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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直接动手害宝络的庄氏, 如今已经被放了出来, 还恢复了嫔位。
可五公主姬清涵却还在寺庙里头受罪……她当年犯错时毕竟还年幼,且过错也不如庄嫔大。既然连庄嫔都可以被赦免, 为何姬清涵还要继续留在皇家寺庙中受罚呢?
这时候, 昭德帝完全忘记了当年宝络是如何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也忘记了他当时的愤怒。看着眼前全心全意信赖着自己的周贵妃, 昭德帝便开始回想起周贵妃和姬清涵母女的好处来。然后,便心软了。
“这些年来,苦了你了。涵儿当年虽有错,但也已经受到惩罚了。过几日, 朕便想法子试试, 看能不能把涵儿给放出来。”
毕竟要照顾到许皇后和宝络的情绪, 所以,把姬清涵放出来之前,总得跟她们先通个气儿。
自以为周全的昭德帝并不知道,他这样做, 非但许皇后和宝络不会满意, 就连周贵妃, 也同样不会满意。
对于许皇后和宝络来说, 昭德帝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么他仅仅就只是在通知她们一个结果, 而不是征求她们的意见, 她们并不会觉得受到了尊重。
而周贵妃则觉得, 当初把五公主姬清涵关入皇家寺庙中, 只是昭德帝一句话的事情,要把姬清涵放出来,也同样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何还要与许皇后及宝络商量?看来,昭德帝这只是在安抚她,并不是真心想要放姬清涵出来。
周贵妃伏在昭德帝的怀中,面上一派冷漠,声音中却满是柔情与感动:“多谢皇上,只要皇上还惦记着咱们娘儿俩,臣妾也就知足了,放不放涵儿出来,并不重要。涵儿被臣妾宠得性子顽劣了些,正该好好改改那性子。她便是待到成亲再出来,也不晚。”
昭德帝听了周贵妃的话,越发坚定了要早日将姬清涵放出来的决心。姬清涵比宝络大了将近两岁,如今,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了。女儿家花期短暂,若是再不将姬清涵放出来,他这个女儿就真的要被耽搁了。
“说什么傻话!涵儿如今已经十二了,咱们还能留她几年?总不能真的让她被关到出阁吧?你放心,这件事,朕来想法子。”
不知太后从哪儿知道了昭德帝心中所想,便将昭德帝唤去,对他道:“这件事,只管交给哀家吧。皇后那儿,你毕竟不好开口,由哀家来说比较合适。”
昭德帝闻言,颇感欣慰:“多谢母后。”
太后摇了摇头:“谢什么?哀家毕竟是你母后,哀家虽然没有生过你,但哀家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一般。当年你皇弟遭遇不测时,你曾出手相助,你这份情,哀家一直记得。”
“朕也一直记得,母后对朕的帮助和支持。当年,朕既不居嫡,也不居长,更无父皇的眷顾。若不是母后将朕认在了名下,朕是绝不会有今日的。”昭德帝也有些动情。
这对天下至尊的母子,一时之间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对彼此的防备,从不曾消融过。亲母子间尚且有自己的小算盘和私心,基于利益关系而走到的嫡母与嫡子之间,自然更是如此。
太后若是果真对昭德帝放心,就不会想方设法地往昭德帝身边儿塞人了;昭德帝若是对太后放心,便不会暗地里打压太后在宫中的一些旧人了。
但一直以来,太后与昭德帝都有一个默契。不管心里头怎么想,表面上,他们都是和和气气的,就像亲母子那般亲密。
第二日,太后便将许皇后召到宫里去,拉着许皇后的手,说了一番话。
类似于,许皇后不愧为中宫皇后,掌管公务之时公平公正,恪尽职守;类似于,许皇后胸襟过人,能够将庶出的皇子皇女们视如己出,时时关心着他们,从不曾苛待他们分毫。
这些话,听得许皇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直以来,许皇后与太后的关系都不咸不淡的,因着当年太后寿宴之时,两人之间甚至还可以说有些嫌隙。许皇后实在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突然把自己叫来,这样夸赞自己。难不成,真是觉得她把宫务管得很好,所以心血来潮,把她找来夸赞一番?
