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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钩上挂着的,是一串瓷白色的手链,看上去挂在那有些时日了,表面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薄薄的灰尘,但不影响珠子本身的晶莹润色,它安静地挂在那里,存在感微乎其微,却还是被有意的某人瞅见。
童夏君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也捕捉到了这个默默无闻的身影。
关于这串珠子的来历,她的记忆还十分清晰,就是在她参加完高中的成年礼的那会,从清子寒手中得到的所谓的成年礼物。
也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从教室跑出来的,大厅室外还下着小雨,他就这样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连伞都忘了带,衣服上还蒙着一层细细的水雾,没有擦便跑到了她的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可能是被他雨中送礼的行为感动到了,也可能是当时手里的珠子润润的与他有几分相似,童夏君竟然把他接下来所说的话都当了真。
若是不提,这事就当黑历史过去了,可现在这人主动把话题挑了出来,童夏君就不能忍了,她白了他一眼,开口道:“说你找打还真找打?真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怎么?”清子寒挑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我说明过了,当时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你居然信了。”
“你还有脸说,我是看你……看你太可怜了,才相信相信你。”
他轻咳了一声,似是忍住喉间就要溢出的笑声,勉强保持正经道:“我不是特指你,我是说所有正常的成年人,好像都不会把珠子里有魔力的这种说法当真。”
“我……”
清子寒说的没错,他当时把手链递过去的时候,对她说了这串珠子是什么祖传的宝贝,蕴含了奇异的且能带给人好运的魔力之类的话,只是他说的时候非常诚恳,硬是把荒唐的措辞描述的有理有据,最后还不忘嘱咐她好好保管。
童夏君那时就这么天真地信了,她诚惶诚恐地把手链收下,也没舍得戴,就这样挂在了房间里的挂钩上,刚开始的时候,每天出门前还会虔诚地拜一拜祈求好运,后来日子越过越凄惨,就没了信仰的念头。
现在回想起来,童夏君就觉得这人,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此时被他笑话,好像也是自食其果……
童夏君越想越气,越想越希望揍他一顿解气,但碍于罪魁祸首目前还是个伤者,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伸手勒住他的脖子,意思意思警告道:“我要把你在这解决了,看看你还有没有能耐瞎叫唤。”
对于她毫无气势的胁迫,清子寒只觉有些好玩,他配合着说了几句害怕的话语,手上的动作却是将面前的人揽住,并往自己的方向一带,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冷不丁倒向身下的人,童夏君蓦地松了手,愣了一会后抬眸看过去,直接对上了他的视线。
不知是否是错觉,这人的眼眸比起以前,似是要深邃了不少,虽说还是那清隽的五官,但在此刻凝神注目的神情衬托之下,显得格外地稳重与成熟。
有那么一秒,童夏君觉得他又离自己很遥远,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靠在一起,还在床上。
怎么想怎么不妥。童夏君脸上莫名起了一阵热度,她推开他往后撤开,企图用不知所措的言语掩饰尴尬:“行了不闹了,真当三岁小孩呢,伤口包好了就快走,要是待会我爸妈回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我就不走了。”
“你……臭不要脸的!我自己动手送客!”童夏君气不过,干脆用尽全力把他从床上拽起,硬是把他推出了房门。
关上门,她正打算平复一下莫名的情绪,不料门外又传来他的声音:“童夏君。”
“干什么?你要再进来,我就锁门了啊。”
“……这次不骗你,我真的有话要讲。”
“……”
他的语气,带着一些犹豫许久后才决定的毅然,童夏君相信他是真的有话想说,还是挺重要的那种,但此刻,她的潜意识像是提前预料到了什么,令她排斥着他即将说出的话语,于是她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鬼信你,我不听,快走。”
“……”
门外再无动静,但童夏君能感受到,清子寒还停驻在门口没有离开。
她叹了口气,说道:“……下次见面再说吧。”
似是接受了互退一步的结果,清子寒淡淡地应了一声后,才慢慢地踱步离去,门里面的童夏君能清晰地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步步的,逐步趋远,最后渐渐地静了下去。
夕阳的光线透过窗户玻璃,映入有些脏乱的房间,四周安静得出奇,童夏君听着自己平静下来的呼吸声,看了看摆在一块的画布画框,过了一会,发出一声轻叹。
