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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洱坐车到达写字楼,前台叫住她:“夫人,您是来找总裁吗?”
她点点头。
“这里有总裁的包裹,需要本人签收。”
快递员穿着橙黄色的工作服,带着鸭舌帽,脑袋压得很低。快递是个四方形礼盒,没写寄件人的名字。
“谁送的快递?”她接过快递员的笔,多问了句。
快递员沙哑着嗓子回答:“匿名件,公司需要保密客户的信息。”
这嗓音好像是刻意假装,苏洱不禁多看他一眼,快递员立刻垂下脑袋,把签好字的单据收好就走。
苏洱疑虑重重地打开快递盒,里面还有个小盒子,再打开是一团黄、红、白三色纠缠成团的乱线。线路下绑着一叠管状物,里头的火药味隐隐飘散。她心中想到某种不可能,身边的聪子见多识广,立刻道:“夫人别动!”
她原本要转身的动作僵住。
“是水平炸弹。”
苏洱脑子嗡然作响。
前台小姑娘吓得差点从座位上摔落,忙不迭得离开位置。苏洱立刻告诉聪子:“报警,再去追那个快递员。”
警察效率很高,电话过去几分钟便赶过来了。
写字楼及不远街道前拉起明黄色的警戒线,警员正协助楼内人员撤离。
十来分钟,苏洱已经僵得浑身冒汗。
她现在必须当个雕塑,否则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小洱呢?”陆衍之知晓她来公司谈离婚的事,本不想回公司,但聪子一通电话过来惊得他浑身血液凝固。他试图往写字楼里冲,警察把他拦住:“陆总,里面情况很危险你不能进去。”
“我太太在里面!”
“拆弹专家马上就到,你不要担心。”
他从落地玻璃看到苏洱僵立在那,脑袋往这边看过来,眼眶通红。
他的心跟着揪紧。
“让我进去陪她,她现在很害怕。”偌大的大厅里就剩她一个和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看到这个孤冷得画面,陆衍之的心便狠狠得痛起来。他不顾一切往里冲,警员拦着又担心出事,最后还是周队到现场说了几句,才容许陆衍之跟着拆弹人员进入写字楼。
他们进来的步伐很轻。
“衍之……”
“别怕,我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会陪你。”
濒临死亡,她的心里突然无比明朗。过去的时光、那些尖锐坎坷得事,每一件都在冲刷着她的理智。小忘的死、二选一的游戏,她知道自己无法越过内心的那道沟和他重修旧好。
可到死了,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多舍不得他。
“别担心,我们会拆除它。”专家安抚完,仔细观察炸弹。
因为担心炸弹还存在遥控引爆的可能,所以警察率先使用装置屏蔽附近信号,通常拆弹会派遣排弹机器人,但这次的炸弹线路紊乱、装置复杂必须人工排弹。
数据一层层刷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耽搁越久危险系数越大。
苏洱也快无法支撑。
三根线必须剪一条拆卸平衡装置,陆衍之说:“我来剪。”
专家犹豫再三,选择在旁指挥。
“怕不怕?”他眸光柔软地问。
苏洱笑中含泪:“不怕,有你在。”
她想,就算剪错爆炸自己也能去黄泉陪伴小忘,想到这心里便真的不畏惧了。
陆衍之头次感觉到紧张、指尖发麻,望着乱成一团的线,在专家指挥下剪断红线。众人在线断瞬间屏住呼吸,平衡球停止晃动。
专家松口气,展露笑容:“成功了。”
苏洱咬住唇瓣,肩头骤然松懈,陆衍之替她拿走快递盒,并在同时发现上面的定时炸弹从原先的9:06迅速开始倒数。
“快跑!”
他骇然怒喝,专家最先反应,陆衍之拽着苏洱向门口狂奔。
快要抵达时,轰然巨响。
炙热的气流将人轰飞出去,四周玻璃震碎化作无形杀人利器到处飞溅。苏洱被震落在地,摔得懵然巨疼,视线里除了浓烟烈火外便是陆衍之浑身是血倒在不远处的样子。
“……不。”她呜咽想喊,嗓子里咕噜溢出鲜血。
耳边嘈杂声严重,救护车鸣笛声缭绕,白衣人士将她抬上急救单架,罩上呼吸机。苏洱感觉眼皮睁不开,额头上的血不住往下淌,她竭力半直身体望着同样被抬上另一辆救护车的陆衍之。
与她不同,他完全没动作,医护人员甚至当场展开抢救措施。
她心里怕极了。
这种恐惧原没有自己要死时来的强烈,她只希望他平安,她不想他死!
