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回

竹子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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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著远行人。

    一首脍炙人口的诗词,道出万千游子遥望家乡的伤感与思念。

    现代人急功近利,心思浮躁。生活越好,情感越是空虚,即便用词洋洋洒洒,词句唯美却言之无物,字里行间充斥着一股市侩浮夸的气息,让人厌弃。

    说来惭愧,她以前也傻得可以。

    像古人说的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作了几首诗句颇得师长欢喜,便在同学面前得意洋洋。

    上了大学之后,接触的层面更深入,知识更广泛,才发现自己当时作的词有多浮夸,臊得她恨不得挖个坑将以前的作品埋了,权当自己没做过。

    从此不敢轻言诗词歌赋,专心钻研古文字的起源、结构与涵义。

    回到云岭村,苏杏默默地开了书房的灯。

    惯性使然,小寿小全不用她开口便开始四下搜寻异味。而她来到客厅,打开大门,迎面呼地吹进一阵寒风,夹着细碎的雪花飘了进来。

    嗬,云岭村也下雪了。

    以前在G城,冬至那天还穿短袖呢。

    她来到屋檐下,惊讶地发现院子里的桃树早已掉光叶子,光秃秃的树身像披上一层薄薄的雪毯子。还有菜地里的菜,估计全死了,被埋在雪层下看不出痕迹。

    听当地人说,云岭村四季分明,热的时候能热死人,冷的时候能把人冻成冰棍,看来此言不差。

    对于家里的植物来说,她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播下种子,早晚浇一次水,偶尔除除草别的就不管了,更别说施肥什么的。任它们被风吹雨打,任凭虫子肆虐将鲜嫩的菜叶咬出一个个小洞,甚至被咬得支离破碎。

    碎了,枯了,烂了也不管,任它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她只挑好的叶子洗洗便做来吃了。

    她也不是一个好学生,贪生怕死不惜自断前程,辜负师长多年的悉心栽培。

    她更不是好女儿,过完年回到学校,像往常那样忙于学业与工作,数月不曾归家。有时候隔一个月给家里打个电话,有时候两三个月……因为父母亲隔三岔五就打个电话来嘘寒问暖。

    习惯了,所以很少主动想起给他们回一个电话。甚至连母亲今年的生日她都没回去,只是打了一个祝福电话,寄了一份礼物而已。

    病与痛,生与死,仿佛一直是别人家才有的事。万万没想过,过年时的团圆居然是她和父母的最后一次相聚。

    从此以后,不仅是中秋,冬至,甚至连春节都只有她一个人过了。父亲对她未来的期望,母亲的叮咛唠叨,成了她人生中的一段过去。

    一切安慰都是多余的,若非亲身经历,根本无法理解撕心裂肺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细碎的雪花轻轻洒落庭院,柔和的灯光,落在屋檐下的人儿身上。苏杏坐在台阶上,整个人躲在斗篷的阴影里,双手捂着脸,忆起往年家人团聚的温馨时光,一点一滴。

    心里的悔恨与内疚,化成一把钝刀在慢慢切割她的灵魂。痛,刺骨的疼痛,像在赎罪一样,只有痛楚能让人获得一丝丝的解脱。

    一个人的孤单饮泣,比两个人的故作坚强好得多。

    抹去脸庞的眼泪,她站起来,踩着院里很薄的一层雪地毯,来到院门前,开锁,然后出了门。沉重的负面情绪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她要走走,想到处走走透透气。

    没发现家里有异常的小寿小全一直蹲在身边,见她出门,便安静地跟在身后,形影不离……

    “嘿嘿,快看,隔壁灯亮了!”

    休闲馆里,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格外兴奋地从三楼阳台跑到二楼的客厅。一双大长腿连蹦带跃,三转的楼梯被他三两步就轻松跳了下来。

    客厅里有三个年纪相当的年轻人,男的,一个在吧台调着酒,一个在玩游戏,时不时气愤地一拳捶桌:

    “噢,碧池!”

    还有一个在看美食视频,闻言挑了一下眉,瞅他一眼,揶揄道:“怎么,又想去敲门?”初来乍到那天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还没够?

    一提起那天的事,某人的满腔热情顿时弱了些。

    “没呀,我是来跟大家说一声,看要不要准备一下。”大男孩犟道。悻悻地来到客厅坐下,一双大长腿翘在茶几上不停地摇摆,像在告诉大家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

    在乎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你看见她过来了?”站在吧台的男子戏谑地问。

    “或许她会过来呢。”他正要去邀请的说,结果被集体气氛打击了。

    “那就等她过来再说。”

    以免白忙活一场,反正馆里食材多,人手多,随时能招待客人。

    朋友们的态度像一盆冷水,哗啦,一下子将他雀跃的心情尽数泼灭。很想出去瞧瞧,又怕被笑话。那天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后来被门边的牌子吓得不轻,以为屋主出事了,差点就翻墙进去看个究竟。

    幸亏被找过来的朋友一把拽下来。

    老村长也一起来了,说她经常出远门,有时候三两天,有时候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不等。不过以前出去总会给他一个电话,这次可能忘记了。

    为安全起见,老村长拔了她的电话。她家没安装固话,只有手机能联系。

    结果打不通,一直不在服务区。

    “肯定出去了。”那个老村长的儿媳何大姐说,“这牌子专门吓唬外地人的,天天活蹦乱跳经常带着四只狗上山玩,哪像有病的人?分明是她怕吵瞎编的借口。”

    邻里之间像是积怨颇深,不大好相处的样子。算了,热脸贴冷锅又得被人笑话,毕竟不是谁都像他这么平易近人(伙伴们都这么夸奖他)。

    大男孩兴味索然地打开自己的笔电,连接门口的监控视频瞄瞄。

    这里是一间门店,自然要安装监控时刻盯着,预防意外生,例如盗窃、碰瓷什么的。唉,可惜路边没有安装,怕邻居反感,否则就可以看一下那宅子边……嘿,那是什么?!

    望着雪夜中缓缓而来的一道黑影,某人被泼熄的热情再一次沸腾翻滚:

    “喂,喂,大家快来看!”

    他没说错,果然有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