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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之还在与人通电话,她悄悄缩回卧室,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银质的小相框。小忘眉飞色舞的小表情还印在照片上,她隔着层冰凉的玻璃抚摸着孩子稚嫩的小脸,温热滚出眼眶,一滴更甚一滴落在玻璃上。
“妈妈对不起你。”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好心泛滥救陈纪深,自己的人生或许没那么多事,儿子也不会惨死。
全是她的错。
陆衍之打完电话正和许嫂交谈,苏洱听见他一句:“她回来了?”接着脚步声往这边过来,她立刻把相框塞回原地,跑入浴室反锁上门,开了水阀让哗哗流水声掩盖自己不可抑制得抽泣声。
“小洱?”他尝试拧转门把,拧不开,浴室敲门。
她在里面咬着唇肉,喊:“我在洗澡!”
“今天去哪了?”
他的嗓音隔着一扇门传进去,语气平淡但很有威逼感。苏洱心虚在想是否刚才偷听被发现,又不想让他听见自己在哭,于是暴着脾气怒喝:“还让不让人好好洗澡了,你真烦!”
他朗声笑出来,连连说:“好好,慢慢洗不打扰你。”
苏洱蹲在水池边很久,哭乏了才站起来,浴缸里汨汨水流升腾出雾气,盥洗镜蒙了一层氤氲,她拿手抹出一道清晰痕迹看到自己眼鼻通红的样子。难怪陆衍之从前总说她哭起来难看,果然如此。
她久久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悲哀得眼眸愈来愈深,最后转变成冰冷决绝。
陈纪深的命当初是她救得,她要亲自拿回来。
第二天苏洱又去了趟医院,还见到陈纪深。
他正和聂烟走在一起,神秘兮兮得拐到小角落侧身进入监控死角,苏洱凑过去窃听,听到他说:“听说你妈病了。”
“这里不欢迎你。”
聂烟很抵触他。
他却早没之前想置她于死地的样子,藏起锋锐:“你那点薪水够交医药费吗?这种病后续也是一大笔花销,更别提你现在停职留任。”
“你调查我!”
“是想了解你。”他笑容深意,将一张小纸片递给她:“我可以帮你捞到一笔钱,时间地点安排妥当,你只要替我把货交出去。”
聂烟不禁冷笑:“该说愚蠢还是嚣张,你既然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是警察,竟敢堂而皇之让我帮你运白面!”
“危险是危险点,但钱能救你妈。”
聂烟怒喝:“趁我还没拷住你之前,赶紧滚!”
陈纪深笑笑,把卡片塞进她衬衫标袋里,“好好考虑,想通了就来这里找我,我一定替你安排得万无一失。”
说完,转身走出角落。
苏洱立即背过去详装在推病人,等他走远了,苏洱才跟在聂烟之后往住院部走。
聂烟对她的到来不甚惊讶,苏洱只说是来探望。趁着聂烟给她倒水的时候,苏洱故作失手把水泼溅到她身上,哎呀了声,边帮她脱外衫边说:“对不起我一时手滑没接稳,你赶紧去浴室拿凉水冲冲,别烫伤了。”
“没关系。”
聂烟口中说着没事,但茶水烫的她皮肤火辣刺痛,只好褪掉外衫就冲到浴室。
苏洱听见浴室传来水声,这才迅速从外衫里翻找出那张纸片,上面的字迹被水晕得有些模糊,依稀一行字。
红港夜总会,PM9:00
水声歇止,苏洱立刻把纸条塞回外衫,作势甩甩衣服晾在椅子上,说:“这里对着太阳会干得快点。”
“谢谢。”
“烫到了吗?”
聂烟抿唇笑笑:“没有,只是有点红,你坐会我再去冲杯茶。”
苏洱现在全是回家思考计策的想法,于是拒绝了聂烟的好意,拎着包离开医院。回去的一路,苏洱始终沉默着,好几次都忽略了聪子的话,聪子也只好闭嘴不再说话。
也是这段沉默,让她滋生出计划。
陈纪深给的时间,是今晚。
她想在这个时间到红港夜总会,必须确保陆衍之不发现,但他太谨慎很难避过。于是回到家后,苏洱特地花了一下午时间在厨房。
“夫人,今天怎地想起做甜点了?”许嫂帮衬好几次,见她终于在失败好多次后做出像样的甜汤不禁问道。
她抿抿唇,品味舌尖甘美:“看他最近很辛苦。”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许嫂眼见着自从小少爷过世,他们两夫妻生疏心里很不是滋味,唯恐被沈嫣占到便宜,现在苏洱主动说煮糖水给陆衍之喝,她很高兴。
晚餐过后,陆衍之照常在书房忙碌。
她端了碗甜汤敲响书房门。
“进来。”沉如低瓮得声音,让她指尖略略发僵。
能骗过他吗?
