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就要死了,不来送我一程

一泓喜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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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

    算算日子,她大概也被关了三日有余,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见她。

    天牢这个地方,并不是世上最阴森最恐怖的地方,但却绝对是让人落差最大的地方。

    有一扇非常小的窗户,楚若珺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些日,抬头,发觉天色已黯淡,不知不觉竟然又过了一日。

    偌大的天牢,关着的人并不多,他们在这里关不了多久,该流放的流放,该砍头的砍头。

    剩下漫漫无期的人,时不时就会哭泣崩溃,狂喊乱叫,然而此时这里没有任何声音。

    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在深秋的边缘更是寒气逼人,楚若珺拽了拽衣衫,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铁门忽然哗啦啦的响起来,一听就知道有人在开锁,牢头知道这代表着有新的犯人被提到此处,忙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门打开,先进来的是牢里的两个当值,紧跟着他们身后的是刑部大人,他身边的是连英。

    连英面无表情,只是手里拿了不少东西,不紧不慢的往楚若珺所在的牢房走去。

    “楚氏的牢房再最里面。”刑部大人忽然道了一句。

    “嗯。”连英点了点头,粗略地应了一声。

    这里只有小小的高窗,空气流通不畅,飘着一股阴冷发霉的味道,这些囚犯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更是不可描述。

    连英嫌恶的皱了皱眉,但脚步不缓,已经到了牢房的最里面。

    刑部大人一抬手,示意属下打开牢门。

    “连护卫请自便。”刑部大人说完,带着两个牢头退了出去。

    连英低低的应了一声,在门外略站片刻,缓步走进牢门。

    楚若珺身上没有镣铐,比其他犯人看起来轻便不少。

    “楚小姐,别来无恙?”连英淡淡的打了一个招呼。

    楚若珺看着连英,没有说话。

    她心里五味陈杂,想到第一次遇见连英的时候,在郊外密林,莫名的卷入一场暗杀。

    连英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一身是锦绣绸缎衣裙,一身是军队的军装,也不说话,神色平淡的看着她。

    楚若珺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军中的人。”

    “若是让你选一个呢。”连英平缓道:“刘太后有错,你刺杀刘太后在情理之中,现在外面流言四起,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原本恨不得让你去死的人开始为你说好话,开始要求调查事情的真相,若是将你杀了,百姓愤怒,对皇上失望,军中的那些人更是就能有人敢跳出来为你拔刀劫刑场,你还不能死,只能先关着。”

    听他这么一说,楚若珺反而浅浅的笑了,“原来我还不能死,这下我就安心了。”

    “既然你也不想死,何不入宫,皇帝愿意不计前嫌,封你贵妃。”连英说罢,楚若珺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她笑的讽刺,“入宫?是皇上糊涂了,还是我听错了,皇上愿意不计前嫌,并不代表我能,我们之间深仇难平,就算我入宫了,迟早也是要报仇,皇上不会想不到吧。”

    连英打量楚若珺片刻,挑了挑眉,“皇上自然想到,但可以让你失去复仇的理由。”

    楚若珺的一双眼里写满了迷茫,“他要定刘太后的罪?”

    随即,她就笑着摇了摇头,“那可是他的母后,怎么可能。”

    连英忽地笑了笑,“你不用知道,因为你知道了,也会忘记。”

    楚若珺像是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忘。”

    连英目光黯淡,“假如明日你就要死了,可有什么话留下。”

    楚若珺眉头一皱,不再说话,只是黯然垂首,仿若陷入了回忆。

    看着她的模样,连英也未再继续追问下去。

    片刻的静默之后,楚若珺抬头,对着他道:“我没有什么话想说,如果要我选的话,我不要锦衣华服,也不要军装铠甲,我想去江南,想和师父走镖。”

    连英听完不语,从怀里取出一颗黑黑的药丸放在手心。

    楚若珺看着那颗药丸知道那是毒药,其实这几日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为何要光明正大的死,为何要给别人劫狱的机会,悄无声息的死去不是最好吗。

    “喂,不是说不杀我的吗。”楚若珺道,“我就要死了,沈颐也不来送我一程吗?”

    连英的嘴角抽搐,脸上竟然浮起来一抹哀伤。

    楚若珺的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望着那颗药丸,“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说谢皇帝隆恩?”

