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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夜晚,看着床上已经陷入睡眠的少女,白色的毛球缓缓地浮起,那双幽暗无神的电子眼一眨一眨。
【经检测,今晚11时32分,实验体一号遭受轻度情绪污染。】
所谓的“污染”,是总部那边给实验体的定义。
宿主的性格逐渐发生改变,这一点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必须要“修正”过来才行。
但是,因为这个世界还在任务进行时,它只能等到结束的时候再采取相应的措施了。
L-01查看了任务面板,忍不住叹气。男主线停滞不前,男配线倒是在今晚顺利满值,虽然可以帮助它获得更多世界能量,但是……
得不偿失啊。
一旦男主线攻略失败,无论是花绵还是它自己,都会被世界之力吞噬,化作虚无。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男主可以凭借“入梦”打个翻身仗了。
同一时间,对此恍然不觉的花绵,又来到了属于陆哲言的梦境。
宽敞的舞台,环拱形的观众座椅,还有红黑双色的四张导师专用椅……看着周围熟悉的布景,少女惊觉,这里居然是好歌声的录播现场?
“你来了。”高大英俊的男人已经站在花绵身后,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稳重。
“这里是……”她有些怔怔地回过头看着他。
“对,是你即将比赛的地方。”陆哲言点点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我们前面几晚只进行一些理论知识的科普,我想偶尔也应该来实战演练一下。”
距离上一次比赛过去已经足足两周,他们两人依然每晚都在梦境中相遇。
当时陆哲言承诺“可以教很多东西”给花绵,他完美地兑现了承诺。
他告诉她《全国好歌声》里不同导师的个人特点和擅长风格,以及他们选择学员的深层考虑,像是于情,他几乎全方位地剖析了她当时选择花绵的原因——
“绵绵,你是谁都想抢的人选,不仅仅因为你的音色好,还有你的外表,这几乎是秒杀一切的利器。明星都是需要被包装的产物,越漂亮越精致,就越多人喜欢。”
“于姐以前是个天赋横溢的摇滚女歌手,但是后来因为嗓音受伤,沉寂了好几年便不再涉足这一行,转向了较为轻松的流行乐。摇滚对她来说就是一道伤疤,所以你要是跟她说决赛唱摇滚,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想应该是你第一场唱的《Fleurdelis》征服了她,在那首歌里你的灵性和高音都完美无瑕。后面两场,你还证明了自己可以驾驭流行和古典两种音乐风格,这也是大家最看好你的原因。”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上去如同小提琴般优美动人。
除了比赛上的事情,他还教会了她很多老音乐家的艺术技巧,那些理论在书上、甚至学校里都找不到,她也不知道陆哲言是怎么收集的。
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点近似于师生,前几天花绵住院的消息出来之后,他还戏称自己当时都想去医院看望她了。
“那……我的经纪人会疯掉的。”小姑娘腼腆地笑了,“有一个家伙已经让他天天念叨了,再来一个你这么大牌的明星,我的病房门口估计会堆满狗仔的。”
“有一个家伙?”男人微微挑眉。
“啊,就是……”当时还没有跟伍辰皓确定关系的花绵有点紧张,她感觉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就是一个熟人。”
好在陆哲言是个细心又体贴的男人,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
在每一个梦境里,他都为花绵考虑到了尽善尽美的地步,比如现在——无论是现场的灯光,舞台,还是其他设备都真实还原了好歌声的现场。
他知道花绵因为入院,已经好几天没有练歌,所以专门挑了几首难度适中的歌曲给她:“先练练嗓子,找回之前的状态。”
“谢谢你,陆哲言。”花绵看着四周,说没有一丝动摇那绝对是假的,毕竟梦中真正的操控者是他,但是他把时间精力全都耗费在自己身上了。
“嗯,不用道谢。”看着小姑娘脸上的动容,男人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我说过,有求于你,所以安心一点,我们是等价交换。”
“到底是什么请求?”花绵一直很疑惑这点,每次问他又总是得到一句语焉不详的回答——
“不着急,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不过,今晚陆哲言总算没有再回避。
“你先把歌练完,我之后会跟你细说。”男人拿着三四张歌谱,就像一个尽责的老师一样,笑眯眯地递给她。
小姑娘顺手接过,看着曲谱的歌名,低低地念了出来:“《纳木错》,《呐喊的生命》,《我爱你中华》……唔,这风格……”
“决赛歌曲要符合华夏国情,三观正,观赏性强。”陆哲言显然对选曲规则了然于心,“这三首都是其他音乐选秀节目里的冠军曲目,挑出来是想让你明白,怎么样的选歌最有利。”
“不能唱外国歌曲?”小姑娘还心心念念着英文摇滚呢。
“想都不要想。”男人保持微笑,语气毫不动摇。
“……”气闷却又无可奈何的花绵只好点点头,开始认真练歌。
其实她心里是很感激陆哲言的无私帮助的,作为一个影坛前辈,他完全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为自己考虑那么多,因此她也更加担忧对方口中那个“请求”的含义。
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逐渐信任他的人品,所以并不会担心对方提出什么违背原则的过分要求。
花绵只是焦虑,万一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胜任对方的“请求”呢?
在原汁原味的现场练习完所有歌曲后,花绵看着朝自己满意点头的男人,表达了积压在自己心里的不安:“你确定……我可以帮你完成你想要的事情吗?”
对方似乎愣了一秒,然后抵着唇笑出了声:“嗯,只有你。”
“从第一次听到你的歌开始,我就知道,你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在告诉你我的请求之前,”他朝她慢慢走来,白皙修长犹如艺术品般的手指轻轻地抚在她的头上,“先带你去看点东西。”
那只手就像有魔力般,轻轻压在少女头上,让她僵立在了原地。
花绵试图说点什么,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越来越模糊,伫立在面前的那个男人也像水雾般一点一点融化在了空气中。
舞台、灯光、观众席……怎么都消失了?
