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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拿着这堆材料看看,可惜,又拿不出手,这些“罪证”没有说服力。要处决帝国的一品大员,单就这几个站不住脚的理由,怎能服众?他很不满意,便指使党羽继续搜索。
第二日,内阁便下令外调岳鹏举的几名幕僚,于鹏、孙革等。不想,这二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不但如此,还屡屡上书替岳鹏举辩护,申诉他的冤屈,幻想着被奸臣蒙蔽的明君能够开眼,识破秦桧的毒计。秦桧虽然对二人恨之入骨,但还不敢明目张胆,只布置了又一个精密的落网,等待二人的投入。
城北的一间豪华馆舍。
这里,是招待大金使者的指定地点。此次出使的张通古、郦琼等为首者,还有几名重要的金国官员,是宋金交战十几年来,规格最高的一次。
入夜,一场豪华的盛宴开始。一队女伎弹奏起舞,郦琼等人看得欣欣然、飘飘然。秦桧斟酒,对张通古等人说:“众人请满饮此杯。”
郦琼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当初四太子要撤军,幸好我苦力相劝阻止。我就说,宋国上有昏君下有奸臣,岳鹏举怎能独自在前线立得大功?”
他在宋国时很不得志,现在得到金兀术重用,作为出使大宋的功臣之一,对秦桧自然是无所顾忌,心怀鄙夷,颐指气使。
秦桧对这样指名道姓的嘲笑,内心很是尴尬,却又不敢得罪金国使者中的任何一人,只能苦笑说:“两国止息干戈,诸位才能一辈子畅享富贵。”
张通古问:“岳鹏举如今作何处置?”他最担心的还是岳鹏举,岳鹏举一日不下狱,结果如何,还拿不准。
秦桧奸笑说:“大人请放心。自张弦下狱后,这两日,又先后有于鹏、孙革等人前来送死。他们得知岳鹏举被朝廷召回,就不愿离开,非要回来赴死。加上他的妻儿还在临安,他怎会不回来?如果老夫没有算错,他已经快到临安了。”
郦琼大笑:“岳鹏举尚有于鹏、孙革等文人效忠赴死,不知他日秦相公罢相,又有何人为你赴死?”
秦桧面色一变,他再是老奸巨猾,这话也触痛了他的心病。他自然怕的就是赵德基事后翻脸,议和之后,就将自己罢免,兔死狗烹。他和王君华戏言的要“终身做宰相”,这一贪念生了根,也顾不得郦琼等的讥笑,急说:“老夫为议和殚精竭虑,但大金也需答应老夫一件事……”
“什么事?”
“在和议书上指明要老夫终身为宰相,否则,换了其他宰相,过得两三年,谁知会不会另生事端,损害大金的利益?”
张通古也考虑了这一点,如果秦桧之后,换了其他宰辅,的确不利于大金。
他只说:“此事重大,需四太子才能做主。”
秦桧此时并不知道四太子已经到了临安,他心急火燎,也无心和金使再行周旋,急匆匆地往家赶。
刚进门,就被王君华拉住,喜形于色:“老汉,你快去看谁来了……”
秦桧被妻子拖进密室,一进去,就喜出望外地跪下:“秦桧见过四太子。”
密室里布置了好酒好菜,金兀术坐在上首,意态悠闲,一抬手:“秦大人不必多礼。”
秦桧起身,和王君华左右坐了,一边殷勤斟酒,一边问:“四太子何时到的临安?”
“本太子歆慕苏杭美景。但过去战争时期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闲情欣赏。这次,就来游山玩水……”
王君华喜道:“奴家可派人服侍四太子。”
“不用你们费心,现在风声紧。你二人小心行事就是了。”他转向秦桧,“现在朝里事情如何?”
王君华抢先开口:“奴家打探得一点消息,九王前些日子密诏花溶这厮贱妇入宫,不知为何被天薇营救……”她一知半解,凭借推测以及对赵德基的了解,肯定是赵德基想打花溶主意。
金兀术一愣,竟有这事。岳鹏举还活着,赵德基竟就敢如此大胆,心想,原来自己对赵德基无耻程度的估计,竟还差了一层。
王君华恨恨地:“天薇这厮贱人总是碍事。留下她总是祸胎……”
金兀术若有所思:“既是如此,本太子的计策到可以生效了。”
王君华本就是等着他的指使,喜不自禁,自己厌恶的对头就要一个一个被除掉了。秦桧却并无心思纠缠妻子的争风吃醋,挑选了紧急的事情:“只是目前岳鹏举尚未回来……”
金兀术点点头,很肯定地说:“他一定会回来!”
秦桧当时敷衍张通古时,嘴上说得满满的,在四太子面前却不敢如此,低问:“何以见得?”
