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过水穿楼触处明(一)

不知春将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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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天,阴晴不可定,说变就变,片云便可致雨。

    茱萸独自出了院,忽一阵凉风过,唰唰的落起雨来。

    茱萸抬手护着抄录的经卷,小跑着想找一处避雨之地,隐隐见花丛内有一人蹲着,手里持着尖刀,在地上抠着土。

    茱萸心中想着,“这会谁这么有闲工夫在此处消磨时间?”

    正欲开口问,话未出口,又忙将自己嘴巴堵上,想着,“还常与彩莲道,莫要多生事端,自个差些又去惹事。”

    一面想,一面又好奇,到底是谁在那儿。

    眼见着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茱萸便又伸长脖子,细细看这人到底所做何事。

    只见那人用尖刀划地,将土揣在兜里,土中还夹带了些许紫薇花的花瓣。

    茱萸心下只觉惊奇,想着许是种花的小太监在捣鼓花土,便道,“小公公,你看这雨下得如此之大,你身上该湿透了,不如也来此处躲个雨先?”

    那人一听,唬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花丛外有女子叫他不要刨土了,去躲个雨。

    只是这雨下的真切,样子也看不大清。便笑了笑,“多谢提醒,难道你在外头有什么遮雨的物件么?”

    一句话提醒了茱萸,登时惊叫了一声,“大事不妙!”才觉身上淋的冰凉,再低头一看,别说是自个全身浇透了,那经卷也被打湿了大半,顿时十分沮丧,想着一会要见太后懊恼不已。

    “小公公,你可自个当心着点,小心着凉,我这还有事呢,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啊。“茱萸边说着,边往太后寝殿小跑而去。

    待得进了紫阳殿,全身已是挂着水帘,顷刻湿了台阶。

    “诶哟,我说礼音娘子,你怎么这副样子就来了。太后遣人给你传话,说是雨大,让你改明日再来,你怎不知呢?“曦嬷嬷边说边皱眉,忙从里间拿了汗巾出来,给她擦拭。

    太后听见声响,问道,”何人在外喧哗?“

    ”禀太后,是礼音娘子来了。“曦嬷嬷说着,边朝茱萸递了个眼神。

    茱萸忙道,“茱萸来给太后您老人家请安来了。”

    “进来罢。“太后慵懒道。

    茱萸迈入寝殿,见桂殿巍峨,各处账舞龙凤,帘飞彩蝶,金银焕彩,鼎焚牡丹之香,景德大瓷瓶上插着常春之蕊,屏上列的是白羽之扇,真似那金玉门户神仙之府。

    见前方有一妇人半躺在金色绒榻上,茱萸忙跪请道,”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咪着眼,打量了一番,忽而乐道,“丫头,不都叫人给你传话了么,你怎这番模样来见?”

    茱萸红了脸,只道,“怕是没遇着传话的姑姑,贸贸然便来了太后寝所,是茱萸冒失了,还望太后宽恕。”

    太后笑说,“即是来了,那便坐坐再走。”

    曦嬷嬷给看了座,茱萸谢过,刚坐上,却一跃而起,“诶哟~”轻声呻吟了一声,原是方才不经意滑落一跤,现下才知疼痛。

    太后见状,捂嘴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有意思,筠生还道是什么聪慧女子,我看那,倒是个冒失鬼。”

    茱萸只觉脸更红了,讪讪笑道,“茱萸失了礼数,当罚得。”

    “哦?你说哀家罚你什么好?”太后反问道。

    “不如再罚抄录经卷。”茱萸说着,又看了眼手中抄录卷,早已磨破了一层。

    太后摇头笑道,“罢了罢了,你这孩子真是……哀家倒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话间,曦嬷嬷已是拿了个软垫来。

    ”快垫着坐罢。“太后指道。

    茱萸谢了又谢,轻轻坐下。

    太后笑道,“那日给你送的菜,你可尝了?”

    “尝了,确是世间难得美味。”茱萸回道。

    “此话怎讲?”太后饶有兴致问道。

    “世尊在舍卫国之时,有比丘名唤槃特。槃特天资愚钝,因不能背诵戒律,差些被兄长赶出僧团。佛陀怜悯他,亲自教授他道,‘但凡用心体会,哪儿都可得道成佛。’后派他做了个扫地僧,槃特以扫帚证得阿罗汉果。”茱萸娓娓道来,

    太后听着点头道,“没想着,你也知晓这槃特的典故,难得,难得。”

    “太后赐我那羹,想来是想告诫茱萸,这世间五味杂陈于心即可,不必张扬于世人。凡事终须自个用心领悟,方才是正途。”茱萸继续说着,“太后用心良苦,茱萸铭记于心。”

    太后拍掌道,“果真是有点心思,倒是小瞧你了。”

    曦嬷嬷跟着笑道,“这丫头满嘴胡话,我看那,是胡猜中了一次。”太后捧腹大笑,“倒是有这么点意思。”

    茱萸羞怯怯笑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红瓷盒,心下想着,还好没碰坏,“这几日茱萸在院中也没闲着,给太后您制了一盒香粉,还望太后笑纳。”

    曦嬷嬷呈了上去,太后看,盒里盛了一排八根簪花棒,拈了一根递予茱萸道,“这可有什么不同?”

    只见茱萸倒在手掌上,“这并非铅粉,乃是百合花花种,研碎了,兑上桃花的香料制的。”

    太后着其上前近瞧,果见轻白红香。

    又令曦嬷嬷在脸上涂饰,见着皮肤白净不少,肌肤也润泽了,全不似宫里往常那些脂粉,重而厚滞。

    再看瓷盒另一头,竟藏着一柄玫瑰膏子样的物件,喜道,“这又是何物?”

    “这是茱萸给太后特意制的胭脂。”茱萸说着。

    听是胭脂,却不是成张的样子,太后奇道,“这又是如何做得?”

    “茱萸未见过宫里的胭脂,只是觉着民间那些胭脂颜色过于浅薄,又总有些残渣,上了脸,总不服帖。都是用我那院里头现成的东西配得。胭脂拧出汁子,淘得澄心静虑了,便可去掉渣子,配了桃花瓣,露蒸而成。”

    见太后有些兴致,茱萸又道,“只需用细簪子挑出一点,化于掌心,用水沾着抹于唇上与腮上,可谓极好。”

    听罢,太后也是十分稀罕,不再唤曦嬷嬷,径直依着茱萸所言试了试,果见铜镜里腮颊饱满红润,唇间隐着一股香甜味。

    太后喜不自禁,“你这丫头,原是还有这般本事,可叫哀家开眼了。得得得,哀家还真要多留你些时日,这样的好东西,哀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