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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曼带着保姆刘姐和两个孩子,到了薛燕家。
佳音看到林一曼,飞扑上去,抱住了她。当着小弟弟和小妹妹,佳音什么话都不能说,只是紧紧抱着柔弱的舅妈。于舅突然离世,这个消息还是佳音从微博上看到的。当她准备回家送送于舅时,母亲薛燕却说她回来只能添乱。
“别哭……”林一曼这么劝佳音,她自己的眼泪却早已溢出。
刘姐为人机敏,带了两个孩子到一边去玩。
这时佳音才对林一曼道:“舅妈,你自己要多保重。”
两人哭成一团,林一曼在泪眼迷离里,看到了围坐在餐桌旁的安灿和薛燕。安灿正在打一通工作电话,言辞犀利地指责着手机那端不知哪个倒霉鬼。薛燕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一张脸煞白。
之后,要不是佳音尽力在活跃气氛,这顿饭都不知会吃成什么样。
上次也是在这,安灿和于新因为公司的事,大吵了一架。刘瑞和林一曼有心要劝,不料,那对合伙人的争执演变成了两对夫妻之间的争执,很是不欢而散。回到家,于新仍有余怒。林一曼便说,公司那边,要是做得不开心,索性就别做了。于新轻飘飘说了一句“你懂什么”。
总归,林一曼在这些人眼里,无论何时,都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可是他们不知道,“林太太”无论是在幼儿园家委员里,还是在属于她的太太交际圈内,都是个完美的全职主妇。这一点,怕是连于新都不清楚吧?
“妈妈,”坐在林一曼身边的儿子佐佐悄声说着,“我想回家。”
这诡异的用餐氛围,别说佐佐了,林一曼都想马上走人。
安灿吃了饭,就去和刘姐逗佑佑玩。佑佑缠着安灿,要抱抱,肉肉的手臂环在安灿脖子上。
“刘姐,你去吃饭吧。”林一曼走过去,支开刘姐。
林一曼说毕,伸手去安灿怀里抱女儿佑佑,佑佑把小脸埋在安灿脖颈,怎么也不愿意撒手。
安灿轻拍着佑佑的背:“让我抱一会儿怎么了?你女儿又不会少一块肉。”
林一曼有些无奈:“我问你,你和燕姐是不是吵架了?”
“和你没关系。”
“你们是因为公司的事吵架么?如果是,那就和我有关系,我现在是……”
“你现在是林总,你别老是强调这个了。有些事,不该你知道的,你还是别知道得好。”
“是啊,我什么都不懂嘛。”
“我可没说这话。”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嘘,别吓到佑佑。”
林一曼再次伸手,到底是把女儿给抱回来了:“你这么喜欢孩子,自己怎么不生一个?”
安灿顿了顿,才道:“我和刘瑞就要离婚了。我呢,不会再有婚姻,也不会有孩子。”
“离婚?为什么?”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不会是刘医生的问题,肯定是你……你就一定要弄得众叛亲离,最后变成个孤家寡人,你才开心?”林一曼对安灿的感情很复杂,有猜忌,也有提防,可是,安灿如果过得不甚如意,她林一曼也未必能够幸灾乐祸。她们从大学时代就相识,哪怕早已不再亲密,却有着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牵扯和羁绊。
“到底是当过语文老师的人,说话总爱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蹦,”安灿笑了笑,“不过,不用等到最后了,从一开始,我就是个孤家寡人。”
很快,安灿就找了个借口先走。
“刚才,你们俩都聊什么了?”薛燕的脸色看起来仍是不好。
林一曼摇摇头:“她说,她要离婚了。”
“她要离婚?”
“具体原因,她也没说,大概,她也不会跟我说吧。”
“你们只聊了这些啊?”薛燕笑笑。
“你以为我们聊什么了?从我上任到现在,她就从来没跟我聊过工作,她眼里就没有我!”林一曼说着,挽过薛燕的手臂,“幸好我有你,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薛燕似乎舒了口气:“喝点茶?”
“不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应该早点休息,我也得带孩子们回家了。”
“一曼……”薛燕似乎还有话要说。
“燕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安灿她为难你了?有话你就说啊。”
“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这还用问吗?”
“我真的是为了公司好,也是为你好。”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
“我开玩笑呢,”林一曼揽住薛燕的肩膀,“快去休息吧。”
林一曼刚回家,佐佐就发现下雪了。冇城很少下雪,这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雪落,兴奋得不行,一定要下楼去看看。不顾佐佐外婆的阻拦,林一曼领着佐佐下了楼。小人儿拉着林一曼,在雪地里转着圈。
“爸爸那边,也会下雪吗?”佐佐突然停下来,用小手接住了几瓣雪花。遗憾的是,那些雪花落到他手里,很快便化了。
“应该不会……”
“不会么?”佐佐看起来有些失望。
林一曼刮了一下佐佐的鼻子:“佐佐觉得会,那就一定会。要是这雪下得足够大,明天早上兴许就能堆雪人了呢,我们堆个最大最漂亮的雪人,好不好呢?”
佐佐的脸上又有了笑意:“好啊好啊!”
怀着对雪人的期待,佐佐今晚很快就入睡了。往常爱哭闹的佑佑,似乎也格外乖巧,没再缠着林一曼不放。待孩子们安耽下来,林一曼的夜晚却才刚刚开始。从任意给她的那堆资料里,她认识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于新。她像是个疯狂的私生饭,在网络上到处寻找着于新留下的痕迹。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于新呢?是这个在小众BBS上与人大谈人生理想和教育理念的键盘侠,还是薛燕所说的那个被安灿左右和掌控的于总?这两种样子的于新,林一曼都不熟悉,她熟悉的只有越来越沉默的丈夫。她埋怨他不了解她,不理解她,可她同样不了解他,不理解他。同床共枕的夫妻,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可是,哪怕隔着万水千山,也比现在这样的天人两隔要好。她翻了个身,抚摩着本属于他的那侧床榻,昂贵的真丝床单冰凉如水,也如这个空空荡荡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