才刚升起这个念头,许皇后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平心而论,她不是那等长袖善舞之人,这些年来,她在宫中所为只能称得上是不功不过。至于特意嘱咐下人们不要克扣了皇子公主们的份例,那也只是例行公事,不让昭德帝觉得她苛待了皇子公主们。比起周贵妃掌权时来说,她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所以,太后这次召她来,到底是何意?
太后拉着许皇后说了半天的话,才终于开始进入正题:“如今,哀家年龄也大了,便越发喜欢热闹。中秋节将至,哀家希望看到咱们皇室的子孙齐聚一堂,和和睦睦的,这才是咱们皇家的福气,皇后说,是不是?”
许皇后已经被太后绕的有些晕了,听她这样说,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这是自然……”
“可惜涵儿如今还在皇家寺庙之中,未被放出来呢,若是她不在场,咱们皇家的孙辈,便不完整了……”说完此话,太后便饶有深意地看向皇后,似乎在期待着皇后的表态。
许皇后一颗心不由下沉。虽然这些年,她已经渐渐淡忘了在皇家寺庙中修身养性的姬清涵,但当年姬清涵和庄氏联手祸害宝络的事,她可还没有忘。
庄氏的事涉及前朝,许皇后是没有办法左右了,而姬清涵,许皇后是绝对不乐意见到她被放出来的。
只是,理智上,许皇后也知道,昭德帝不会关姬清涵一辈子。区别只在于,姬清涵会被关多久而已。
如今,看来是有人想要让姬清涵出来了,竟然连太后都成了说客。
许皇后心中觉得颇为讽刺。这些人,也真是喜欢惺惺作态。想要放姬清涵出来,直接下一道旨意不就成了?反正,她也反抗不了。何苦要来为难她,让她亲口说出放姬清涵出来的话?这不是诚心恶心人么?
“母后的话,细想起来,总是有些道理的。”
太后面上的笑意加深:“既然皇后也觉得是这个理儿,那么,此事就交给皇后来办吧。”
她拉着许皇后的手拍了拍:“哀家这也是为了皇后着想。既然涵儿迟早会被放出来,皇后不如卖周贵妃与涵儿一个面子,替涵儿说几句话,就是皇上那儿,也会记皇后的好。日后,周贵妃和涵儿若是再对皇后不敬,便是皇上,也容不了她们。”
许皇后紧咬着下唇,面色微微发白。
她不是不知道,顺应昭德帝的心思,为五公主求情对于她来说有好处,只是,她实在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光是坐视五公主被放出来,她便要花费极大的功夫去忍耐了,再要求她为五公主开口,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许皇后想,她兴许永远都成不了那样的人。
“母后,臣媳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母后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臣媳是个驽钝的,怕是领会不了母后的意思,这差事,臣媳也是不敢应下的。”许皇后低眉顺眼地道。她在太后的面前虽然态度极为谦恭,但说出的话,却是全然的拒绝,没有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太后的目光渐渐转冷:“如此说来,你是要拒绝哀家了?”