“快去医院!”护士在耳边咆哮。
苏洱被推上救护车时,看到不远处的人群里站着一个穿着橙黄快递服的男人,他没带鸭舌帽,皮肤黝黑。
是黑皮!
陈纪深潜逃,作为他的忠心部下,他怎会不报复。
警察对苏洱是重要保护对象,却仍然让他钻了空子。
“陆太太,你能……”
护士说了什么她越听越模糊,耳鸣很严重,最后只看到护士的嘴巴一开一合,渐渐地连视线都不清楚了,眼皮重若千斤得往下压。
苏洱再次醒来是四天之后。
她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才逐渐回忆起写字楼里发生的爆炸案。心里骤然发紧,拔掉输液针下床,几日来靠着营养液进食,身体虚弱还没站稳便摔倒在地。
“陆太太!”护士进来换药,忙跑上去搀她。
苏洱抓住她的手问:“我丈夫呢?”
“他、他还在救治。”
小护士语焉不详的态度让苏洱心如擂鼓,病房门外有诸多白大褂穿行而过,苏洱隐约听见一句:“陆总情况不好。”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苏洱一把推开小护士的阻挠,踉跄着往病房外跑。
重症病房,陆衍之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床边医疗仪器诸多。心电仪正在急促跳动,鸣声刺耳,医生竭尽全力在实施抢救,电颤仪正往他胸口几次来回。
陆衍之的心跳微弱到几乎持平。
苏洱透过玻璃窗看得心脏疼痛,央求医生让她进去,她进去时,心电仪正持平拉线。
滴声长鸣。
苏洱没站稳,跌跪在在病床边,挣扎着爬过去握住他的手,哭嚎:“不要!衍之不要丢下我!你答应过永远不会再丢下我,你起来,你起来!我没了儿子不能再没有你,你死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老天呀,她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要这样惩罚她。
难道是母亲曾经的报应全报在她的身上吗?那就让她还,不要伤害她最爱的人。
她哭得几乎断气,恍惚听见一声微弱得仪器跳动声。
“病人恢复心跳,继续抢救!”
医生的默哀还没进行,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抢救环节。
苏洱被护士搀到一边,她惊喜得看着施救过程,最艰难得一关算是挺了过去。
护士扶着她离开病房,坐到沙发椅里。
她整个人瘫软。
医院安静的长廊尽头传来一阵高跟鞋声,她扭头望,发现是个衣着优雅的中年女士。淡眉红唇,一笑妩媚多情。
她的身后跟着三两个黑衣男人,像是保镖。
“陆太太。”
她摘下太阳镜,伸出手:“我姓蒋。”
蒋夫人?!
苏洱在陈纪深这件案子上去警局做过几次证,也晓得些内幕,青烟社蒋夫人,陈纪深的“母亲”。
“您好。”
苏洱站起身与她握手:“蒋夫人来医院是探望我丈夫吗?”
“陆氏爆炸的事我有所耳闻,特地带了份小礼物过来给予安慰。陆总之前出手慷慨,连白鲸岛那样好的地方都愿意拱手相让,作为感谢我理应把他的东西归还。”
话落,蒋夫人抬手,队伍最后的男人带着一个小身影从逆光中走来。
苏洱微微眯眼,心一点点绷紧。
“妈妈!”
孩童的喊叫如打在心扉上的巨锤,震得她蓦然惊住。小忘向她奔跑而来,软糯得飞到她的怀抱里,苏洱如得珍宝般将他死死抱紧,噙泪得亲亲他,好半天喉咙里哽出两个字:“……小忘。”
他没死,她的儿子没死!
