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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愣愣地看着门口。
地上一道黑影绕过玄关,缓慢地移动到了她的面前——是宋!
想不通他为什么又会出现?也想不通他怎么能进来?反正他就是从门口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视线和她平视,像是要看清楚她眼里的惶惶和不安。
露一抹讥嘲,他突然掀动嘴唇吐出字:“你的孩子,早就死了。”
抓着边角的手指愈紧,南风目眦欲裂:“不可能!”
他捂着腹部直起身,嘴角忽然露出奇异的笑:“我说错了,你的孩子的确已经顺利生下来。”
他比划着:“有这么大一个,你想象一下烤乳鸭的大小,他们的体型差不多大,放在西餐盘子里刚刚好。”
南风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像是觉得形容得不够详细,他更加绘声绘色地描述:“已经成型了,双手双脚和莲藕一样长,两小截,剁碎了刚好能熬一锅汤。他的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但是特别嫩特别软,我曾经去过南京,吃过那里一家老字号小笼包,非常鲜嫩,老板悄悄告诉我,说做成那样一个小笼包的秘诀,就是在里面加小乳猪的皮,就是不知道加你孩子的皮怎么样,会不会更嫩?”
南风脸上血色瞬间褪了一层。
嘴唇翕动好像是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她的身体率先打了个冷颤。
“听我一个朋友说,婴儿的骨头最脆,比小羊排的骨头还脆,但是我忘记问是烤着吃比较好还是炸着吃比较好,不然我们都试试?”
宋每说一句话,南风就忍不住顺进他的描述里去想象。
身体……
双手双脚……
皮肤……
骨头……
她从床沿滑下来,跌坐在地上,从上方看,她消瘦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对了,你孩子的眼睛下面也有一颗痣,跟黑珍珠似的,唔,做成摆盘一定很好看,就是下刀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破坏到脸,我还打算用他的脸蛋做道鸡蛋羹……”
“你住口!”
情绪到达临界点,终于破碎崩溃。
南风朝他扑过去,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十指泛白,瞳眸布满如同蜘蛛丝一样的血丝。
“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宋特别好说话:“还给你?可以啊,我现在就拿给你。”
他拍了两下手,门口立即进来一个手下,怀里抱着一个玻璃瓶。
玻璃瓶内有不明液体,浸泡着肉色的一团。
南风脚步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
宋摸着玻璃瓶,狞笑:“来看看你的儿子。”
南风的瞳眸剧缩:“我的儿子……”
她盯着那个玻璃瓶,盯了好久,分辨出来,这肉色的一团,呈现人形,是个孩子。
她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像木偶一样呆滞:“我的儿子……”
“是啊,你的儿子。”
“……你把他怎么了……”
宋将玻璃瓶托在掌心,对着光线,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神情满意:“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是用羊水泡着的,现在我就用福尔马林泡着他,回头我还要让人用树脂把他做成标本。感动吗?我本来打算吃了他的,婴胎最大补,不过看在是你儿子份上,我打算永远收藏他。”
“不……”
“不是……”
南风不相信,绝不相信:“这个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绝对不是!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她推开宋朝门口冲,仿佛只要出了门就能看见她活生生的儿子。
宋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拽住丢回来:“贱人!”
南风撞上床头柜,桌子上的花瓶和水杯摔在地上变成成碎片。
宋掐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贱人!婊子!还敢捅我!”
“陆太太?James留着你只是为了你肚子的肉,现在肉没了,他就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我刚才进来外面一个人拦我都没有!你就是他玩腻味的女人,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摇晃着手里的瓶子,那一团也跟着不断撞击玻璃壁,那么小,蜷缩着,很脆弱,好像再撞两下就会支离破碎。
宋的咒骂接连不知,还把她丢到地上用脚踹,但是南风好像失去所有知觉,没有感觉到疼痛,瞳孔涣散地喃喃:“我的孩子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
浑身一激灵,她忽然暴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还给我!”
她要抢他手里的玻璃瓶,宋哈哈大笑:“可以啊,我还给你,现在就还给你!”
可是他却扬手用力一掷,将瓶子丢出窗外!
“不——!”
南风趴在窗口,伸长了手,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玻璃瓶飞出去,连带着她的心一起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窗外,暴雨倾盆,一滴滴雨水像是针,不断落下,落在那个孩子身上,也落在南风心上。
她忽然,一动不动。
失去魂魄似的,呼吸都变得迟钝缓慢。
宋用力拽住她的头发,整张头皮都几乎被撕下来。
被迫仰起头,从南风的角度看,宋整张脸都是扭曲变形的。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丑态毕露,不断吐出咒骂污秽的话,每一句都那么不堪入耳。
南风却无动于衷,她溃散的瞳眸不知道在看什么。
没有反应,死水无澜。
“不是在男人胯下练得很牙尖嘴利吗?现在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难道是太久没练了?没关系,我现在就叫人来赔你练练!”不再满足于口头上的凌辱,宋的话音落下外面就进来三四个男人,一个个都跟狼似的,双目放光地看着南风。
宋直接把她丢给那些男人:“快啊,让我看看你这张嘴有多厉害,堂堂榕城第一交际花,可不能是浪得虚名!”