下次见面,是一个很含糊不定的词语,它不同于约定,它没有规定确切的时期,所以一般人在说出这个词之后,根本没考虑过下一次的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距离他们说好的下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现在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从月初跳到了月末。
日历被撕到了十月底,外面的秋风也更加的肆意,在把带着厚度的衣服往身上套的时候,童夏君才突然想起来清子寒。
从那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仿佛两人的再度相遇只是一场大梦,无需在生活中掀起什么波澜,醒了就算度过了。
往现实方面考虑的话,清子寒多半是回校上课了,他好歹是个就读生,况且学院离市里也挺远的,怎么可能一直呆在这呢。童夏君无奈地苦笑一番,把他从自己的顾虑中推了出去。
这一天是周末,童夏君依然起了个早,她今天有事得去做,就是为画室添置一些画材。
虽然学院在开学初一次性给的画材数量很多,但用着用着也会慢慢耗尽,在她犹豫着向管理员说明这个现状时,后者几乎都没考虑,就直接塞给她一叠钱,让她自己去画材店购买。
自己一个无产阶级,何德何能在资产阶级的学院里生存。童夏君感受着袋里有些分量的钞票,内心唏嘘不已。
不过有钱不花不是她的作风,她犹如一个扫荡的盗贼一样,把贵的东西都扔到了购物篮里,这种当一时暴发户的感觉,不免令她想起了第一次拿到基金时的爽感。
在她把一堆战利品放到柜台上结算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旁边传了过来:“你是来打劫的吗?”
“??”用怀疑且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过去,童夏君意料之中地看见了刚挂念不久的人。
清子寒则在她愣神之际,毫不客气地伸手翻了翻她的战利品,叹道:“看来你日子还挺过得去的?”
在他略带揶揄的言语中反应回来,童夏君僵硬地扯扯嘴角:“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买画材。”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还没回学校?”
此时,柜台处不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赶紧的,后面的人排着队呢,小情侣相见也不要这么墨迹,难道你男朋友要给你付钱吗?”
“啊,不不不……”童夏君如梦初醒,“谁要让他付钱!我自己结算!”
拎着大包小包地出门,童夏君感觉不但是手上的东西重了,自己的身子也变沉不少,尤其是后面还跟着让自身沉重的根源。
她很想提着东西拔腿就跑,一溜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光是用平时的速度走路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终于,她身后的清子寒忍不住开口道:“我帮你拿吧。”
“不!我自己可以……”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他的阴谋,肯定要借着帮自己提东西的理由,一路跟着,再跟到学院里,她可没多余的一条命再去救他了。
然而,靠她自己显然是不可以的,徒步走到公园是她的极限,她干脆把东西往一旁一丢,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恢复恢复消耗过度的体力。
“你何必呢?”
瞅着清子寒在身旁坐下,童夏君没好气道:“你很闲吗?跟着我浪费时间,你书不读了吗?”
“我不闲,只是大学没课我又回来了。”
“那你……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啊。”
“正在做,”他的目光直视童夏君,“说好的下次见面。”
“……”敢情这人还惦记着呢。
童夏君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只好撇开视线,装作含糊道:“你说什么?我忘了。”
“别装傻。”
“我、我没有。”
“……为什么要这样子躲我?”
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在二人在这公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说过,只是清子寒的语气里再无那时的理直气壮,多了几分不安的隐忍。
“我没……”一句“我没躲你”在童夏君看到他神情后被咽了回去,她欲言又止半晌,最后选择沉默。
二人间的氛围随之沉寂下来,周遭的一切环境仿佛都与他们无关,包围在他们身边的是一个无声的空间,彼此都只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哪怕再怎么紧张的情绪,也抑制不住心脏本身的跳动,它扑通扑通的,传达出沉闷有力的声响,而此刻,这样的心跳声成了一场安静的较量,似乎只要谁控制不住,将它的速率快上一分,谁就是输家。
这场较量实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有一方主动地让出了得胜的位置。
清子寒先打破寂静,他开口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