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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镇定,“青黛,你别急,也别内疚。我去确认一下,等回再回你电话。”
“怎么了?”陆时问我。
“你爷爷绑走了小枣。”我口气不善。
他大手落在我头顶,安抚性地揉了揉我的长发,“我确认下。”
“嗯。”我扣着手机,身体没软化。
几分钟过后,陆时结束通话,跟我说:“是爷爷。你放心,爷爷不会对小枣动手的。我们明天回老宅吧,爷爷是想让我回去。”
陆淳说陆文景的手段不如以前,想必这回是觉得压不住陆时了,剑走偏锋。
我当然知道,为了我肚子里怀的孩子着想,我应该安安分分躺下睡觉,明儿一早跟陆时回陆家老宅。
但我有点睡不着。
犹豫再三,我对他说:“陆时,我想听小枣的声音。”
他沉默片刻,依我所愿打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陆绍世,跟我说了几句后,才将电话交给小枣。
小枣并没有受到惊吓,只以为要回老宅看爷爷和太爷爷。
我不忍多说,只说明天一早去见他。
来接走小枣的是陆绍世,这样我更容易相信小枣不会出事。
虽然,在陆时和陆衎口中,那段尘封的往事里,陆绍世太懦弱、甚至于薄情。但如今的他,可能是陆家心最软的男人了。
陆时牺牲色相讨我高兴,摇篮曲也唱上了,我总算是勉勉强强入了睡。
凌晨四点多,我便从梦里惊醒。
我豁然坐起,发现床边已空,卫生间里传来淅沥的水声儿。
不知道陆时是跟我一样睡不好,还是半夜有什么事要处理。
我随之起身,赤着脚走在柔软的地毯上。我推开门,陆时闻声回头,“醒了?”
点头,我走到他身后,探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我的脸贴着他的后背,“陆时,不管会遇到什么情况,我选择小枣。”
“依你。”他拽起我的手,温柔地吻了两下。
陆文景抓走小枣,在陆绍良节节败退的节骨眼儿上,什么意图根本不用我想。
那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一直以为陆时的保护盾是强大的,可它始终不是无坚不摧。
就连陆时的秦淮,都被陆衎揪着软肋。
我住在林宅那段时间,主要是为了修身养性。我尽量不去关注外面的事,以达到清心寡欲的境界。
小枣被抓走,我的修行俨然前功尽弃。
就算可能会对不起蒋元一,我也要小枣好好的。
不得不承认,我很自私。
时间太早,我们下楼时阿姨刚刚赶过来,陆时让她打扫卫生,亲自去了厨房。
陆时很用心,是按着周沉开出的食谱做的。
但我没好好吃,囫囵吞下,一心想飞回陆家老宅。
老宅。
夏日是荷花的季节,娉娉婷婷立在碧绿的湖里,怒放的、含苞的、将绽未绽的……都是湖上绝色。
飘渺而来的香,像是冷傲的女人香。闻到那股子清香,眼前似乎浮现轻睨你一眼的美人。
可对我来说,这些更加重我的焦虑与担心。
人间美景,在急眼里,不过是一锅糊粥。
我一心想跑,陆时按住我的肩膀,控制我的速度。
两相折磨,我们终于到了陆文景的房间。
那一年四季都不会变的房间,在正当好的世界,洋溢着若有若无的荷香。
陆文景竟然和陆绍世一样,在书桌前摆弄着毛笔。
即便是过了九十,陆文景也是气场骇人。我总觉得,他曾是将军。他脾气火爆、手段凌厉,难得的情深也付诸于野心。观之种种,他更符合武人的形象。
谁料想,他落笔写出来的字,竟然不必陆绍世的笔墨差。
我甚至觉得,陆文景写得要好。
他的字里,蕴藏的故事更多。
就算他的字再好,不照样劫走了我儿子?
我顾不上礼貌,“陆文景,你把小枣还给我!”
陆文景不急不恼,依然运笔用力,将最后一笔收尾后,他才放下。
靠近书桌后,墨味盖过了其他。
我厌恶地皱眉,希望味道都消失、陆文景也消失!
“陆时,我认输。”陆文景搁下毛笔,没有回应我,而是锐利逼视陆时。
哪有人说“认输”跟他一样气势汹汹的?
