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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骨、重塑，这个时间非常的漫长。
等余隐忙结束的时候，已经到早上七点。梁先生没有走，由站着变成坐着。赵今生却一直站着，他似乎对余隐的工作非常有兴趣。
余隐偶然抬头的时候，看见他仍是盯着自己，心里只能默默地叹气，看来她的祈祷上天并没有听到。
“梁先生，先去吃点早饭吧。”张来也一直陪着，余隐跟赵今生是宁可装哑也不愿多说话的人，总得有人耐心陪着金主。
还好，他司仪的功底还在，再站个五小时也不成问题。
“余小姐，赵先生，先歇会，一起去吃早饭吧。”
梁先生没理会张来的刻意奉迎，招呼一旁的二人。
余隐看了眼不为所动的赵今生，见他并没有与对方说话的意思，扭过头带着职业的微笑，“谢谢梁先生，只是我的工作不大适合被打断。”
梁先生想了想，这五个小时她确实没有离开过一步，“连吃饭也不行？”
余隐严肃地点了点。
“好吧。”梁先生直接忽视赵今生转向张来，“张先生自己先去吧，我这里如果有需要，会告诉你的。”
张来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自己去了，怪人他是能理解的，看余隐和赵今生就是。
“梁小姐，不知道还需要多久？”
余隐看着重塑起来的尸体，“虽然我们用了凝合度非常高的白膏，但是风干还是需要时间。风干后，脸部雕琢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将九点的遗体告别会推迟到下午两点，不知道是否可以？”
“足够了。”
“那好。不好意思，我去通知一下亲朋好友。”梁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带着歉意出去打电话。
赵今生看了他的背影一会才收回来，就听得余隐问，“你在看什么？”
“看人。”赵今生含颚，“我是赵今生，三个月前入职，算是你的同事。”
余隐没有回答，丢下一个头顶给他，继续工作。
一年前，她曾梦到今天这个场景。
一样的雨夜，一样的客户，一样的每一帧。
她剔骨他在一旁看，她调膏做模、缝补尸体，他一直一个神情，像个机器人一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她还知道，等结束之后，他还会提出送她回家，然后遇到了车祸。
自从三个月前，从张来口中得知要调来一位叫赵今生的记录员时，她就格外的注意，不与他碰面。
因为是雨夜的事情，她还特地建议宋馆长增开夜晚服务，馆长只说殡仪馆根本不会在夜间营业，更也不可能会在夜间找她。
但是，命，就如同她的梦一样，最终还是重合在一起。
十点，雨停了。
十点半，风干结束。
一点四十，妆容雕塑结束。
一点五十，死者穿戴完毕，装入水晶棺。
一点五十一分，余隐对着遗体三鞠躬。
一点五十五分，张来进场，她拎着箱子离开灵堂。
两点，遗体告别会正式开始。
赵今生跟着余隐的身后，她快他快，她慢他慢。
她索性就坐在离厨房不远处的平台上，脚下是一丈多高的平地。
如果关于他的梦都灵验的话，他恐高。她希望她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正大光明地偷来一会自己的时光。
厨房的帮佣张阿姨跟余隐关系不错，经常给她留饭。见她过来，忙支起了小桌子端出来。“小赵也在啊。你吃过了没有？要是没吃，我给你也准备一份。”
“张阿姨，赵先生也没吃的。你带他去厨房。”余隐笑着跟张阿姨打招呼，身子懒散地靠在一角的栏杆上，“哇，张阿姨，你这是偷偷给我做的吧？糯米圆子蒸排骨，清炒苦瓜，丝瓜蛋汤，嗯，还有我喜欢的酱菜。”
“那是，忘了谁也不能忘记我们小隐。”张阿姨像个慈母一样看着余隐，“快吃，一定饿坏了吧。”
“小赵，您跟我……”张阿姨心满意足地看着余隐拿起了筷子，本想喊他跟她去厨房，话一出口不知道怎么就变了，“要不要你跟小隐一起吃得了。”
余隐的筷子顿住半空，“张阿姨，赵先生不喜欢跟人一起吃饭。”
“怎么说话呢！不喜欢跟人？难道还喜欢跟尸体啊？”张阿姨就是突然一看赵今生，忽然觉得应该跟余隐很配啊。“还有小隐，不要叫赵先生，叫小赵啊，同事之间搞得那么生分干什么啊。小赵，你说阿姨说的对不对。”
赵今生点点头。
张阿姨看赵今生的目光就更加的慈眉善目了。
多帅气的小伙，听说背景还很了不起。重要的是，他在殡仪馆工作啊，这样就不会嫌弃小隐，更重要的是，她听张来说，他竟然看着余隐干活。
小隐她知道的，干活起来最帅气了，只有是个有眼睛的男的，都会迷上她的。
“小赵，你坐。我去给您添碗饭。”张阿姨以与她肥硕的身体完全不符合的速度奔向了厨房。
“赵先生，您要是介意的话……”
话都被张阿姨说道这个份上，她也只能希望他自己知趣地离开。
“我不介意。”
说完，他在她对面盘腿坐下，也没有去纠正她的称呼问题，眼前这位，从见面之初到现在可一直防着他呢。
他远眺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的位置极好，能够看清殡仪馆的大门以及大门。目光往下，是一个错落的距离，不高，但是有点令人讨厌。
他并没有恐高症，只是上次跳楼不死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当然这点高度跟他上次那个五十层楼相比，简直什么都算不上。
看着她渐渐生硬的脸，他心情愉快起来，“食不言寝不语，我知道的。”
余隐想，你知道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