那些男人挂着狞笑朝南风走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南风趴在地上,眼前光怪陆离地闪过无数画面,或喜或怒或哀或乐,纷纷乱乱,到最后,化成止不住的笑:“呵呵呵……”
她越想越笑,越笑越大声,笑得整个肩膀都在颤抖,就好像是看了一出值得捧腹的戏剧。
整间病房充斥满她的笑声,唐突,而怪异。
四个男人面面相觑,她这个样子实在有点吓人,一时间他们也都不敢上前。
宋也被她笑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上前用力一脚踩在她的腹部:“笑什么!”
南风捡起地上一块瓷片。
宋看她现在精神有些不对劲,撤了脚,谨慎地往后退一步。
南风拿着瓷片,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看着他,看着他们,声音好轻,染着笑:“你们看上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那么,”她将瓷片贴在脸颊上,随着每一个字,用了力,缓缓往下划,所经之处,留下一道血痕,渗出的血染红了瓷片,也染红了她的手,“这样还要吗?”
疼,但也不是特别疼。
她仔细地感觉着,丝丝密密的痛楚从脸上出,可和心里原来的疼相比,如此微不足道。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谁能想到,谁又敢想,她竟然会毁了自己的容!!
“Shit!”宋大骂,“这个女人疯了吗!”
她看着宋说话,对着宋笑,可是又好像是在对着另一个人说话,对着另一个人笑。
“你来看看,这样的一张脸你还要吗?好看吗?很好看吧,不是这张脸好看的话,你怎么可能对我另眼相待?不是这张脸好看的话,你怎么可能会娶我?不是这张脸好看的话,你又怎么会不肯放过我?”
她走到宋的面前,温温柔柔地弯着嘴角,她曾经有多漂亮,现在脸上多了一道伤疤就有多骇然。宋直接踹了她一脚:“神经病!滚开!”
南风感觉不到疼似的,从地上起来,又朝着他走过去,像鬼魂一样非要缠着他:“你还没说到底有多好看呢,你非要囚禁我,死都要跟我死在一起,一定是爱惨了这张脸吧?你说,现在呢?现在又有多好看?”
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她明明是疯了!他咒骂一句:“贱货!”正想再给她一脚,哪知道,南风忽然将手里的东西刺进了他的肚子——正是她用去割脸的那块瓷片!
她用力很大的力气,他本来就被她捅了一刀,这一下,瞪大了眼睛,缓缓跪倒在地上。
“老大!”手下惊叫。
南风踩过地上的人,游魂似的,朝病房外飘出去。
身后的地面,留下一滴滴血迹。
……
陆城遇消失了一整夜,宋琦好不容易找到他,来不及交代前因后果,直接一句:“少爷,少夫人出事了!”
……
入夏以来,榕城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像是要将整个城市淹没。
浑浑噩噩走在雨里,南风想了很多事情。
她全身都湿透了,身上的病号服有深深浅浅的血迹,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陆城遇在车上就看见她如孤魂野鬼般在草地上游荡,瞳仁一缩,不等车子停稳就推开车门疾跑下去:“南风!”
混混沌沌中,南风听见了好熟悉的声音,机械地转身,视线所及处有个人朝她跑来,她动了动唇,雨水立即趁机扑进她的口中,很咸很涩。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跟我回去!”陆城遇抓住她的手,看她全身狼狈,脸上甚至有一道深深长长的伤口在冒血,眉心顿时拧得死紧死紧。
南风却突然反应强烈:“不要碰我!!”
