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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怎、怎么可能……”
孙妍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林下, 她看着来依旧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仅是人站在原地, 就让人没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可萧林下分明……
分明被她灌注了那股浑浊的灵力, 她应该昏睡到明天早上，容貌、身形全都变成孙妍她的样子才对。
萧林下勾起嘴角，略微挺直了身体，一步步的走近孙妍。
左手祭出封灵符，瞬间结阵, 孙妍周身直径一米范围内的灵力被禁锢，她发动的骨珠没有了灵力支撑, 再也没了动静, 挂在她脖子上跟一颗普通的珠子一样。
孙妍从得意、疯狂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惊恐的看着萧林下。
她想过自己取代了萧林下，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而萧林下变成她后，肯定会慌张的来质问自己，甚至, 孙妍已经幻想过要怎么回答她——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从前的自己，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 说道：“这才是你该过的人生。”
孙妍从没想过自己会失手。
但萧林下太出人意料, 她就像仙侠小说里的神仙有着神秘莫测的手段，在孙妍的眼中, 不断朝自己靠近的萧林下宛如魔鬼, 龇牙咧嘴, 压迫、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就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有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萧林下看着她。
孙妍下意识开口：“什么……”
萧林下右手掐诀，手上凝聚起强大的灵力，“要怪，就怪你拥有了太多自己要不起的东西。”
一边说，萧林下已经走到孙妍的跟前。
其他人感觉不到，但时家兄妹和宋景初却清晰的感受到萧林下的实力提升。
先前宋景初跟萧林下在底下墓室里和两副龙骨缠斗，他只注意到萧林下的容貌大变，和时家兄妹一样，都是第一次真切的看到她出手。
如此强大的灵力，控制不好也会影响到他们，但萧林下控制自如，只施加在孙妍身上。
孙妍试图挣扎，她被掀翻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爆发性的嘶吼，双目通红，可惜她的力量甚至比不上刚入门的玄士，萧林下无视她的反抗，直接摘下了她脖子上骨珠。
整颗珠子约莫小指指甲大小，底部缺了一角，萧林下猜测之前在周霈焉和吴漪床头发现的白色粉末就是从这颗珠子上蹭下来的。
“人骨？”
萧林下感受到珠子上残留的气息，惊讶的看了眼孙妍。
难怪孙妍没有灵力，却能够夺取别人的气运，她手上的这颗骨珠不是普通的人骨，而是气运骨。
佛门的高僧在圆寂后，遗留下的头发、骨骼亦或是骨灰会幻化成舍利，将其火化，产生的晶体就是舍利子，是佛门至宝，凝聚了高僧生前的灵力和功德，炼制成法器则是克制厉鬼、化煞、压运的利器。
而气运骨的产生，与佛门舍利子相似，是玄士死后入葬，随着时间，肉身风华消融，最后剩下的人骨凝聚而成。
身为玄士，行天道，也是泄天机，能死得其所的本就是少数，死后能正常入葬，又能凝聚出气运骨的更在少数，所以很多大的道观、门派都会有专门的祖坟，将其后代弟子的尸身葬入其中，百年后，或许能有一两节气运骨出现。哪怕像兴阳观，也只有一节气运骨。
这种东西，百年难遇。
把气运骨珠磨成粉，吸取别人的气运，也亏的孙妍能想出来，要是被静清道人知道，估计得呼天抢地，抱着这颗骨珠嚎啕大哭——暴殄天物。
眼看萧林下轻而易举的夺走骨珠，孙妍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瘫在地板上，远看，仿佛一摊横肉。
“为什么。”孙妍双眼空洞。
萧林下知道她的疑问，她是想问为什么她吸收的是萧林下的灵力，却变成了一个男人。
说出来，萧林下都怕打击到孙妍。
萧林下把骨珠攥在手心，“开学第一天，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古怪，后来发现你从我身上抽取灵力，巧的是前两天收了一个死人的魂魄，顺水推舟，从它身上抽了点灵力给你。”
孙妍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着萧林下，眼里满是不甘心和震惊，“怎么可能！”
那么多年，从来没人怀疑过她，哪怕在她身边的学霸最后都名落孙山，他们也只当自己考砸了，不是认命就是准备复读。
而孙妍，她从一个不起眼的差生，一路逆袭到市第一名，得到了全村的祝福和嫉妒。
“你怎么可能……”孙妍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缩紧，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想到了。
