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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也捎来消息,说已经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利用他早年在金国和契丹的资源,以及耶律大用的号召力,已经召集三万人马,在原契丹的边境苦寒地,养精蓄锐,秘密练兵。
乱世人不如狗,为活一口气,吃一口饭,只要有饭吃,不怕找不到兵。耶律大用的巨额财富,给了他巨大的帮助。契丹人、汉人,望风而投。
杨三叔对这个消息自然十分感兴趣,可是,紧接着,萧大娘话锋一转:“大王何时归来?”
杨三叔不动声色:“日期不定,但我家大王会按时赶回来。李小姐只管放心住下,敝岛将倾尽所有款待,还望小姐以此为家,不做思乡之念。”
萧大娘轻笑一声,看看四处的陈设,表示满意。在来之前,她们还以为,这个海盗窟不知是何等肮脏杂乱,贫困不堪。不料这里竟是一个销金库,布置得大气而富丽堂皇。岛上并非想象中的全是海盗,还有许多居民来往,被开垦的荒地上种植了一些粮食果蔬,蓄养着牛羊鸡猪等家禽,以便随时提供肉食。这里,隐隐是一个小型的独立王国。
她俯下身子,对戴黑纱的李汀兰耳语几句,李汀兰点点头,她又抬起头,对杨三叔行一礼:“三叔,大王不在,就是您全权做主。如今,奴家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姑娘但讲无妨。”
“听说大王还有一处海岛,是他最早的发迹之地。我家小姐既是未来的秦夫人,就当熟悉了解大王的一切。三叔可否令人带我家小姐去那处海上居住,并等候大王归来?”
原来,耶律大用竟然是有备无患,早已将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杨三叔接触到萧大娘十分精明强悍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秦大王早已严令其他人不得接近“落霞岛”,尤其是花溶母子到后,他更是严禁一切无关人等靠近,所有事务都在现在的这个最大的“长林岛”上完成,而这里也驻扎了大批的海盗家属。而就他本人来说,狡兔三窟,也希望保有一个安全的据点,绝不愿意泄露给外人。
“实不相瞒,那处海岛早已荒无人烟,几次风暴后,船只难以靠近。我家大王才舍弃了那座孤岛,全部搬迁到了长林岛。长林岛面积巨大,四季如春,岛上将士们的家眷全在这里。姑娘来时,想必看到了外面停泊的巡洋舰,另,大王的寝宫也在这里……”
萧大娘笑一声:“我们可否看看大王的寝宫?”
“请。”
李汀兰端坐,只萧大娘随着杨三叔来到隔壁秦大王的卧房。她环顾四周,卧房用了粗大的兽皮布置,挂满形形色色的名贵武器,大刀、利箭、长矛等等,应有尽有。居中一张豪华的大床,满是粗狂的味道。她点点头,不再追问,只对杨三叔又行一礼:“有劳三叔了,今后还请您老人家多多关照。”
“不敢,这是自家分内之事。”
萧大娘环顾四周,又问:“怎不见大王侍妾?”
杨三叔听出她话里之意,这是在打探秦大王的其他妻妾。岳鹏举之死,天下皆知,他也拿不准,耶律大用究竟清不清楚秦大王和花溶的关系,略一沉吟,便说:“李小姐尊贵,大王别无其他侍妾。”
李汀兰有些惊愕,秦大王竟然没有侍妾?怎么可能?
“三叔,我家小姐是大度之人,若有侍妾,不妨相见,并不为难。”
契丹的习俗跟汉人已经差不多,契丹的贵族还大多讲的汉语,男人三妻四妾十分寻常,尤其是萧大娘等皇宫出来的人,还以为是杨三叔有意不让其他侍妾出来面见。女主人到此,侍妾们难道不该来拜见,知道一下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杨三叔自然知晓她的言下之意,又敷衍几句,心里却暗自高兴。按照这种情形来看,李汀兰并不会反对秦大王三妻四妾。如此,又何必再退婚?
萧大娘便也不再追问,众人便在海岛上安顿下来。杨三叔令了两名端正的女仆,称是秦大王的侍妾,二人帮着布置房间,海岛上收藏的物产加上李汀兰自己带来的丰厚饰物,很快便将她们主仆居住的房间布置得美仑美奂,里里外外一派女主人气象了。
杨三叔见此,更是心惊又暗喜,李汀兰如此,看得出耶律大用的诚意。尤其军队已经初具规模,虽然尚且只有两万人,但假以时日,谁知道这支两万精锐不会发挥神奇的效力?耶律大用诚心结盟,陆上海上联盟,逐鹿中原,未为可知。他被这一消息激动得彻夜难眠,更是拿出诚意款待未来的“当家主母”,操心多时,如果秦大王真有九五之尊的一天,自己含笑九泉,也是一桩幸事。
在他的安抚下,李汀兰主仆安心在长林岛住下。长林岛树木繁茂,人口众多,一众契丹女子谁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奇景,放眼茫茫的海面,方知契丹的大草原之外,世界原来如此辽阔,深不可测。
如此几日,杨三叔终于等到了马苏。
马苏出去吩咐一桩瓷器贸易,由张十五兄弟负责,行程既长,数量又大。他不敢掉以轻心,安顿好一切,直到张十五启航,才匆忙返回。
杨三叔来不及听他禀报贸易详情,赶紧将李汀兰的到来大略说了一遍。马苏也没料到耶律大用竟然有这一手,一时间颇费踌躇,这可如何是好?