苏洱拧转门把,脸色不敢堆笑依旧疏冷,生怕太反常被瞧出破绽。她将瓷碗放在书桌上,话不说一句就走。
“等等。”
她呼吸一顿,调整好脸部表情,转过身反问:“有事?”
“我还以为你不会端上来。”陆衍之放下手中文件,去拿桌上的瓷碗,盛了一勺在里头搅拌,眼尾上扬笑眯眯地:“许嫂说你忙了一下午,才煮出这么小半锅成品。”
“厨艺不精。”她昂头。
他送了一勺到嘴里,唇畔的笑更浓了,“为什么突然下厨想煮甜汤?”
苏洱本来心惊,难道被发现意图?
但抬眸看到他蕴满期待得模样,松了口气,凉凉地回道:“呵,许嫂竟然告诉你我下午都在煮甜汤,那肯定也告诉你原因了,还问我干什么。”
“我想亲口听你说。”
陆衍之眼中*,烫得苏洱心脏乱跳,撇开头不情愿得说:“看你最近很辛苦,犒劳你的。”
“谢谢。”
不过寻常的妻子煮东西给丈夫吃,陆衍之竟然还红了眼眶。苏洱背在身后的手握拳,好话唬着他:“好吃的话你多吃点,不许剩。”
他跟受到嘉奖的小孩子般,想要获得更多得赞扬,一碗甜汤喝得丁点不剩,就算……他不爱吃甜食。
苏洱想看着药效发作,故意说:“明天就要去陆氏上班了,我想看看资料,多了解公司一点免得第一天上班手忙脚乱丢你的脸。”
他笑着将左手边的文件拿给她。
苏洱坐在沙发里翻阅文件书页,余光里始终盯着他看,陆衍之浑身像长满眼睛似的,笑着问:“你总有意无意瞄我呢?”
“自作多情。”
她嗔他一句,垂下眼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过了会,陆衍之开始犯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困倦驱赶出头脑。苏洱明知故问得走过去,“怎么了?”
“有点困。”
他揉了揉鼻梁,轻哼了声。
苏洱说:“累了先睡会吧,这样也做不好事。”
她边说边把一条薄毯盖在他身上,手腕被他蓦地抓住,他的头凑上来埋在她颈窝里,声音喃喃地:“陪着我。”
“睡吧。”
她轻轻拍他肩膀,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试探地叫了他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后苏洱才松口气。
只是就算睡着,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还是很重。她费了很大劲才把手抽出来,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红一道印子。
苏洱会卧室换了条连衣裙下楼,避开家里佣人,眼看就要成功走出大门,聪子从花园深处跑出来,叫住她:“夫人?”
“夫人,这么晚你要上哪去?”
苏洱强装镇定得说:“去看个朋友。”
“陆少去吗?”
“他有公事要忙,我一个人去。”
聪子是陆衍之的手下,心思缜密,看着苏洱一身略性感的衣裙肯定不相信,脸上堆着嬉笑:“最近晚上不太平,我还是先去问过陆少再开车送你去。”
苏洱正焦虑怎么搪塞,手机在包里响铃。
来电的事谭熠。
她心中一喜,赶紧接听:“喂,谭医生是不是聂母有新情况?”
“她醒了。”
“太好了,我马上去医院。”
挂了电话,苏洱这下有了理由:“送我去医院吧。”
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正有医生在给聂母治疗和检查,聂母带着氧气罩始终气虚得叫着聂烟的名字。看到她进来,张着嘴巴似要说些什么,向着她伸出颤巍巍的手。
“聂阿姨。”
苏洱走上去握住她的手,“有话您慢慢说,我听着。”
“小,小烟……她……”
聂母缓了很久才勉强把一整句话说明白,原来她在昏迷中能听到聂烟跟她讲话的声音,并且得知她为了筹钱准备走歪路。
聂母哀求道:“不要……不要让她误入歧途……她,她是警察。”
力气终究不够,说不出下面的话,眼泪只能焦急滚落。
苏洱安抚她,“放心阿姨,我知道她在哪里会阻止她。”
苏洱特地支走聪子去楼下买东西,然后从消防通道下楼避开他,拦车离开医院去往红港夜总会。
出租车平缓行驶在公路,望着窗外斑驳掠过的街灯幻影,苏俄的心里竟有赴死得决绝感。
她想,自己没亲人,儿子死了、丈夫爱着别的女人,这世上她再没有牵挂,不如接替聂烟的工作,找机会接近陈纪深,伺机杀了他。
起码,她还有母亲,还有亲情需要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