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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你真别说了。”我叫住,因为实在不想再回忆一遍那晚的事情,“都过去了,真的,他的确不是人,但你就是么?冯安洋,如果你真的是个男人,你当时就应该制止他糟蹋我,而不是现在给我说一堆没有用的理由!”
冯安洋沉默了半晌,然后道:“吴愉,再让我见你一面,可以么?”
“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再见面了。”话虽如此,出于离别的仪式感,我还是关慰了一嘴,“你离开北京,要去哪?”
“我妈得了抑郁症,我打算带她离开这儿,免得她看到家里什么东西都想到我爸。”冯安洋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为了后半句该不该说,不过最后他还是淡淡道,“前几天,我爸死牢里了。”
他说得那么平静,仿佛这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但明明,我能感受到那种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折磨。
我不知道冯安洋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知道结局一定很惨,当年我被许巍然他们那样作践,也没能给冯安洋的家庭带来任何帮助,到底家破人亡,各自艰难。
“那节哀。”想了很久,我也只能说出这一句。
那天晚上最后我也没有见冯安洋,因为我总觉得,就算他真的离开北京,他最后应该见的人也不是我,而是荔枝。所以拒绝了冯安洋的请求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荔枝打电话,我先是问她你俩怎么样了,荔枝说挺好。然后我才说,那你知道冯安洋要走的事情么?
荔枝在那头愣了三秒,然后错愕道:“走?走去哪?天南海北,他还能翻得出他荔枝小佛祖我的手掌心?”
我说去美国。
荔枝这回愣了得八秒吧,最后她一本正经地跟我道了个谢,然后匆匆挂断电话。我知道,她的下一个电话,应该是打给冯安洋的了。
我看着通话记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人就是这样的,你挂念着别人,自然也有另一个人挂念着你。双向的感情永远比单向的可遇不可求,这才是最厉害、最伤人的事实。
我一直以为珊珊已经走了,没想到她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默默听我打完了两通电话,直到我叹完这口气,她才冷着嗓子道:“谁糟蹋你?”
我吓了一跳,调教反射往后跳了一步才道:“你坐那干嘛呢!”
“我还不是怕冯安洋上来骚扰你,你一个人顶不过来啊。”珊珊弱弱道,“没想到,听到了这么多事儿。所以……你卖第一次的时候,是装得?”
我把手机塞口袋里,往卧室走,没理她。
珊珊却冷哼一声:“还真是同人不同命。”说罢她推开门,又狠狠摔上,走了。
晚上珊珊也没回来,我躺床上想到她这句话,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不是珊珊第一次表现出这种态度了,其实之前我去尊煌谈生意遇到她那次,她的不满还要更加明显。
可是,如果让珊珊用做母亲的资格和亲人的生命换来我今天的这一切,她愿意换么?我不知道,但如果让我用这一切换平平静静的生活,我真的求之不得。
晚上我辗转难眠,好晚才睡着,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最多也就五六点的时候,荔枝打了个电话给我。这千金大小姐也有中午十二点之前起床的时候么?
我匪夷所思,一接起来,她哭哭唧唧的,好半天才断断续续逼出一句完整的话:“……瑶瑶,我留不住他……他真不要我了。”
“你在哪呢?怎么了,你慢慢说。”我睡眼惺忪,强打起精神。
“我在冯安洋家楼下,他刚走。”荔枝哭得更厉害,“我昨晚,在他家楼下守了他一宿。”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几天正好降温,风还大,她一晚上没回去,在外面吹着风等冯安洋?
荔枝继续道:“我昨天要见他,他不见,他说他负担不起我的幸福,他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再对不起我。我不干,非要见他,我说你不下来我就不走。然后我就坐他家楼下的花坛上,坐了一晚上。”
“你咋不上去找他?”