望着母子含泪拥抱的场面,蒋夫人唇角动了动,说道:“是我教子无方,惹出这么多事,我会好好惩罚老七。”
说完,不再打扰她们,带着手下悄然离开。
一天之内她得知的真相太多,失而复得得太多。
蒋夫人之后是言助理。
他带来的是沈嫣过世前的一条录音,原来那天在她去找沈嫣之前,陆衍之已经派言助理去过医院,套出这段话暗中录音。沈嫣对于当日二选一的游戏直言不讳,承认她和陈纪深有串通。
原来,陆衍之当时说选的是她,是真话。
可她怕了,对他的信任早已缺失。
原来,一直选择错误的,是她。
陆衍之虽然脱离生命危险,但能否醒来是个问题。苏洱不放心护工,每件事选择亲力亲为,偶尔坐着他床边说话就能说上几个小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辈子话都没现在这么多。
一周之后,苏洱在医院碰到陈纪深。
毒蛇没了爪牙,神态颓废,脸上生出胡渣整个人非常疲倦。他看到苏洱时,自嘲般得笑出声:“活该。”
他本来逃得好好,踪迹全无。但误听消息说写字楼爆炸,苏洱险些死亡留了半条命在医院苟延残喘,半死不活的。他便出来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好好得站在那儿,除了额头上的伤其余恢复的都不错。
警笛在楼下响起。
苏洱倒退几步要跑,陈纪深先一步跑过去困住她,生拖硬拽得往消防通道上天台。
夜风鼓吹,十月末的天气凉意侵骨。
“你想怎么样。”苏洱平静得看着他。
他笑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往楼下瞄了眼看到无数特警持枪往医院里走。对面楼估摸已经有狙击手就位,斜对面埋伏青烟社的杀手,真特么十面埋伏。
“从前我骂杜谨言愚蠢,没想到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叹声气,拉动枪械保险,单挑起眉看着她:“早点知道你是谁,当年我不会撞你。隐瞒你身份留在身边是真,但婚礼撞你他确实不知情,是我擅作主张。”
苏洱听着他叙说过去的事,眼睛始终盯着他手中的枪。
特警就在门内。
楼底已经有警察在喊话,因为人质在,他们不敢直接开枪。
但青烟社的不在意这些。
杀手直接开枪,苏洱被他推倒在地,子弹打在天台门上。警察闻声发起进攻,一瞬间子弹呼啸而过,密麻之间形成一张无形弹网。苏洱被推在死角,眼睁睁看着他寡不敌众身上中弹染血。
才几分钟,陈纪深便如血海里爬出来一样。
他一只手被打穿,无力抬动。
警察冲上来包围住他,“放下武器!”
苏洱从衣服口袋里摸索半天,摸到那块老旧的手表,朝他丢去。他眸光闪过短暂地惊讶,继而是笑容,冲着苏洱张合了下嘴巴:“谢谢……”
她意识到什么,乍见陈纪深抬起手,往自己太阳穴上来了一枪。
嘭声之后。
陈纪深骤然倒地。
“他要是不来,还真逮不住。”有特警唏嘘道。
另一个说:“不死这辈子也只能活在逃难中,青烟社不会放过他……”
他若活捉,在录口供之前也自会有杀手击毙他。
夜风把今夜的血腥味吹得越来越淡,淡得将这些可怕地过去逐一抹去。很多事化作尘埃,陆衍之一直躺在医院没醒,苏洱一方面在陆氏主持大局下班后又赶去医院。
这么两点一线的陪伴足有三月有余。
今日陆氏招标,她陪员工奋战到很晚,到医院时比平常晚了两个小时。独立层的病房往常很安静,今天却哄吵不断,护士医生不间断地往病房里走。
难道是衍之出事了!
她急切得跑过去,没等进屋就听见陆衍之的咆哮声。
“她在哪!小洱在哪里!!”
医生安抚他:“陆总你不要紧张,夫人没事她很好,很快就会过来。”
“撒谎,我要看到她,我要看到她……”
他像个孩子般无理取闹,撒泼耍赖。医生转身看到她,立刻跑出来说:“快进去看看他,陆总一直不信我们的话,以为你没了。”
“衍之。”
苏洱点点头,走进去唤了声,陆衍之的暴躁动作便停住了。
他大松口气,试图跳下床,但三个月肌肉稍有松软差点摔跤。苏洱立刻跑上去搀住他,反被他一把拥住。
他的语气哽到断断续续不成句子,“我以为……你没事真好。”
他紧紧拥住她,再也不愿意放手。
陆衍之在医院复健了几个月,已经大抵康复,回到公司上班正好是五一。
国庆节的时候,苏洱怀孕了。
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告诉说:“恭喜你们,是对龙凤胎。”
一切的苦尽甘来皆是美好。
苏洱恍惚想到自己头胎孩子没成型就被迫流产,后来是恬恬,如今一对龙凤也算是圆满。
自打她怀孕,陆衍之凡事亲力亲为,她孕期脾气有些古怪没少让他吃苦头。
他都含着笑,托着腮温柔不已地看着她。肚子里的老二,脑袋生的有些大,医生担心顺产会有危险,早早安排到医院待产剖腹。
来年六月是预产期。
蔷薇盛开最美的时候,苏洱顺利生下一对儿女。二小子取名陆言慎,三丫头取名陆言薇。
小忘更名陆言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