【陆哲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等花绵的意识再度清醒之后,她望着周围的景象,彻底呆愣在原地。
这里是哪里?
昏暗又狭小的房间,高挑的黑发夫人坐在钢琴旁,手指在琴键翻飞,她身后则站着一个同样颜色头发的小男孩,穿着一条破旧的牛仔吊带裤,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他一边吸着通红的鼻子,一边用稚嫩的声音说:“母亲,我不想再唱了,嗓子好痛。”
花绵看清他的脸后,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是,幼年版的陆哲言?
那位夫人跟男孩都好像看不到花绵的存在,自顾自地交流着。
“阿言,不可以,要好好地练习。”
“我的儿子要成为比爸爸更加出色的歌手才行。”
“我们母子一定要让他后悔莫及。”
那位夫人的长相美艳,只是极其消瘦,脸色也白得就像一张纸一样,套在她身上的明明是香奈儿最经典的小黑裙,可是却衬得她更加死气沉沉。
“母亲,父亲已经走了,大家都说他去天国了!”小男孩的眼眶通红,朝着他的母亲大吼,“每天都让我练习练习练习,这样父亲也听不到啊!”
钢琴声戛然而止。
夫人的手静止在琴键上,脸色一沉:“阿言,你说什么?不能为了逃避练习就说这种谎话哦,再说我就生气了。”
“够了,这里真的好痛……”小男孩捂着自己的喉咙,眼角渗出泪水,“自从父亲去世,你就一定要来法国,这里没有我认识的人,我也不会说这里的话,周围的大孩子都欺负我……”
“真的好难受——”他像是在宣泄忍耐多时的愤怒,“母亲,为什么都过了一整年了,你还是无法接受父亲去世的事实!”
“就算父亲在国内是‘歌神’,但我不是父亲的替代品啊!”
女人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匆匆几步走到男孩面前——
“啪!”用力的一个巴掌,把小男孩扇坐在了地上。
“闭嘴!你这个说谎的坏孩子!”
“谁说你的父亲走了,啊?”女人从钢琴旁边的小篮子里抽出了一根小教鞭,对着男孩,“立刻站起来,既然你这么不乖,今天的练习量就翻倍!”
小男孩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
“母亲,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啪——”这次落在他身上的不是巴掌,而是小牛皮制成的教鞭。
“坏孩子!叫你不听话,叫你乱说!”
“不要再打了!”花绵瞪大了眸子,想要冲上去阻拦,可是身体却像幽灵一样穿过了他们。
看着地上哭泣的男孩还有疯狂的女人,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阵发凉。
下一秒,场景再度一变。
这次是一家医院,雪白的墙壁,白色的病服,空气中有一种难闻的消毒水气味。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对一脸忐忑的女人说:
“长时间过度用嗓,声带重度撕裂,这孩子的声音已经彻底毁了。”
“他不能再唱歌了。”
坐在病床上的男孩,喉咙上裹着一层白色的纱布。
他眼神阴郁,整个人如同被灰霾笼罩。
“阿言……”
“出去!”男孩呜咽的声音不再清澈,而是像嘎吱漏风的烟囱,沙哑又粗糙,“我不要你做我的母亲了!”
“滚啊!”病床上的枕头被他拿起来,狠狠地丢向女人。
【这就是……陆哲言的过去吗?】
花绵想朝着男孩伸手,可是画面又一次飞快地切换。
不同时空的场景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她面前回放。
不顾母亲挽留独自回国的陆哲言,承担巨大风险接受变声手术的陆哲言,被于情推荐获得《寒月》角色的陆哲言,第一次拿到影帝奖杯的陆哲言……
还有,接到异国电话,得知母亲死讯后几乎崩溃的陆哲言。
这个男人全部的成长过程,一一在花绵的眼前重现。
到最后,所有的画面都融合在了一起,重新变成了那个花绵所熟悉的人。
他依然带着得体而温雅的笑容,朝着她慢慢走来。
花绵蹙眉,满脸不解地看着他:“陆哲言,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些?
这些是他最痛苦的记忆吧,难道不应该深深掩埋起来,谁都不给看吗?
“绵绵,我给你看我的过去,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而是要你理解我。”他的声音淡冷,却十分迷人。
“理解?”她摇了摇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声音做过两次手术,”他指着自己的嗓子,“最痛的不是声带撕裂的那一次,而是第二次手术之后,现在听上去很正常吧?”
“但是,为此我付出了很多,绝对不能发出高于A4音区的声高,不能大声说话,不能感冒,不能唱任何一首歌……”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哲言在圈内脾气很好的原因,他不会跟任何人起争执。
人们常有的喜怒哀乐,那些激烈的情绪往往会伴随着大笑,大哭,大闹……但是陆哲言不可以,为了维持他好不容易粘合起来的声带,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我的母亲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爱我的父亲胜过一切,所以在他死后就已经有些精神失常,医生说她当时还有严重的抑郁症。所以,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点后悔——”
男人的眼里凝着一抹温柔。
“她毕竟是我亲生母亲,我却连她去世都没能看她一眼。”
“她生前最喜欢唱父亲的歌,也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唱给她听。”
“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想,如果遇到一个声音比父亲和母亲都更好听的人,我想请他在母亲墓前替我唱一首歌。”
“我等了好几年,后来终于遇见了你。”
“你……愿意吗?”
【陆哲言的小黑屋】
抱歉,绵绵,今天对你撒谎了;
世界上声音好听的人有很多,
但是只有你不一样;
母亲给我留下过一封信,
信里说,
如果我遇到喜欢的人,
请带到她面前看一看。
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