对敌人的了解,比对自己养的忠实走狗的了解还透彻。金兀术忽然觉得有些兔死狐悲:,断然说:“因为张弦入狱了!”
秦桧喜道:“明日,下官再将于鹏和孙革下狱,这二人调他们远走,竟然还不走。”
金兀术叹道:“岳鹏举竟然还有这些死忠之人,也算难得了。”
秦桧不便接口,又敬他一杯,向妻子使一个眼色,王君华早有准备,将一杯酒端到金兀术嘴边,媚笑着说:“四太子,奴家夫妻有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
王君华便把秦桧欲保住终身宰相的事情说了,金兀术听罢,笑道:“本太子早就答应过你们,这又有何难?秦大人对本太子忠心耿耿,宋国换了任何人,也不能令本太子如此称心如意,本太子又岂不会保你二人的荣华富贵?”
秦桧见心愿达成,只要自己终身为相的协议写进合约,按照赵德基的胆量,只要他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稳坐宰相地位。夫妻二人立刻又向金兀术谢恩。
王君华因为得到了允许着手除掉天薇的指使,又得丈夫终身为相,两重喜事下,心情十分爽朗,讨好地对四太子说:“自家有一计,先除掉岳鹏举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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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花溶的儿子,故意说岳鹏举的儿子,自然是要刺激金兀术的妒忌心。金兀术却不如她所想的变色,而是举着酒杯,轻描淡写:“先对付岳鹏举就好,至于花溶,到时本太子对她的处置,自然会令你称心如意。”
王君华还要再说什么,金兀术淡淡道:“天薇那里,你最好先解决,这也是韦太后的意思。本太子在韦氏那里安排好了一切,剩下的,就看你的了。花溶已经是瓮中之鳖,并不急于一时。但你若想完全消除后患,就先对付天薇再说……”
韦太后即将回归,天薇也将走到绝路,王君华再也顾不得追问花溶,立刻点头:“奴家定不负四太子的期望。”
“好。本太子就等你二人消息。”
他起身走,秦桧夫妻恭送。既然四太子并不愿意住在丞相府邸,显然就有更安全隐蔽的地方,他的亲信高益恭想必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王君华追上去,讨好地说:“四太子,奴家送你一程……”
“不用,这是宰相府!”
王君华猛地想起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敢再坚持。暗地里却认为自己这个“宰相夫人“真不如当初在四太子府做侍妾快活。侍妾,还可以享受到女人的快乐,但是自己,却只能守着秦桧这个废物守活寡。
金兀术却连一秒也不想多看她“饥渴”的嘴脸,也不知什么原因,越想到花溶那句“无论生死我都和我丈夫在一起”,就越是厌恶自己面前这个女人——仿佛自己的生命力,来来去去,就只配得到这样的女人。他觉得愤怒又挫败,出得门,冷风一吹,他紧紧身上的大裘,南方的冬天,较之北国的冰天雪地是小巫见大巫,他并不觉得冷,但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与之伴随的又是一阵快意。
谁说胜利只能体现在战场上?看不见的硝烟,更能显示一个男人的心机和智慧。
这就是英雄和政客的区别。政客永远成不了英雄;就如英雄也成不了政客。
金兀术一走,王君华大失所望,她已经四十几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对金兀术的“渴望”,比前些年越来越甚,可是,再怎样,也不好在丞相府当着秦桧的面再和四太子公然偷情。仿佛一块即将到口的肥肉,又白白飞走,她心里百般不愿,却又无法可想,满腔失望之情发泄到秦桧身上,狠狠扯住他的胡子:“老汉,岳鹏举到底何时才死?”
“官家已经下令,岳鹏举死是铁板钉钉之事,还是先对付天薇吧。”
“也对,天薇这贱人,居然公然维护花溶,她若死了,花溶才死得快……”她对花溶的厌恨还在天薇之上,下意识里,总觉得四太子对花溶还存在着一种不一样的情愫。每每想起,都让她抓狂。而赵德基方面,只要天薇一死,花溶就彻底失去了一切援助,所以,天薇必须先死。
她恨意未消:“老汉,我怎么觉得四太子根本不想杀花溶?”
秦桧保住了“终身宰相”的宝座,内心的喜悦根本克制不住:“只要岳鹏举死了,花溶何足挂齿?她一个女流之辈算得了什么?”
“可是,我要的是花溶必须死。”
秦桧深知,自己的宰相地位,存废之间,全在于金兀术,自然不会如王君华一般纠缠于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但他素来不敢违逆母老虎,赶紧安慰她:“岳鹏举一死,到时花溶要抄家要发落,还不是老夫一句话?在路上寻三五人结果了她,不费吹灰之力……”
“好。老汉,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花溶不死,我可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