陆城遇怔忡,手已经被她用力地甩开。
南风抱着自己的胳膊躲得远远的,他敏感地察觉到她此刻的情绪很不好,蹙了蹙眉:“你刚做完手术,不能淋雨。”
刚做完手术……
对啊,她刚做完手术,她的孩子被人从她肚子里挖走了,还被人丢了出来,她找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他在哪里……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的孩子会死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都想不通,她的孩子好好的在她腹中成长,为什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死了。
……竟然真的死了。
先前那个犹如魔咒般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脑海里重播。
——你的孩子死了。
——你的哥哥也死了。
她猛地捂住耳朵,可是无济于事,那些字眼都篆刻在她每一根神经上。
——你的孩子死了。
——你的哥哥也死了。
恍惚间她错以为是有人贴着她的耳廓呢喃,惶恐地退后,在空地上逃避躲避,可那声音就是挥之不去,如蛆跗骨,如影随形。
死了。
都死了。
孩子……
哥哥……
都死了。
她想起那个蜷缩在灌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瓶中的小小胎儿,那么无力,那么脆弱,任人宰割。
她还想起被捆在十字架上的哥哥,他呼吸上气不接下气,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她忽然感觉到嗓子眼堵住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她不禁伸手去握自己的脖子,揉着,捏着,企图把那种不适的感觉吞咽下去或者呕吐出来,可是不行,死死卡住了。
看她整个人的反应都很不对劲,好像被什么咒魇缠住,陆城遇心下急且躁,眉峰清凛地折起:“南风,你到底怎么了?”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意图将她拉到没有雨的地方,可是南风还是挣扎:“别碰我!你不要碰我!”
陆城遇的薄唇抿出愠怒,眼里则浮着不悦,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南风忽而不再挣扎,霍然抬头看向他。他仍是一身黑色西装,内里的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眉宇间依稀写着冷厉,灰蒙的天际下,瞳眸比以往深邃漆黑。
南风反抓住他的手开口即问:“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严刑逼问,无所不用其极,总之你都要撬开我哥的嘴问出账本的下落对不对?”
“你先跟我去躲雨。”
“回答我!”南风疾声。
眼底浮动暗色,陆城遇定住脚步的同时望入她的眼睛,对视良久,才道:“是。”
尾音还没有完全停下,南风挥臂快速而猛烈,甩手就是一巴掌。
天际闪电霍嚓一声,犹如撕碎宇宙洪荒。
宋琦等无人敢上前,陆城遇也一动不动,眼睛聚在她苍白而愤怒的脸上,缄默。
南风嗓音冽冽:“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给我哥活路,因为他看过账本的详细内容,知道太多不利于你的事情,所以必须死对不对?”
陆城遇的目光很深,像喀喇昆仑山脉的深谷看不见底,同样是在长久的沉默后才沉声应:“是。”
‘啪’的第二个巴掌同样在他的应答之后落在他的脸侧,南风攥紧了又麻又疼的掌心。
“就算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就算你知道我会因为他出事而伤心欲绝,就算你知道你杀了他我会憎恨你一辈子,你都不曾改变过原本的想法,‘账本必须要,俞温必须死’,这个念头在你心里,哪怕是一秒,都没有改变过——对不对!”
他在她的瞳眸里看到了刀来剑往,一口浊气在他胸腔内兜转一圈,被他缓缓吐出:“是。”
是。
是。
是。
三个问题的三个答案,无一例外的‘是’。
其实她是明知故问,每个问题她心中早有答案,可是她非要听他亲口说,也不知道是想坐实猜测,还是仍存有那么一星半点希望想帮他洗白。
现在呢,真相昭著,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罪恶,她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上了他的当,中了他的温柔陷阱,把哥哥都连累了。
她抬起手捂住干涩的眼睛,可还是有水流从指缝里流出来,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无法释怀的悲呛和疮痍层层叠叠,她哽咽地呢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南风挣开他的手,不断地倒退,仿佛离他远一点就能离那些谎言和算计远一点。
“陆城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怎么能从头到尾都是骗我……”
骗她的。
骗她的。
都是骗她的。
骗她的感情,骗她的真心,时光错落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年洛杉矶的夏天,又听了一遍男人含笑却真挚的告白。
那一字一句多么动听,她曾铭记于心舍不得忘,现在回想,竟是满目荒唐,全是荒唐。
南风笑了。
笑当初的自作多情看不清。
笑现在的自食恶果太活该。
陆城遇看见她的身下鲜血淋漓,显然是刀口裂开了,他眉心抽了抽,正想不管她的意愿强行把她抱走,远处忽然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声音震耳欲聋,不是一辆两辆,而是成群结队。
他倏地侧目,就看见有十几二十辆摩托车由远至近驶来,非常明显,对方不是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而是训练有素的车队,且,目标是他们。
不,准确来说,目标是南风!
他目光一冷:“宋琦!”
“是!”宋琦庆幸自己调动了不少人手过来,原本是想护卫南风在医院休养不被人骚扰,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她立即下令,路边停了好久的四辆轿车纷纷启动,绕着南风和陆城遇转,形成保护圈。
车队在外圈寻找机会突破重围,还故意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陆城遇不知道车队到底是谁派来的,只想马上将南风带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但是南风根本不准他靠近,不断地退,不断地逃,她唇际在笑,眼睛却是通红:“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为什么啊……明明是你亲口说要一辈子对我好,要一辈子都保护我,怎么转头就不作数了呢?”
