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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脸倏地沉了下去。外面宴请的宾客好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好奇地往里张望。心宁这句话实在太响亮,对自己的名节,没有半分好处。偏生她笑得得体大方,像是很无辜地这样问了出来。
凤盛骆衣袖一挥,合上了大厅的门,无奈地道:"楚儿,你冲动了。"
"唔。"心宁抱着凤歌,低头轻笑了一声,道:"看我,又不知分寸了。是菱角太久没提点我了罢。只是,风城公子,你今日究竟为何而来?我是盛骆的妻子,于你,有何相干?"
她是盛骆的妻子。
凤盛骆和风城启难都是一怔,不过凤公子很快反应了过来,长臂一伸,环住心宁的脖颈,眼眸亮晶晶地道:"嗯,楚儿已经与我完婚,凤歌都已经百日了,风城公子不会如此不识趣的,对不对?"
气氛突然死凝。
风城启难直直地看着楚歌,许久,才轻声开口:"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心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言和菱角自觉地将团喜和小奶包给带下去了。守天和白术也自动出门守着。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风城启难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写着"阿萧亲启"。
"你说,我爱的是上官取露。"帝王皱眉,看着心宁的眼睛,闷声道:"我没有。"
他对上官取露不过是儿时的情谊,将她当成妹妹宠习惯了,不希望别人欺负她而已。若说爱,那是没有达到的程度。
在政事繁忙的时候,他脑子里偶尔浮现的,只有她,而没有取露。二者之中的不同,他知道。只是他一直回避自己对她的感情而已,他不能,爱上左家的女儿。上官取露说到底,也多多少少做了他回避感情的盾牌罢了。
他不爱上官取露,他爱的,一直是眼前的这个人。
"你说,我完全放弃了你的感情。"帝王苦笑一声,心里闷闷地痛:"我没有。"
他如何会放弃她的感情。只是...太后病重,左家灭门,他的狂躁的心没有得到慰籍,所以反倒,伤了她。她曾经笑得那样温柔地告诉他,阿萧,我会陪着你老去的。所以他任性了罢,觉得她会一直都在。
不曾想,却是自己,一步一步地将她推离了。等到回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那样决绝地走了。
"你说,我无法只爱你一人。"抬眸,帝王深深地看着心宁,一字一句地道:"若非我只爱你一人,我如何会舍得抛弃这江山。左楚歌,你只看得见你爱我,却看不见,我也爱你么?!"
他肯吃下她做的无味的清汤面、肯容得她与他动手、也肯与侍卫一起,替她摘下满湖荷花。左楚歌,这些,你看不到吗?你当是利用,可是堂堂帝王,若非真爱,何必对一枚棋子好到如此地步!
他狠心对她,却终究是没有将她同左天清一起杀了,甚至...为她瞒住了天下人的眼睛。其实,他哪里是不爱她啊,分明是爱惨了她!
"不管你是左楚歌,还是慕容心宁..."风城启难将信捏在手里,别开头去看着地面,沉声道:"我都不会放你离开,你不属于那四四方方的院子,我便陪你浪迹江湖。你若觉我三心二意,我便为你散了后宫,亦或是禅让帝位。此生我就这样明明白白地说一次,
左楚歌,我爱你。"
心宁一震,自己肩上的手亦是一僵。帝位的脸上依旧是那样冷冷冰冰,但是紧捏着信的手,以及这一句一句别扭生硬的话,当真是震憾了他们。
原来,他也曾爱过自己么?心宁低笑一声,终于记起自己曾经多么傻地爱过眼前的这个人。为他怎般渐渐放弃自我,为他受过多少次伤。最后的定格,不过是他站在上官取露身前,看着她喝下打胎药的样子。
她曾苍白着脸,拿着笔一字一句写下的绝情信,如今在这人手里,一点一点地告诉她他的情意。
可是,阿萧,你不觉得晚了么?良辰美景奈何天,她敢承认自己感情的时候他不敢,如今再说,能将伤害全部抹清么?
"你说完了?"心宁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笑着问。
风城启难低笑一声:"嗯,说完了。"
心宁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自己碗里,默默地吃下。
帝王一愣,随即沉了脸色。她向来只吃素食,原来用膳都是他逼着她吃肉末,偶尔都会呕吐。现在她这是做什么?
