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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轻轻蹙起一些,张代倒是挺快就应上我的话茬:“我跟他,高中同学。那阵子关系挺好,高考之后因为一些事出现分歧,后面就没再怎么来往。”
尽管张代说得轻描淡写,可我也能从他与汪晓东每次碰面都狗咬狗的架势看出来,那些所谓的分歧,应该是复杂到很难调和的矛盾。
可既然张代这般蜻蜓点水一笔带过,自然是不愿多说,我再继续卵足劲刨根问底,只会显得我实在无趣。
噢了一声,我抓起个纸巾擦了擦手,说:“我想早点回去睡觉,累得要命。”
张代一边伸手去招徕服务员买单,一边说:“那我也去你那里。”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回你自己家!本大爷困得要死,没时间招呼你。”
厚着脸皮,张代满脸堆笑:“我自来熟,不需要你招呼。”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走到面前来,张代慢吞吞打开他那个看起来就知道挺贵的钱包,随手抽出一张卡来,递给那服务员,说:“没有密码。”
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追随着他手的动作,却一个不慎看到了他的身份证,就放在钱包的最上层!
一脸黑线,我按住张代的手,指着说:“张代你丫昨晚不是说你没带身份证吗?敢情你的身份证是今天早上才自己搭车过来,把它自己装你钱包里去的?”
顺势将我的手团住,来回抚动着,张代的嘴角浮起半缕坏笑:“那种时候,只有傻子才会拿着自己的身份证,献宝似的拍在那里,让前台开两间房。唐小二你认识我那么多年,你看我傻么?”
我差点被他的无赖打败,噎了好一阵才嘟哝一句:“你特么的骗子!”
突兀的凑过来,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张代压低声音:“那我下午能去你家骗个色么?不然我对不起骗子这个称号。反正那两个安全套还没用掉,放着确实浪费。”
望着拿着卡与单子缓缓朝这边走过来的服务员,我浑身激灵,脸腾一声变烫,我推开张代:“你正经点好吧!不然本大爷弄死你!”
勾起唇轻笑,张代用更低的声音:“我无限欢迎你在床上弄我,我必定无条件全身心投入配合,死而后已。”
我连续翻了好几个白眼来表达自己的无奈:“你再瞎扯淡,信不信我立刻休了你!”
总算老实了,张代耸了耸肩,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卡和单子,随性装好,他握起我的手,略显狗腿子说:“我错了还不行。下午我过去你家,帮忙扫地洗衣做饭赔罪,怎么样?”
看到前段时间那么装逼拽得跟二五八似的男人,此刻那么低眉顺眼的,我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痛快。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丫表面上是为了赔罪,实则就是想满足他想去我家的狼子野心,于是我嘚瑟不已:“这样还差不多,看你认罪态度良好,也提出了解决方案,我勉为其难暂时原谅你。”
直到,他把车停我家门口,跟着我上楼,又真的特别自来熟的坐在我床上,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过来帮忙做这个做那个么,坐我床上做什么?”
镇定自若的,张代口若悬河:“我想了想,帮忙扫地洗衣服做饭什么的,都显得太过肤浅,实在没法完全将我深厚的愧意表达出来,也没法得到赔罪的最佳效果。所以我决定临时增加一项服务,那就是陪睡。等我把你睡得心满意足了,我再去干家务,这样可以相得益彰。”
简直是头顶一片大乌鸦,我哭笑不得:“张代,你能不能别戏太多?你大爷的不就是想跟我睡,占我便宜吗?还非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张代振振有词:“我所说的每句话,都发自良心,都是肺腑真言。”
实在不想纵容他这般没脸没了的瞎扯淡,我扑过去,抄起个枕头就拍他:“快起来去扫地拖地,顺道给那些瓜果蔬菜啥的浇水!”
