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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
陆映先是盯着看了一会,没有出声,等他看到陈止是看到一个题目,就直接抄在答卷上,然后连停都不带停的,就下笔将答案和注释写下来,这心里也就有数了。
“这就是个过来滥竽充数的世家子啊。”
想到这,他不由摇摇头,本来他到了此处,与贵静先生论道几日,对徐州的年轻士族也有了些期待,对这次的筛选很是好奇,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
正常的情况下,就算是他陆映要答题,也得思考一二才能下笔,哪能有这样不假思索,提笔就写的?
“未料来参加筛选的杰出世家子弟中,也有这样的人。”
只不过,陆映到底有着涵养,没直接找过去,而是冲身边的刘侃拱拱手,叫了一声世伯,然后指着陈止问道:“这位是哪家的子弟?看他下笔如飞,真个不简单。”他这话的潜在含义,是先引起刘侃的注意,让他发现陈止不假思索书写的样子,主动去干涉,这样也不会伤了自己和徐州士族的和气,又揪出了一个害群之马。
没想到刘侃只是转头看了一会,就点头道:“不愧是陈止啊,果然是笔下飞快,想来这些题根本就难不住他。”说完,反而不怎么关注了。
“咦?”
刘侃这样的回答,可不是陆映意料中的,而且他注意到刘侃说话的时候,并不是以一种前辈对待后进的口气,反而和与自己交谈时的语气接近。
另一边,刘侃的话也引来了张咏和萧左的注意,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在陈止身上,一个点头道:“看来这些题目,是别想难住陈止了。”
另一个则笑道:“他本来也不该坐在那里,这点本事定是有的。”
张咏、萧左两人的潜台词,当然是因为之前王皿的那个提议,虽然当时几人都觉得不合适,陈止也推辞了,但实际上经过那个提议,在几位名士的心里,都隐隐已经认可了陈止,觉得和他相提并论,并非是什么降低位格的事。
这种认可,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的言行,这才有了陆映提醒,三人都觉得并不意外,因为他们认为,能和自己等人相提并论的人,再怎么出色都是应该的,当然了,这个时候,他们都理智的把自己也未必能做到抛之脑后了。
不过,三人的动静,又吸引了许志的注意力。
这位三老,因对法家学说有研究,被请来做考官,同时也是看重他的德高望重和公职,让他来监督筛选,以示公正,单论学识他是比不上身边几人的,所以就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也很在意其他人的表现,有心模仿,防止出丑。
现在一听边上三位名士的话,才惊讶的发现,这三人似乎和陈止关系也不错,本着模仿名士作风的原则,加上自己才帮了陈止一个大忙,许志自认为与陈止的关系更为亲近,于是也开腔说道:“陈止这孩子,是我一直看着的,他是有大才的人,对法家的学说了解透彻,能应答如流一点都不意外。”
好嘛,这一下子,六个考官,四个在夸,对陈止下笔有如神的情况丝毫也不意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让陆映这个外来人的思维习惯受到了挑战,常识晃动。
“莫非,这北边的士族顶尖人物,都如这陈止一般,下笔如飞?这么一来,我江东士族岂不是被比下去了?”
他心里一阵动摇,却记住了陈止这个名字。
这时候,站在众人边上的贵静先生,忽然开口道:“这就是写下戒赌诗的陈止吧,他的事老朽也听过,听你们的口气,其人在学问上也有建树,倒是个不错的名士种子,但凡事都该脚踏实地,切莫捧杀了他。”
几人一听,就知道这位老兄弟的老毛病又犯了,担心后辈子弟因娇纵忘乎所以。
对此,刘侃、张咏他们倒是不怎么在意,陈止这都多大年纪了,还用得着别人帮他操心?真要如此,那不过是个虚架子而已,早晚崩塌。
好在贵静先生跟着又道:“不过他若能弃了过往之行,坚定意志,那不光是佳话,也说明其人心志如铁,是个可堪造就之才,他这次所写的见解,老朽倒是要看看……”
这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陈止已经放下了手中笔,拿起答卷,轻轻一吹,墨迹渐干。
这一幕,就算是刘侃等人也无法忽视了,因为这个速度确实是有悖常理了,他们几个人所出的题目,各有出处,想要回答,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也得耗费一些时间。
他们这一顿,陆映却又疑惑起来,难道刚才想岔了?
不说这几位考官,就说与陈止同样答题的其他世家子弟中,也有人注意到了陈止的举动了,首先就是他那两个血脉堂兄弟。
陈玄、陈署分列陈止两旁,两人本来都在看着题目冥思苦想,也没功夫注意周围情景,但陈止放笔的动作不小,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转头一看,顿时一脸惊讶。
考核筛选用的桌案,都是摆放在开间中的,本身距离不远,凝神细看,还能看到陈止写在纸上的字,就见一枚一枚隶书字体整齐的落在纸上,奇特的韵律更是呼之欲出,单纯只是看这一篇字,就有了惊人价值。
“难怪家里到处都说陈止是书法大家,原来是真的!”
陈玄、陈署作为陈家子弟,当然听了不少有关陈止的传闻,但没亲眼见过陈止的字,所以还有疑惑,现在看了这纸上的字,难免生出名不虚传的感觉,可是感觉过后,又担心起来。
“这才多久,七哥就写满了答卷,看他的样子,这还要搁笔停墨了,别是乱写的,那可就可惜这一篇字了,咦?有考官过来了,是那陆映。”
陈玄正看着那篇字想着,注意到有人走来,抬头一看,却是最年轻的考官陆映,他赶紧收回目光,担心被误会成偷窥舞弊。
陆映的动向不光陈玄注意到了,其他人也有所察觉。
坐于陈止等人前面的彭家兄弟、刘家兄弟,本都在伏案书写,这时也纷纷停笔,抬头一看,顺着陆映的目光,落到了陈止身上——陆映已经走到陈止边上停了下来,先是看着那字,眼中一亮,跟着又读了内容,皱起眉头来了。
“他寻陈止做什么?”彭林眉头一皱,他心里正憋着一口气,要和陈止一较高下,所以全神贯注的答题,已经完成了两个题目,第三题也已经思索完成,正要下笔,结果注意到陆映的异动,顺势一看,无意间掠过陈止写好的字,顿时眉头一皱,生出和陈玄等人一般的心思。
“陈止在做什么?若是答题,断然不会这么快……”
这边,彭林的疑问还没有落下,那边,陆映忍不住指着陈止答案上的一句话,问了起来:“这位兄台,你这句‘法之不行,自上犯之’,用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失当?这一题写的是宽宥之意,本意是说,遇到了情况,要酌情分辨,如果确实有困难,那就该从宽判案,这也是孝景皇帝说的‘治狱者务先宽’的道理。”
却是陆映,听着张侃等人的话,满心疑惑,又见陈止停笔,终于忍不住过来一探虚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