刚开始军训那两天，她就对寝室里三个人下手了，一开始她没有用上骨珠的粉末，而是隔空抽取她们的气运，但中招的只有周霈焉和吴漪。
被抽走气运的两人，皮肤黑的快，也没有力气，十分疲惫。
但萧林下不是这样，她仿佛有东西护体。
这几年，孙妍也逐步掌握骨珠的用法，有的人身上带着高手画的平安符、或者是开光的法器，这些都会使骨珠失效，她索性转移了目标，专门吸取另外两个人。
后来，她发现周霈焉和吴漪似乎有变白的趋势，这才用上了骨珠的粉末，加大抽取气运的力度，只可惜那些粉末被萧林下取走，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从始至终，萧林下都没有中招。
加上刚才萧林下说第一天就发现了她，孙妍终于明白，不是萧林下不中招，而是从一开始就防备着她。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带着惊恐，“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萧林下：“……”
“你才是妖魔鬼怪！”程璐瑶心里害怕，可听到孙妍的话，下意识的反驳。
她突然出声，其他人不由自主的看着她，包括孙妍。
被孙妍那双变态的眼睛盯着，程璐瑶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林下专门打你这样的妖魔鬼怪！”
“我妖魔鬼怪？”孙妍重复一遍。
她有能力做到，为什么不做！
那些人能被她吸走气运，是他们无能！她注定要踏着这些人走到高位，这是她应该有的命！
“当然是你变态！！”程璐瑶尽量往周霈焉身边靠拢，只觉得她的话好像给孙妍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对方的脸已经扭曲，整个人似乎濒临崩溃的边缘。
周霈焉伸手握住程璐瑶的手，看着变成男人的孙妍，忽然拥有魔幻能力的萧林下，还有萧林下朋友手上还捏着的灵符，她终于不断晋升的恐惧感中麻木了神经——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处于安全的一方。
孙妍狠狠的盯着程璐瑶，她忽然大笑三声，“萧林下，你以为发现我做了这些事情，你能把我怎么样？”
现在的社会，杀/人犯法，哪怕她害人，但这些事情在法庭上根本拿不出证据，萧林下总不可能拿着一颗珠子，说她孙妍就是利用这颗珠子害人。
她笑得太用力，情绪激动，一下子被呛着，发出剧烈的咳嗽。
萧林下神色不变，“我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也不会有什么事。”
孙妍当然不会相信萧林下的话，如果位置互换，她恨不得直接把对方碎尸万段。
“真的，”萧林下一把拉起孙妍，迫使她跟自己对视，面露嘲讽的神色，“我只会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话音刚落，孙妍脸色一变，得意的神色尽失，她试图掰开萧林下拉着她衣领的手，却是螳臂当车，眼看萧林下嘲讽的样子，她终于彻底变了脸色。
无论是她发现自己变成了男人，还是后来被萧林下逮住，她都没有慌乱到这种程度，那种，仿佛见到地狱里拔舌煎油火海的惨烈场景。
萧林下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手里的骨珠发出一丝光芒，原本属于孙妍的浑浊灵气被吸过来，统统回到了孙妍的体内。
萧林下把她吸取的那些人的气运全都分离，把原本属于孙妍的气运还给她。
失去了这些气运，孙妍的命格就跟她的面相一样，内向、懦弱、无能，享受过所谓的巅峰时期，再回到原本的轨道，孙妍不可能承受得住。
这比直接杀了孙妍还要狠。
萧林下也不担心孙妍会自杀，她在灌输灵气的时候顺道下了咒——想到死来解脱，只会生不如死。
灌输完灵力，孙妍在挣扎中晕了过去。
没有孙妍挣扎的声音，整个客厅安静地连跟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周霈焉和吴漪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林下，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时家兄妹和宋景初有太多疑问，她们不知道那颗珠子是什么，也不知道萧林下到底是怎么发现的问题，但有萧林下的室友在，也不方便问。
还是薛光宗打破了沉默，“姐，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周霈焉和吴漪比其他人都要关心，她们下意识盯着萧林下和她手里拎着的孙妍。
“把她拎回宿舍。”萧林下说道，“明天早上，她就能变回自己的样子。”
听到萧林下没有打算杀/人，周霈焉和吴漪也说不出为什么，总归是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孙妍这个变态居然还要回寝室住，她们两又紧张起来。
周霈焉可怜巴巴的看着萧林下，“林、林下，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一晚……明天！明天我们就去找房子！”