“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骗我……”
被敲碎的心片片掉落,已经修补不回来。
“是你说的,是你说……等我长大你就来娶我,会一辈子对我好保护我,可是你骗我,你骗我……”
陆城遇忽然之间浑身石化定在原地。
素来如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刹那间风起云涌,最后那句话从他的左耳右耳齐齐钻入,一字不落。
而立于中间的九个字,更是如无数根钢针迸进骨头,他生平第一次尝到所谓痛彻心扉。
……等我长大你就来娶我……
……等你长大,我就来娶你……
封存在记忆深处已然覆满尘埃的岁月开始逆流回转,山一程水一程,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那句他曾对谁许下的唯一诺言唐突出现,刺破他所有理智。
是她吗?
竟然是她?
怎么会是她?
他失去所有冷静:“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谁告诉你那句话?”
“谁告诉你的!”
他宁愿那句话是别人告诉她的,他宁愿那个人不是她!怎么能是她!不能是她!
他不顾一切追上去,要她把话说清楚,可是南风对他避如蛇蝎,两人一追一逃,竟然都突出了汽车的保护圈,摩托车行动灵活,瞅准时机,立即将南风单独围住。
陆城遇靠近不了南风,他眼中戾气横生:“几个不入流的混账都处理不了,我养你们干什么!”
汽车上的人闻言打开车门下车,清一色的黑衣服,手里拿着棒球棍,当即就和车队干了起来。
陆城遇这边的人个个都是练家子,凶猛异常,将人从摩托车上拉下来就是一顿暴揍,但是车队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开车撞人,从人身上碾过去都毫不迟疑。
一场混战,每个人都豁出性命似的。
陆城遇眼中明明灭灭,直朝南风的方向而去,路上有人拦着他,他一派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动手干脆利落,往往是还没近他的身被撂得倒地不起。
其中有一个穿蓝色赛车服的男人和他交上手,他戴着头盔看不见脸,但是身手很不错,陆城遇眯眸,越打越狠戾,几个拳头连续砸在他的腹部,他接连往后退了三五步撞上轿车,头盔下面滴出血。
那边,南风被人掳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陆城遇随手夺了一辆摩托车,加大油门追上去!
双方的手下紧随其后。
从市区到近郊,一路风掣电驰,眼看和前面摩托车的距离越来越远,陆城遇从腰后摸出手枪,瞧着对方的车速降下来,就瞄准对方后轮胎开了一枪,对方的车子瞬间失去平衡,彻底翻车。
南风和驾驶员都被甩下车,那一片是平坦厚实的草地,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暴雨中,双方再次交上手,逐渐的,陆城遇这边的人占了上风。
陆城遇的目标只有一个——南风!
他撂倒两三个人后就朝南风奔去,南风神思涣散,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混乱的人群里,有谁的声音突破狂风暴雨,响彻整片森林。
“少爷!关在地下室的那个男人死了!”
南风身体顿时晃了晃。
陆城遇的脚步也跟着滞了滞。
南风猛地抬起头,盯住了最近处的男人。
“地下室里的……男人……”她喃喃地重复,“……死了?”
陆城遇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慌乱来形容。
眼前万物颠倒,南风的世界里最后一丝明亮终于彻底湮灭。
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她吞噬,焚心蚀骨,她扼住自己的喉咙,终于彻底崩溃大哭出声:“啊——!!”
痛苦的哀叫惊得闷雷作响,触目惊心。
“南风!”陆城遇骤然一惊,手急急伸出要将她抱住,然而南风转身就跑。
她已经陷入魔障,不顾一切地奔跑,像是要跑回陆公馆地下室,去确认她的哥哥是否存活。
你的孩子死了。
你的哥哥也死了。
脑海里又一次响起魔咒,南风捂住耳朵,一边跑一边哭喊。
她在前面跑。
陆城遇在后面追。
她跑的方向是矮陂。
天边哗哗地响起螺旋桨的声音,陆城遇猛地抬头,就见半空中盘旋着一架白色直升飞机,正在不断降低飞行高度。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可能要永远失去南风的危机感。
“南风!!”
不要跑了!
停下来!
停下!
南风没有听,她跑得出奇地快。
直升飞机降到距离地面一米多的高度,舱门忽然打开,磅礴大雨中有个人站在舱门口,半跪着,朝下伸出手。
手就在南风面前。
“给我手,我带你走。”
雨太大了,完全朦胧了视线,谁都看不清舱门口的人的长相。
南风也看不清,更不知道他是谁。
身后是陆城遇的呼喊。
她仰起的脸上泪水纵横,决然将手伸出去。
双手,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