兀术悻悻地回到家里。
一路上,这郁闷之情,真是难以想象。儿子被绑架,秦大王一口一个“绿帽子”、花溶生死不知,仿佛没有一件事情是好的。
头顶烈日当空,他的脸色却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一群侍卫,谁也不敢多言,他疾步就往耶律观音屋子里走去。门口的侍女急忙行礼,他问:“耶律娘子呢?”
“夫人身子不舒服,正在歇息。”
他走进屋子,耶律观音躺在土炕上,正在静养。炕上布置得异常富丽堂皇,充满了浓郁的辽国和宋国特色。
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偷藏了灵芝后,一是期望陆文龙最好被绑匪杀了,一是怕金兀术又索取灵芝。她料定金兀术不会搜索她的屋子,但终究还是有点不安,此番是彻底拔除眼中钉的日子,不容任何差池。
她早已听得金兀术进来,却并不立刻睁开眼睛,只装作睡着的样子。侍女就在她旁边轻轻说:“夫人,四太子回来了……”
她这才缓缓起身,揉揉眼睛,满面关切地说:“四太子,孩儿呢?孩儿救回来没有?”
金兀术在她炕前坐下,不发一言。
耶律观音第一次见他的目光如此高深莫测,一时拿不准,她终究是做贼心虚,不知道四太子何故如此,但她情知自己决不能乱了阵脚,只情急问:“孩儿呢?”
金兀术依旧不答,耶律观音一时竟问不下去,饶是她八面玲珑,能言善道,此刻也更是惴惴不安。
她情不自禁移开目光,不与金兀术相对,只捂着肚子:“啊哟,肚子好疼,孩儿又在踢我……”
金兀术这才慢慢开口:“耶律娘子,那支灵芝真的被盗走了?”
耶律观音心里一震,见金兀术目光如此,立刻坐起来,跪在炕上,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奴有罪,是奴有私心……”
金兀术终究怜惜她怀了自己的骨血,一手托起她,只问:“你且不必慌乱……”
耶律观音暗自松一口气,原是问灵芝的问题。
她依旧泪眼婆娑:“奴怀着腹中孩儿,听说千年灵芝千年难求,不免起了私心,想留给自家儿子……”
金兀术淡淡地看着她,这时,才恍然明白,这女人,本质上是不喜欢小陆文龙的。他心里隐隐不快,可是,又没法强求后母一定得视养子如亲生。
“四太子,都是奴不好,奴有私心,奴知错了……”耶律观音流着泪,急忙吩咐侍女,“快去将灵芝取来交给四太子……”
侍女飞快去取了灵芝来,金兀术揭开匣子看一眼,慢慢起身。
耶律观音泪流说:“四太子,他们得了灵芝,就会放了孩儿?”
金兀术点点头。
“奴知错了。孩儿回来,奴一定尽心竭力爱护他,四太子,请您原谅……”
金兀术没有做声,只说:“你且好好休息。”
耶律观音见他要出门,语音还是哽咽:“四太子,究竟是什么歹人要灵芝?他们要灵芝作甚?”
金兀术淡淡说:“他们要拿去救人。”
“救谁?”
“救花溶!”
耶律观音张大嘴巴,半晌做不得声。
金兀术捧着盒子,正要出去,忽然听得一声厉喝:“站住!”
金兀术很是意外,回头,却见耶律观音光着脚,从土炕上跳下来,眼里闪着怒火,劈手就夺过他手里的盒子:“四太子,你这是作甚?”
“……”
“奴以为你是为救孩儿,所以甘心情愿将灵芝让出去。可是,这是救文龙孩儿么?这是救花溶!救大宋将军岳鹏举的妻子!”她冷笑一声,“你忘了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你现在急于去讨好敌国将领的妻子又是所为何来?你这样心心念念,难道她就会感激你,就会嫁给你?你去问问岳鹏举,他会不会把妻子让给你?即便是花溶,她待你,难道比待岳鹏举还好?”
金兀术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做声不得。
耶律观音更是暴怒,双手叉腰,她性子原本泼辣,此刻豁出去,一只手抬起来,手指几乎戳到金兀术的面上,口沫横飞:“花溶是你什么人?奴又是你什么人?奴是你孩儿的生母,腹中是你的骨血!你宁愿把千年灵芝给一个不相干的敌国女人,也不肯留给自己的儿子……好好好,你走,你拿走,这孩儿是你骨血,需是继承你的姓氏,你不稀罕,奴也不稀罕……”
她边骂边哭,竟然一头就向金兀术撞来,涕泪横飞:“奴今日不活了……苦命的孩儿啊,你阿爹根本就不稀罕你……奴和孩儿不妨离开,以免以后碍了四太子的眼……”
她又哭又骂,门口云集了许多侍卫侍女,却大气也不敢出,更无人敢上前劝解。
金兀术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可终究是“自己的骨血”,只能拼命闪躲,生怕伤着她,扭打中,匣子掉在地上,灵芝也摔出来。
耶律观音见状,立刻冲上去,拼命用脚踩踏:“花溶,该死的贱人……怎么不去死?自家宁愿毁了灵芝也不给你……”
金兀术气得脸皮发紫,大喝一声:“来人……”
四名侍女冲上来,总算拉住了耶律观音,此时,耶律观音已经披头散发,泪流满面,见金兀术狠狠瞪着自己,擦擦眼泪,又看看地上被践踏碎了的灵芝,冷笑说:“四太子,奴今日就是如此!奴需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就看不惯你如此讨好敌人!讨好我大金的敌人!你对得起大金的列祖列宗?对得起死去的老狼主?如今,宋国未灭,你竟如此在区区一个贱女面前做低伏小……难道你不曾想到,如岳鹏举一般的敌国大将在背后如何嘲笑你的愚蠢?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四太子,你若怀恨,就拿了你儿子的命去给你得不到的敌国女子抵命……”
“泼妇,你这个泼妇……”
耶律观音又要冲过去,侍女们拼命扶住她,她看闹得差不多了,也才停下脚步,只是哭泣。
金兀术弯腰,将踩碎的灵芝捡在匣子里,只沉声说:“既是如此,娘子怀孕辛苦,以后文龙孩儿还是由天薇照料!来人……”两名侍卫应声上来,金兀术令说,“你二人明日就启程去接了天薇来上京……”
“是。”
耶律观音并不继续撒泼,只捧着肚子,小声地哀嚎。
两名侍卫领命而去,金兀术也转身出去了,走到门边,没有转身,只停下脚步,沉声说:“你们照顾好耶律娘子,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
门外一众围观的侍妾大失所望,今日耶律观音如此撒泼,四太子竟是如此收场。那些原本期待她的嚣张气焰被打压下去的宠妾们,更是恨得牙痒痒的,方明白“母凭子贵”是什么意思,只恨不得自己也能马上怀孕,如此,才真正有争宠的资格。
耶律观音扫到众人的神情,此时,早已不哭嚎了,一挥手,叫住一名最受宠的侍妾,傲慢说:“去给自家煎一碗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