让她们再跟孙妍住在一个寝室，想到就会起鸡皮疙瘩，吴漪听周霈焉这么说，也赶紧点头，她实在是被吓傻了。
“当然。”萧林下笑了笑，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让她们两个人紧绷的情绪得到些许缓解，“你们住客房就好，别紧张，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
周霈焉和吴漪只得点头，她们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心想就在这个小区找房子住，要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萧林下就在她们附近QAQ。
两人原本对鬼神敬而远之，但亲身接触到这些东西，怕是有一段时间要蒙上阴影。
萧林下还要把孙妍扔回寝室，她看两个室友担惊受怕的样子，索性就让时家兄妹留下来陪着，和宋景初两个人顺道把程璐瑶送回学校。
萧林下和程璐瑶两人并排走着，身后的宋景初单手拎着孙妍，周围偶尔有人路过，都没有往他们这边多看一眼——萧林下在孙妍身上下了障眼法，路过的人只会看到宋景初拎着大包的被褥。
程璐瑶忍不住往身后看了几眼，明明知道宋景初拎着个人，却只能看到打包起来的被褥，真的很神奇。
“林下，你真的好厉害啊！”程璐瑶忍不住夸奖她，“我完全看不出是个人！”
萧林下说道：“就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不复杂。”
程璐瑶又说，“为什么还把这个人变回去，她太坏了！”
萧林下笑笑没说话，孙妍仰仗的东西全都化为泡影，以后的日子，才是折磨的开始。
他们打车到程璐瑶的学校，把她送到校门口，才折回晋江医科大。
宋景初拎着孙妍，终于等到跟萧林下说话的机会。
“林下。”
萧林下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宋景初憋了很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孙妍要对你动手的？”
萧林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道：“你的人气还挺高。”
夜晚是学生高频率活动时间，许多人经过宋景初和萧林下身边时都忍不住被吸引住目光，尤其是宋景初，作为S大的名人，在隔壁的医科大也略有名气。
新生或许认不出来，可大二大三的部分学生总归是有认识他的。
她听到好几个路过的人都惊呼宋景初的名字。
宋景初闻言，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没忘记自己的问题，“你还没说孙妍的事情！”
“我之前就对她有所怀疑，一周前，她开始抽取我的灵气，我观察了两天，发现她的面相发生了变化，”萧林下说道，人相是她最擅长的东西，孙妍的面相开始跟自己变得相似，她就猜到孙妍的目的，“知道她打什么主意，我顺便将计就计。”
除了刚开始两天，孙妍抽取的是萧林下的灵气，再之后，她抽取的全是李富贵的鬼气，加上萧林下施加在她身上的障眼法，孙妍满心扑在自己的计划即将成功的喜悦和激动中，根本没发现自己长得越来越像李富贵。
宋景初忍不住皱眉，“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居然能让普通人做到连玄士都做不到的事情？”
“气运骨。”萧林下取出骨珠，拿给宋景初看，“它不能炼制成法器之类的，但有它在，不用担心别人夺取你的气运，改变命格，像孙妍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就会利用它吸取别人的气运，不过用这种手段夺来的气运保持不了多久，只能持续不断的从别人身上抽取过来才行。”
宋景初仔仔细细的盯着骨珠，除了在输入灵力的时候能感觉到它的不凡，平时就跟街头两块钱一颗的贝壳磨成的珠子没什么区别。
不然萧林下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才发现孙妍身上会有骨珠。
这颗骨珠是刻意磨成这个样子的，至少还有大半根在别的地方，萧林下也想弄清楚剩下的气运骨在哪里。
“我先把孙妍送回寝室。”
萧林下从宋景初手里接过孙妍，以同样单手拎的姿势把她拎回楼上。
从刚才灌输灵力到现在，孙妍的容貌和体型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稍微缩水了一些，不过庞大的身体挤在一米的单人床上，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萧林下掏出空白的灵符，画了一张入梦符，贴在孙妍的脑门上，以便于晚上入梦。
做完这些，她才走下楼，和宋景初一道往回走。
“对了，”宋景初看向萧林下，往她那边更靠近了些，“前两天，考古的教授已经到余桥村了，他说那个地下墓室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个朝代，所有的元素都对不上号，不过他对壁画上展现的道士很有兴趣，还在研究中。”
“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
