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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璟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三天,半步都没有离开过。孟溪无数次敲响他的房门,始终没有回应。
人对于悲伤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想,在白璟然的计划中应当只有和白家决裂这一项,通过谈判要来运输公司的股权。谁知道老天总会在关键时刻幽默一把,和白璟然开了这个最大的玩笑。
外公的离开不仅带给白璟然更加大的筹码,还借由情感冲击,成功完成难度并不小的计划。
只是,对于白璟然来说,他可能宁可不要这样的轻松,来换回他的外公。
灵堂绸带,供桌供奉,明灯白布。
周老先生身前不少故交好友纷纷前来悼念,向主人鞠躬悼念后,才发觉本应该跪在白璟翊身侧的小弟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
祭奠祖屋内气氛低落,无人敢追问,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头,猜测一句二公子或许是悲伤过度,一蹶不振。
第三天,是时候扶棺出殡。
白璟然换了一身黑色素服,面色虚弱苍白地推开房门。
孟溪早已准备好,询问一句是否安好毫无益处,只是转身朝外走去。
落棺的穴位就在白家老宅的后山上,白家长子扶像走在最前端,浩浩荡荡的队伍朝蜿蜒向上,送老先生最后一程。
“对不起,白总吩咐过,不准您上山。”白璟然站在上山唯一的一条路口上,身前是胸前挂着白花的保镖。
“好。”出乎他们意料,白璟然没有硬闯,而是掉头离开。
孟溪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尾随白璟然绕过一大圈,来到后山背面,眼前一条鲜有人踏过的小道渐露眼前。
“这是小时候我和大哥经常偷溜出来,在山上发现的路。有一次我跑得着急,直接摔了下来,还是大哥把我背回去的。”白璟然低落地说道。
孟溪哑然失语,白璟翊没有将这条路封死,目的就是想用兄弟扶持多年的情感将白璟然拉回正道。殊不知,这样的攻心手段对于白璟然来说,愈发难熬。
“走吧,这里上去,我们还能瞧见入殓。”白璟然快步踩上泥泞的土地,昨夜一场大雨,整座山被雨水浸透,到现在还未重归平静。
山路难行,白璟然总能找到一条可供前行的道路,似乎记忆中的路线愈发清晰。
二人很快便斜斜地翻过山头,站在一棵银杏古树下,遥遥地瞧见棺材被缓缓放入墓穴中。
一抔土,封棺下葬。
白璟然静静地阖上双眼,不再出声。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浸透两人身上单薄的衣衫。冰冷的雨滴穿过树叶的遮挡,打在白璟然的脸庞上,浸得他通体寒凉,身子不断颤抖。
白璟翊撇开所有人,手里捏着文件袋顶着渐大的雨势来到两人身前。
“璟然……”出口是意料之外的柔软,“你还有回头的机会,回来好吗?”白璟翊双眼红肿,丧事能让人一夜间成长,就算是他,守孝当晚,也怀念起小弟单纯的欢笑声。
白璟然几乎咬碎牙齿,双拳背在身后攥得紧紧地,深怕在此刻功亏一篑。
良久的沉默,白璟翊终于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将手头的文件重重地按在白璟然肩头,扭头离开。是无可挽回的决然,是二十几年兄弟情的结局。
白璟然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嘴边的话最终只能化为心头的一声长叹。
“我要走了。”孟溪虽然知道此时此刻白璟然需要自己在身旁陪伴,支持他度过这一段艰难地道路。但是时间不允许他这么做。
“为什么?”白璟然迟缓地回神,茫然地望着孟溪,“你要去哪儿?”
“察岩手头一吨货几乎全数丢掉,泫隆集团内部需要他给个答案,我要去缅甸一趟。”孟溪尽量平静地说,淡化此行的危机。
白璟然咬下舌尖,刺痛令脑海恢复一丝清明,“棘手吗?”