越过枕头,张代抓住我的手,将我顺势一扣,我整个人重心不稳,径直摔到他身上。
环住我的腰,将我往上提了提,张代凑过来,突兀压低声音:“我不碰你,就抱着睡一阵,晚点我再起来给你干活。”
我抬起眼帘,正好对上他的眼眸。
其实张代的眼睛,真的长得特别好看,也特别能勾人,而我当初也是从他的眼神开始沦陷的。现在被他这般深深注视,本大爷的定力忽然一下子喂狗,一个神使鬼差的,我竟然点头:“败给你,行吧行吧。”
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张代自顾自的把空调的温度调了调,又给我摆弄着枕头啥的。
倒腾了一阵,我们刚刚躺下,他的手机却又响了。
随手摸索着手机,张代嘀咕着,谁这个时候不识趣的打来,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屏幕。
脸上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阴冷,张代给我拽了拽被子,他说:“唐小二,你先睡,我接个电话。”
张代很快从房间里出去,他走到了葡萄架下,背对着我讲着电话。
深圳的夏天,闷而热,太阳大哥像是疯了似的毫不停歇瞪着这一片大地,大正午的露台上似乎都腾升着袅袅热气,我怕他太热,就没把门关起来,想着多少能跑出去一些冷气,让他不至于那么热。
也就是因为没关门,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依稀传到了我这边。
大意我没听清楚,可我的耳朵,却清晰得扑捉到了“曹景阳”这三个字。
他有两次提起了这个渣渣的名字。
犹如在闷热的夏天,忽然获得了一桶冰抱在怀中,凉意袅袅不断地入侵着我的神经,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张代打完电话,往回走时,我整个人有些恍惚,他明明越走越近,我却总觉得他的轮廓有些模糊。
他很快走到了床边,坐下,他伸手理了理我的刘海,说:“唐小二,我有点事,必须走了。”
按照我的推算,给张代打电话的人,应该不是曹景阳,但却是和曹景阳有着什么维系的人,估计还关系匪浅。
与张代和好的这十几个小时内,我们彼此不说,却都心照不宣不再提起过曹景阳,于是我那段蒙尘的黯淡的过去,它得以安静地束之高阁,不会变成劈头盖脑的一地狗血。
而不提,不代表它已经成为风过无痕的过眼云烟。
咬着张代的话尾音,我淡淡说:“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你在电话里,提到曹景阳的名字。”
其实,我在说出这话时,我也没能理出头绪,我说这些话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说,它可能会成为横陈在我内心的一根刺,虽然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却能让我隐隐不得安生。
于是说完这些话之后,我弹坐起来,仰起脸,目光均匀落在张代整张脸上。
喉结微微一动,张代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他将视线焦点落于我眼中:“打给我的人,是曹景阳的爸爸曹军。”
眉头浅皱,我只用简单一字:“嗯?”
手来回在我头顶上反复游动着,张代的脸上突兀露出那种让我陌生的狠辣来:“唐小二,我那晚跑去打曹景阳这一行为,它确实是我无法控制的冲动行径,却也仅仅是一个开始。所有人,都得为自己曾经的愚蠢和恶毒付出代价,我一直信奉这一点。”
看张代的神情,再听他这番话,我在心惊肉跳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迷雾,覆上心头。
平心而论,我确实觉得像曹景阳这样的人渣,如果有人帮我将他狠狠教训一顿,让他遭受与我当年一样的困顿无助,那将是一件大快我心的事。
可那晚在万科东海岸别墅见识过曹家的阵仗,再结合起汪晓东曾经说过曹军在风水轮流转下不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暴发户,我用个膝盖也能想到,现在的曹家不是那么容易能扳倒的。
相比于让张代去教训曹景阳,我更在意的是,他会不会因此惹上他挣脱不掉的麻烦。
反手抱住张代的胳膊,我轻晃了几下,说:“张代,那事都过去几年了,就别死磕,跳过它呗。”
嘴角抽搐了一下,张代的眼眶里迸出热意来,他却拼命掩饰着,沉声说:“过不去。”
我有些急了:“你不能往火坑里面跳!”
突兀的,咧了咧嘴,张代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没有大热天瞎跳火坑的爱好,你放心。”
张代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里,分明夹杂着那种有些嚣张的自信,却让我无从辩驳,我的嘴巴张了又合,愣是过了十几秒,都不知道怎么接上张代的话茬。
拍了拍我的手,慢腾腾将自己的胳膊抽出去,张代飞快凑过来,在我的侧脸上浅浅蹭了一下,说:“我真的得走了。唐小二你快睡一会。”
顿了顿,张代又添几句:“今晚,我应该是没空了。”
说是外面太热,张代打死不让我送他,他硬要我留在空调房里,我只得透过窗户去看他渐行渐远,再拽过铁门关上,将我与他彻底隔绝开来。
我坐在床上,发愣来发愣去的,睡意散退得无影无踪,我只得拿着熊垫在后面,半卧在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正刷得起劲,我的手机震了震,来了一条信息。
我以为,是张代发来的,所以挺急切地,随手点开。
可扫了一眼,我整个人先是愣住,然后感觉有根绳子重重地勒住了我的心,窒息感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