宋景初点头，“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壁画里展现出的道士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些都和古代不符，那位教授说虽然道士的衣服看着都很相似，但根据衣服的款式和一些特殊的元素，能够考据出大概的年代。”
这些涉及专业的问题，宋景初不懂，但他听得懂结论。
衣服的款式和特殊元素……
萧林下猛地停住脚步。
宋景初扭头，本来想问她怎么了，却见萧林下陷入沉思之中，怕打断她的思路，就守在她旁边，没有出声。
萧林下终于发现一直以来的不对劲来自哪里。
她竟然到这会儿才意识到——石壁上画的道士和百姓，以及他们手里那些的一些特殊的器具都来自于她以前的那个世界。因为太过熟悉，萧林下只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直到，宋景初提到考古判断年代的依据，她才恍然大悟。
萧林下的师父，也是兴阳观观主，从小教导她，道术也是一脉相承，想要了解一种道术，必须追溯到以前的年代，融入当时的环境，才能真正理解一门道术的本源。
是以，萧林下对当时典籍上讲述和描绘的历史年代都略有涉猎。
石壁上那些人的衣着，和先前老祖宗托梦示警里的那些人穿的……一模一样。
难道余桥村地下的墓室是早年的前辈来到这里所建造的？
萧林下不知道站了多久，才从数不清的猜想中回过神。
“林下，你想到了什么？”宋景初凑近萧林下。
一张放大的俊俏的脸蛋出现在眼前，萧林下眨巴两下眼睛，伸手推开他，“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关于从另一个世界过来，又在这里发现另一个世界的痕迹。
这事儿根本说不清，萧林下干脆一个字没说。
宋景初见萧林下脸色不大好，也没有再问，和她一道走回去，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
等到走进电梯，宋景初见萧林下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拉过她的手。
萧林下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举动。
宋景初叹了口气，“萧林下，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有任何的问题，或者危险，我都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萧林下刚想说没什么。
宋景初又说：“你脸上写满了‘问题大条’四个字，要是不想让时冀他们担心，就别表现的心不在焉，回回神！”
萧林下：“……”
说话间，电梯到了八楼。
宋景初还想跟萧林下再唠叨两句，也不管电梯门有没有打开，他正要开口，就被两声吸气声打断。
时冀和时清两人间萧林下他们离开了那么长时间，就想着出来看一眼，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就看到了如此劲爆的画面！
萧林下和宋景初手拉手！面对面！站着！
宋景初似乎还想跟萧林下说什么！
时清立马发现宋景初的情绪变化，她一把拉过时冀，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你们聊！你们聊！先别出来，假装我们都没看到！”
说完，时清眼疾手快按下了关门按钮。
萧林下、宋景初：“……”
不是，话说完了，不用再乘一趟电梯。
萧林下淡定的抽回手，按下开门的按钮，时冀和时清还站在电梯口没有离开。
“我先去看看室友。”
明明没有什么，萧林下却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直到进门，她的心跳才回到正常的速度。
宋景初看着萧林下的背影，也从电梯里出来，面对时家两兄妹戏谑的目光，轻咳了两声，不正经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尴尬，“你们怎么还站着。”
时清双眼亮晶晶，“宋景初，我从来不觉得你眼光这么好！”
时冀赞同的点头：“兄弟，别害羞。”
宋景初：“……”
没、没告白，没在一起，他只是在安慰。
一向嘴皮子溜的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卡壳，他瞪了兄妹两一眼，挤开他们的防线，笔直的走到他的房子门口。
然后，开门、进去、“砰”地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姐，你回来了。”薛光宗听到动静，探头出来。
萧林下被薛光宗的声音吓了一跳，她默念清心咒，很快恢复了镇定，“我回来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说着，她塞了一张安神符给薛光宗。
又见周霈焉和吴漪两人还可怜巴巴的坐在客厅不敢动弹，顺道也一人塞了一张安神符，叮嘱她们把符贴在床头，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四下无人，一片寂静。
萧林下偷偷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脸颊莫名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