“马苏,你立刻去落霞岛找大王,请他务必赶回来先处理这里的事情。”
“可是,大王现在怎肯轻易娶李汀兰?”
杨三叔压低声音,有些恼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观李小姐,并非醋妒之人。大王自然还可以留下花溶。”
“可是,依照大王的性子,他怎肯在这个时候放弃岳夫人?”
“我并未要他放弃花溶。男人三妻四妾很寻常。今后他要多宠爱谁,还不是完全由着他。难道谁能限制他不宠爱花溶?”
“可是,岳夫人性子激烈。”
“马苏,你错了。花溶并不爱大王,她只是感激大王的救命之恩,加上她母子无依无靠,所以才依托大王为生。人到此时,再倔强的女子也不会继续钻牛角尖。我亦知花溶知书识礼,不会不识大体。需知大王并非负心薄情,而是为了完成宏图大志。花溶应拎得清楚,替丈夫报仇相比,跟其他女人共夫,孰重孰轻。”
马苏没有做声,于情于理,花溶的确该当如此,杨三叔的要求并不过分。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放眼天下,而不是头发长见识短,囿于区区儿女情仇,天天在女人裙边打转,不思进取。”
马苏听出这话的分量,不由一惊,察觉杨三叔是已经动了真怒。杨三叔跟秦大王关系非同小可,视同子侄,若范增之于项羽。他的话,马苏自然不敢反驳,只垂手说:“属下马上出发去请大王。”
深冬的落霞岛,依旧日日艳阳高照,只是少了那种炙热的酷辣,光脚走在沙滩上,细白的沙滩软绵绵的。
花溶坐在那块高大的凹起的岩石上,裤管高高挽起,像一个异族的女子。许多年前,自己藏身在这块大石的夹缝中间,像一条亡命的死鱼,被一双大手抓出来:“死丫头,你还敢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姐姐,糟糕,螃蟹,我忘了拣螃蟹,晚上要用……”
“别急,鹏举,我帮你……”
沙滩上许多螃蟹,那正是个螃蟹肥肥的季节,二人光着脚在沙滩上走,很快拣了满满的一筐,一起踩着夕阳的长长的影子往回走。
光阴似水,一眨眼,许多年已经过去,一切物是人非。她低头看自己露在阳光下的腿,曾经的跛足经过几乎长达一年的休养,也慢慢痊愈,行走如常。只是腿常年沐浴在海边的阳光下,早已非昔日的白皙,而是一种深邃的健康的麦色。
一群鱼儿游过,小虎头戏水玩耍,抓着一大只虾子,长长的触须,兴高采烈:“妈妈,妈妈……”
花溶从沉思里抬起头,有一瞬间的恍惚,每一次都会将这软软的声音听成“姐姐”——姐姐,给你螃蟹;姐姐,给你贝壳,姐姐,给你海螺……
她凝视着迎面而来的明亮的眼睛,酷肖鹏举的五官,全部的爱涌上心头,儿子,这是鹏举的儿子。若不是儿子朝夕陪伴,又怎能度过最初那段死亡的时光?爱啊,爱啊!
她微笑着伸出手一拉,儿子爬上石头,坐在她身边,小腿不停晃动,呵呵地笑:“妈妈,你看,好大的虾子。这是什么虾?”
花溶看看那支张牙舞爪的大虾,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摇摇头,小虎头将虾子几乎凑到她的眼皮下,“我问阿爹,阿爹就知道。”
秦大王从落日里走来,也跟母子俩一样赤着脚,腰上系一块虎皮,浑身是一种明亮的古铜色,肌肉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声如洪钟:“儿子,你今天捡了什么好东西?”
小虎头急切地攀着石头往下爬:“阿爹,你给我看,这是什么虾子?”
花溶一伸手,他的小脚踩在浅水的洁净沙子里,跑得一身都是水,十分亲热地扑在秦大王怀里:“阿爹,这个能不能吃?”
“乖儿子,这是大海虾,很好吃的。”
小虎头抱住他的大腿,拉他的手走向海边的一堆伸缩的“怪物”:“阿爹,这是什么?”
“这是牡蛎,味道鲜美。这么吃……”秦大王捡起一只牡蛎,这周围原本很少见到牡蛎,也许是近日的一场暴风雨吹来的,正是肥美的时候。他示范一下,“儿子,你尝尝……”
小虎头学他的样子,吸一只牡蛎,却皱着小眉头,一口吐出来:“不好,不好,是臭的……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