轻摇头,孟溪隔着雨雾看向远处新立的墓碑,“已经汇报过,放心吧。”
异国他乡孤立无援,还要身负怀疑,卫天翔的危机悬挂头顶,不知何时就会爆发。他这一去,真算得上是刀山火海,如果他有机会活着回来,希望能到白璟然外公坟前上一炷香,和这位带着秘密离开的老人说说话。
心中怀揣大爱,才能培养出白璟然这样的孩子,那一代人几乎为国家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
今天……轮到他们了。
缓步走到山脚,孟溪看见利文撑着黑伞混迹在一众悼唁的人群中凝视他。
“我该走了,虽说近段时间不会有行动,不过你还是多加小心。公司里,没了人照应,你这个富家公子估计要受累了。”孟溪轻笑着打趣,缓和离别愁绪。
白璟然挤出一抹笑容,“你才是要小心,大不了我就申请破产,要不就拉着老师告诉父母我的苦衷。你若露出破绽,小心命丢了。”
“再见。”
“保重。”
孟溪平静地走到利文身前,钻进越野车中,隔着朦胧的玻璃最后一次看向白璟然。
缅甸,属于他的战场。
……
辗转三日,利文带着孟溪从云南越过边境,从老挝境内到达缅甸,泫隆集团的老窝。
“你暂且在这里住下,不要到处走动,有事情会通知你。”出乎意料的是,利文将孟溪安排在别墅内住下后,就消失踪迹,察岩从头至尾都没有露过面。
房间里配套有几平米见方的小阳台,孟溪推开阳台门走到外间,窗外是寂静的湖泊,远处有垂钓台,不过此间已是晚上六点,晚饭时间无人现身。
他身上所有的电子仪器,手枪,证件,全数被人搜走,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更换过,检查严密程度可想而知。
佣人敲响房门,推进一辆餐车,里面是一顿简餐。
“慢用。”佣人使用的是缅甸语,孟溪佯装不懂,只是轻轻点头表示感谢。
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熟人,竟然是泫染。
用过晚餐没多久,泫染便推开他的房门。
“你还是来了。”泫染眉梢间藏着淡淡地厌恶感,被孟溪敏感地捕捉到。
“我没有选择,先生让我来的。”
泫染一身鲜红色衣裙,缓步走到阳台上,淡淡地声音从阳台上传来,“先生陷入了麻烦,我有些后悔。”
孟溪没有追问泫染后悔什么,那天晚上他清晰地感受到杀机,不会有错。
“泫平借此次事情发难,要求先生必须要给出说法。先生一口咬下你没有问题,是泫平手下新收的那个警察有问题。双方都没有实证,估计今晚双方会达成妥协。”
“什么妥协?”新收的警察,应该就是卫天翔,他竟然也在这里。孟溪心头凛然,一旦卫天翔知道他的姓名,事情会瞬间败露。
泫染依靠木栏杆,转身冷视孟溪,“细针,你们谁能够挺过细针三级,谁就没有问题。”
孟溪眉头倏地紧蹙,全身潜意识地绷紧,细针那样的经历,他此生都不愿意再回忆一次。
“实话告诉你吧,没有人能够扛过细针第三级,至少我没有见过,摆在你面前的是一条死路。”泫染一想到先前父亲对她的暗下示意,心头就是一阵烦闷。
察岩毕竟是外人,而泫平,她这个弟弟才是泫家人,将来执掌泫隆集团的继承人。
所以泫隆让她在操作细针时暗动手脚,将卫天翔的等级调整到二级,而孟溪,则要他死。
“我抗不过,那个新人想必也不可以。”孟溪十分平静,“泫隆内部肯定不想看见两败俱伤的下场,这场测试总要有赢家。我保证我能扛过三级,你能不能保住先生?”
泫染是他唯一的活路,这一点在她推门的一刻他就心知肚明。
意料之外的答案,泫染眯着双眼扫视孟溪,“你不明白,细针对第三级进行测试的时候,五个测试者,有三个人直接当场死亡,余下的两个人足足在病床上躺了半年时间才恢复元气。”
孟溪摇头,“躲不过去的事情想它做什么,你只需要思考怎么把先生保下来就好,其余的事情,公平对待。”说话间,孟溪宛如一名忠心耿耿的手下,甘愿为主人牺牲性命。
泫染抿了抿唇,沉吟许久后,缓缓点下头,“只要你能扛过去,我保管先生无恙。”说完,便匆匆离开,除去空气中一抹久散不去的香气外,再无半点痕迹。
孟溪平静地坐在床边,察岩是他破开此局的唯一机会。
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再上细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