相较之下,陆时显得恭敬,“爷爷,我只是尽我所能。”
陆文景适才将刀锋似的目光放在我脸上,话依然是对陆时说的,“陆时,你知道我的意思。陆绍良没有脑子,非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当年我帮他瞒着,谁知道,还有个不愿意放手的林舒。陆时,我不管你为什么娶林舒,既然娶了,就好好在一起吧。林枣呢,怎么都流着陆家的血,我不至于伤害他。我丧尽脸面绑了他,不过是希望你给陆家留个脸面。”
陆文景的话,我听着很怪。
敢情,当年陆文景就知道陆绍良才是害蒋元一入狱的案件的真凶?
陆文景包庇。
所以,陆文景当初反对我和陆时,除了他对慕容婉有愧满足秋山,还怕陆时对我用情至深就会揪出当年的真相吧?
还有可能,我当年落寞的境地,陆文景推波助澜了。
倘若陆衎没有捞起我将我藏在德国,为了陆家的脸面,陆文景也可能对我赶尽杀绝。
当年他把傅梦生和陆衎逼到那种境地,除掉我这个祸害,有什么不能下手的?
再看这个年轻是或曾鲜衣怒马、肆意飞扬的男人,我只觉阴寒阵阵。
他的眼神渗人,我却不惧,与他对视。
陆时说:“陆家的脸面,自然要留。爷爷,我也姓陆。三叔确实错了,当年他毁了蒋元一的前途,去年他要了蒋元一的命。林舒死揪着不放,难道没有理由吗?爷爷,我爱她,我要让她过这个坎。”
陆文景忽地扯弄嘴角,“我听你的意思,我只要跟林舒商量就行?”
陆时坦然,“是。”
闻言,陆文景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喘不过气。他身形一晃,跌坐在雕花木椅上。他的手,按折了上好的宣纸。
“爷爷!”
陆时往前,要搀扶他。
陆文景摆手,“陆时,你出去。我跟林舒谈一谈。你放心,她现在怀着陆家的血脉,名正言顺的血脉,我不会伤害她的。”
“爷爷,我不是担心这个。”陆时的声音,很柔和。
陆文景怒了,“老子都跟你认输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给老子滚出去!”
听着他暴跳如雷的声音,我突然觉得这个才是陆文景。
那个写毛笔字很好看且有意蕴的男人、那个笑呛了会踉跄的老年人,不是陆文景。
陆时脸色微变,终究什么都没说,退出房间。
独处后,陆文景扭曲的脸稍微缓和。
皱纹、白发,是个老人。
轮廓深、板着脸、戾气重,不是个好惹的老人。
“林舒,陆绍良可以受到任何惩罚,只要你想得出来。但是,他的罪行不能被揭露出来。我知道,你想要替蒋元一平反,我会找到人替陆绍良顶罪,这样也是还蒋元一清白。我这方面,不会给他留任何遗产。至于他在LS的股份,被陆时分散得差不多了。以我对陆绍良的了解,让他失去这些,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够解气,随便想。”
陆文景真的仅仅是为了陆家的颜面?
我盯着他深陷的眼窝,“陆文景,陆绍良是你的儿子,你就没私心吗?”
“有啊。”他说,“私了五年多了,不是被你给打断了吗?”
我说:“为什么又要找无辜的人替陆绍良顶罪,你们就只顾自己吗?”
“难道你现在的行为,不是只顾蒋元一吗?你明知道,陆时做这些会得罪我、伤害他三叔、损及自己,你不也坚持吗?”
我险些激动,扶住胸口,我回敬,“能一样吗?蒋元一有错吗?陆绍良是错了的!”
他冷飕飕地说,“对错掺了恩怨情仇,哪里还有那么纯粹。”
嗤笑一声,我问:“如果我坚持要陆绍良认罪、坐牢呢?”
“你坚持要多一道法律程序,我没意见。”他缓缓闭上眼睛,“不过我临死前还会犯次错,就是杀了林枣。或者,不杀,折磨他。林舒,你不是最讨厌陆家、讨厌陆家的男人吗?那我就让林枣从现在开始接触这世间所有的阴暗面,让他变成你最憎恨的模样!”
“你!”我气急。
怒气没来多久,我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