    一字一句,在牢房里,那么清晰,那么坚定。

    连英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将药丸送进她的嘴里,然后用力一拍她的脊背,用内力迫使她咽下去。

    她忽地笑了,笑的纯真干净,“我要去见我哥哥,还有娘亲了。”

    只是笑着笑着,眼眶盈.满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楚若珺渐渐无力,身体缓缓垂落下去。

    连英看着楚若珺,面上划过一丝不忍,用力地将眼中的酸涩逼回去,颤抖着手抱起她,阔步往外走去。

    这天牢里的人看见或者没看见都没有关系,反正他们没有机会将任何消息传递出去。

    ......

    躺在床上的昏死了许久的女人渐渐转醒,一双清澈明亮的美目四处流转,迷茫的不知此时身处何处。

    她撑着身子坐起,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再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温度,她没死?

    为何会死?

    她脑袋里蹦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风掠长空,长平城里下了一场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有人推开门,带着清新的湿意。

    楚若珺坐在床上,好像在发呆。

    沈颐过来时,她的身子向后一退,眼神里明显带着戒备。

    男人看着她,许久,嘴角才露出浅浅一笑。

    他含笑上前,把楚若珺揽到了怀里,“你饿吗?”

    她似乎迅速习惯了他的怀抱。

    男人的气息很特别,带着独属于他的印记,像是冷冽中又夹杂着温柔的梅花清香,让楚若珺觉得陌生又熟悉。

    她“嗯”了一声。

    他抬头望向她,目光柔柔:“想吃什么?”

    仿佛还是昨天,齐王府的后院长虹贯日,他在作画,她在一边看他,那般温暖,一室旖旎。

    楚若珺愣愣的看着他,“你是谁?”

    沈颐顿了一下,有些疑迟:“这个不重要,你只要记住,我不会伤害你。”

    楚若珺眨了眨眼,好半天才说:“那.....我呢?”

    沈颐略一沉吟:“明天早上再告诉你。”

    楚若珺皱了皱眉,好奇怪啊。

    “先吃东西吧。”沈颐揉了揉她的头发。

    然而她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苦着脸摇头。

    “别担心,我会慢慢告诉你的。”沈颐笑了笑,牵起她的手,来到早已准备饭菜的桌子旁。

    楚若珺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说那些准备好的言语,她是他的妃子,因为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家人已经去世了,因为生病,所以她要一直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男人勾了勾唇角:“等你病好了,想去哪里,朕带你去。”

    楚若珺愣愣的点了点头,半响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我没有家人,还生了这么严重的病,我好可怜啊......”

    沈颐笑了起来,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没关系,朕会好好爱你。”

    楚若珺怔怔的看着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热流。

    像是心里的某个角落忽然被填满,满的要溢出来。

    楚若珺咬了一口食物,忽然惊呼:“哎,好好吃~”

    沈颐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楚若珺挑眉看着他:“你在嘲笑我。”

    “嗯。”他忍不住笑道。

    忽然间,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陌生感又消退了些许。

    沈颐看着身旁的她,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

    楚若珺一抬头,正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又莫名的心虚低下头。

    沈颐眼底的笑意更深。

    等到一顿饭吃完,楚若珺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困了?”男人将她搂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楚若珺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不困。”

    沈颐的黑眸依然盯着她,“你会下棋吗?”

    楚若珺点了点头:“会些。”

    她只是失去了记忆,骑马握剑,这些东西依然存在于她的身体里。

    沈颐轻声说道:“陪朕下一盘。”

    棋盘已经在另外一张小桌上摆好,手边有煮的正好的茶香,楚若珺微楞,沈颐已经斟好了茶,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楚若珺在他对面坐下,其实她的棋艺并不高,果然不一会,她就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她认定对手厉害,更加专心的和他对弈,把心思都用到了棋局之上,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输了。

    见楚若珺面带不甘之色,沈颐倒是笑了笑,说道:“若是不服再来一局。”

    楚若珺点头,两人收整了棋盘重新杀过,可结果仍然和上局一样,只不过楚若珺输的更惨。

    她怎肯善罢甘休,又要再来一局,两人便又再下。

    执着的性子依旧不会改变,求胜心切,冒险孤军深入依然是她的风格,楚若珺孤军深入,不想却正中沈颐的圈套,被那黑棋重重围住,眼看已经陷入了绝境。

    楚若珺心中渐渐着急,她思量半响才落下一枚棋子,沈颐轻轻笑了笑,拈起黑子就要落下,谁知楚若珺却突然挡住了他的手,耍赖地连声叫道:“不算,不算,这个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