凤盛骆低叹一声,一直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倒了一盏热茶放在心宁的手边。
"左楚歌已经死了。"心宁浅笑,丝毫没有要吐的样子,抬头对着风城启难道:"自出宫那一刻起,她就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慕容心宁。而慕容心宁不认识你,更别说,还会爱你。"
她承认听得他的话,心里有些难受。可是他于她,不过是前世记忆了,对于如今的慕容心宁来说,最不会爱上的,就是这个伤害了自己无数次的男人。女人傻,但是也要保留自己最后的一丝余地不是么?难不成,爱上一个错的人,还要吼着生死不离君么?
她没有那么大的胸怀,谁伤她,她必铭记。若是所爱之人,那就用爱一点一点地抵!直到爱恨扯平,再不相欠,缘分就算尽了。
风城启难的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未动声色,只看着心宁,认真地道:"不记得了也好,慕容心宁,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爱上我的。那时候,我必会许你一生幸福。"
言罢,帝王起身,慢慢地朝门外走去。他的步子很稳,稳得有些过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宁终于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将凤盛骆倒的茶全数灌了下去。好难受。
凤盛骆叹息着帮她顺气,眼眸里染上些心疼:"你这又是何苦?"
心宁舒了口气,蹙眉道:"谁知道他做什么要来说这些,早时候做什么去了?"
是的,若是风城启难一早说了这些,恐怕此时,他们已经很好地生活在一起了罢。楚儿又怎么会,还在他身边?凤盛骆沉默不语,一双凤眸染上了些惑色。
风城启难不能抹平楚儿心中的伤,那么他能么?他到底是该让燕王来弥补楚儿,还是该带着她伤痕累累的心去给她新的生活?到底哪一种,才会让楚儿真正的幸福?
???
西城宅院。
白术脸色难看地扶着风城启难进了房间,吩咐守天去打热水来。他身上的伤口一早裂开了,特别是手臂。伤那么多倒还不知省着力道。他们在外面也没听得里面多大动静,可是出来的时候,帝王的嘴唇已经全然白了。
血凝了衣袖,扯下来会连着皮肉,守天拧了热水帕子,一点一点地按着帝王的伤口,白术再面如冰霜此时也是火了,道:"自己伤口会裂开,自己不知道?"
风城启难沉默,伸手止住了守天的动作,直接将衣袖给扯了下来。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再度血肉模糊。帝王拿过一旁的药,自己抹了上去,末了,才轻声道:"知道,只是没能控制住。说到底,还是长痛不如短痛。"
守天皱眉,接过帝王手中的药瓶,重新替他仔细地上药。白术是真的怒了,二话不说,甩袖就走。
"白术大人!"守天一惊,忍不住喊了一声。却听得帝王低低地道:"不用唤了,你唤不回他的。白术就是那样的脾气,等他气过了,也就好了。"
是的,白术只是气他不珍惜他的劳动成果。好不容易替他包好的伤口,一裂再裂。真当他是神医么?再这样下去,帝王以后满身都会是伤疤,好玩么?
在白术的世界里,小时候只有师父鬼谷老人,出谷以后便只有风城启难,他们是君臣,亦是朋友。到后来,莫名其妙来了一个南宫七,可是他没来得及打开心扉,那人已经不见了。
于是现在白术最看重的,不过就是风城启难而已了。
风城启难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虽说不让守天唤住白术,他终究还是自己出来找了。
西城宅院是刚买的一处地方,供他们休息的。也不大,白术定然是走出去了。帝王没让守天跟来,只自己一个人,沿着河边慢慢地走。白术喜静,往河边走理应没错。
不曾想,半个时辰以后,他没有找着白术,倒是让别人找到了。
十八个人,一身黑衣蒙面,带着明晃晃的刀,将他围在了河边。看这架势,必然是知晓他身份的人。那么大燕也只有一种人会不顾一切地来刺杀他。
左党余孽。
风城启难嗤笑一声,冷冷地扫了周围的人一眼。"忍到现在才动手,真是让孤佩服。"
黑衣人没有说话,眼里带了浓浓的杀意,朝帝王围了过去。就算知道风城启难武功很高,可是他现在受了伤,身边的白术和守天也不在,此时不出手,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不过显然,他们忘记了一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人数多,风城启难身上的伤也重,不过几十招下来,十八个人没有一个人能近得了他的身。他夺了一人的剑,硬生生撑了下来。
只是,胸口的伤,到底是太重了。
视线渐渐模糊,他将剑插进地里,就这样站着,也不愿意倒下。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的时候,刀光剑影之中,有一袭白绸,飞快地朝他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