“臣媳想着,臣媳毕竟没经过事儿,有些事儿,还得母后来拿主意。母后但有吩咐,臣媳必然遵从。”
太后盯着许皇后看了许久,那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许皇后坐如针毡。
半响后,太后才道:“好罢,哀家知道,皇后心思也多了,哀家是使唤不动皇后了。”
许皇后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还是顶着太后的压力道:“臣媳驽钝,此事还得劳烦母后费心。”
后来,许皇后简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凤仪宫中的了。她只知道,她往额头上一擦,满满都是冷汗。
这样大的事,自然瞒不过宝络和太子。
宝络道:“父皇和周贵妃,实在欺人太甚。皇祖母向来深居简出,只一心养着五皇兄,若父皇没有这个意思,我就不信,皇祖母能够对母后提出那种要求来。”
“谁说不是呢!本想着,周贵妃应该会先忙着固宠,顾不上给咱们增添麻烦的,谁知道,她自己才刚出来,就忙着把她女儿也给弄出来,且筹划着把她女儿弄出来的同时,还不忘恶心恶心咱们。”
“既然周贵妃恶心咱们,咱们也该恶心回去才是。没有吃了亏还忍气吞声的道理。”宝络思忖片刻道:“瑞贵人才因为开罪周贵妃而失宠,若是让瑞贵人踩着周贵妃复宠,太子哥哥觉得如何?父皇日理万机,到了后宫中,自然应该有解语花服侍才是。只周贵妃一人,是不够的,我看,瑞贵人就很不错。”
年轻美貌,先前颇得昭德帝欢心,且又与周贵妃结了仇。
“还有庄嫔,前些年,她虽害过我,可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要她能够将父皇伺候好,我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当年,因着昭德帝对周贵妃一系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庄嫔却是毫不留情,直接废除妃位打入冷宫,庄嫔心中自然心怀怨恨。
当庄嫔在冷宫中过苦日子时,只要一想到周贵妃只是禁足一段时间,待禁足期满后,周贵妃又可以风光地过她的日子,而庄嫔自己后半辈子都要在这永无天日的冷宫中度过,庄嫔心中的怨恨就一日日的发酵。
庄嫔不敢怨恨昭德帝,便被这股子恨意全部算到了周贵妃的头上。她甚至觉得,这都是周贵妃故意算计好的。让五公主先对宝络动手,引诱她犯罪,最后,再把她推出来顶罪。否则,怎么她们母女俩安然无恙,只她一个人被罚得这么惨呢?
幸而庄嫔的娘家给力,昭德帝又把庄嫔给放了出来。若是庄嫔在冷宫关个几年,怕是不死也得疯了。
若是能够利用瑞贵人和庄嫔恶心一下周贵妃,宝络觉得是很值得的。而且,想来这两人也会配合。
“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太子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拘泥于这些宫闱纠纷。”宝络最后总结道。
太子拧眉看着自家妹妹:“别让她们知道是你在背后谋划。”
他自然知道,他的妹妹有多么的聪慧,这些年来,宝络出手的次数虽不多,但每次只要出手,必有收获。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多叮嘱宝络几句,就怕宝络为了给许皇后出气,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反倒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太子的关心,宝络自然是懂的:“太子哥哥,你就放心吧,这只是正餐前的一道开胃小菜罢了。还没到与周贵妃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呢,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把自己搭进去的。否则,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可以以身犯险。”太子听了宝络这话,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宝络愣了愣,才道:“好。”
以上对话,都是背着许皇后进行的。
许皇后今日才在太后那里受了惊吓,宝络和太子的筹谋要是让她听到了,少不得又得跟着担惊受怕了。
在计定之后,宝络很快便对着自己的心腹宫女碧尧吩咐了下去。
这些年来,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无形中,也给宝络带来了许多便利,比方说,曾经颇为受宠的瑞贵人身边就有她的人。
瑞贵人一朝尝试了从天上掉落到底下的滋味儿,正急于复宠呢,对于自己奴婢提出的好建议,自然是听得进去的:“若是此计奏效,你在本宫这儿,就是立了大功了,本宫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奴婢低眉顺首地道:“奴婢是主子的奴婢,自然该急主子之急,忧主子之忧,并不敢居功。”
瑞贵人听了,越发满意。
这几日,她见多了世态炎凉,不曾料到,身边儿竟还有这么个又能干、又忠心的奴婢,先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好在,现在发现,也不晚。
很快,瑞贵人就专挑了个昭德帝在长春宫的时间,去向周贵妃脱簪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