“他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敢上去闹。”荔枝无奈道,“怕影响到他妈妈的身体。”
我以前以为荔枝这样的人是不懂事的,她什么都不懂,自己快活就行。原来不是这样,面对自己爱的人,她也知道拼尽全力。
“后来呢?”我问。
“后来他早上出来了,拖着行李,看见我就跟我说他对不起我,我说我不要你对不起我,我要你带我走。”荔枝一下子又哭出来,听上去特别委屈,“他说他如果带我走,才是真正一辈子都对不起我。”
这倒也算是我想象中的结果。
“瑶瑶,我真的特别不能懂,你说人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我爱他,他也不讨厌我,他带我走就好了嘛!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怕什么生活呢,真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我要实在真觉得他对不起我,我再回北京就好啦!只要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强么!”
荔枝说得这些理论没有错,但是冯安洋也没有错,只不过他们不一样,他们不是一类人,也分享不了同一种想法。荔枝要的是爱情,是感觉,是一种干干净净的欲望,而冯安洋要的是未来,是一起承受生活的风风雨雨,一起迎接接踵而至的磨难。
电话那头的她突然严肃起来:“瑶瑶,有件事,这么多年了,我感觉我现在,应该告诉你了……”
“这么多年”四个字吓了我一跳,我和荔枝一共也没认识多久,有什么历史悠久的事儿要这会儿和我分享呢?
我正想问她什么事,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南音,你要急死你哥啊!”一听这语气我就知道是宋西辞,“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么?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走,跟哥回家?你看看你这德性,为了个男人,你值得么?还不死心,还和那男人打着电话呢?手机给我!”
说罢宋西辞蛮不讲理把荔枝手中的手机抢过去,嚷嚷道:“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我妹妹是你说欺负就能欺负的么?小子我告诉你,你以后再让我妹妹掉一滴眼泪水,我让你全家都跟着一起哭!”
这语气更加宋西辞了,我无奈听着他教训完一通,尴尬道:“是我,吴愉。”
宋西辞在那头愣了三秒,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哎哟,南音她嫂子,咱未来孩儿他妈啊。真是,你看看你这嫂子当的,尽职尽责,感人肺腑!这大清早的,没打扰你睡觉吧,我回头好好骂南音,让她不要动不动就麻烦她嫂子!”
“行了行了。”我真是犯困,懒得和他贫,“快带荔枝……快带南音回去吧,她也一晚上没睡呢,你别说她了,让她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我其实挺好奇荔枝没说出来的那件事,但我没打算问。我知道时间是一帖良药,但我不知道要熬上多少副这样的药,又要熬过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才足够让一个人从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事实上,对我来说,很慢,也很难,即便是当年冯安洋出走美国的事情,直到他一年后归来,我也难以走出这份阴影。
我希望荔枝比我幸运,真心希望。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在学校里,有的时候和我们老师讨论一下毕业论文的事情,有的时候则去办一些毕业手续。
有一回我遇到卓梦婷,她跟我说,哎吴愉,你知道么,许巍然居然找我要把以前送我的一个包给要回去!你说有这种人么,那包不也就三万块钱么,他睡我那么多回还不够这三万块钱?
许巍然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不知道,但凭我之前对他的了解,他是能掏出一百万买韩小姐的人,区区三万块钱对他来说根本不叫钱,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小家子气啊。
这个问题的答复很快就被揭晓。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学校呆了两个星期的时候,有一次宋西辞给了我一份关于何氏固业项目的报表,说让我亲自拿给何孟言看,我答应下来,挑了个有空的时机就去了。
我那天也是轻车熟路摸上何孟言办公室,没多想把门一拉,结果屋子里不是平时的空空荡荡,也不是只有何孟言独自一人。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个女人,要不说我去的不是时候呢,那姑娘几近浑身精光,唯独一条内裤也是刚刚套上去的,此时正扣着内衣带子。
倒是何孟言,还是那副斯文败类的样子,正襟危坐,叼着根烟,也没理那个姑娘。
看到我,女孩稍微愣了一下神,然后飞快把裙子套上,又披上外套,匆匆往门外跑,路过我的时候还说了句“吴助理,我先出去了。”这女孩动作虽然迅速而敏捷,但是井井有条,并没有因为被我看到什么表现出丝毫慌乱,甚至还有一点炫耀。
何孟言就更是无比淡定了,抬头扫了我一眼,继续埋首对着桌子上的文件:“现在进来都不敲门了?你当你是老板还我是老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