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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还真厉害,胡为强听了,马上泄气许多,口气缓和了,说:“那好,我也不包庇家人,你带我去抓。”
“我带你去抓,你自己不会去么?”方春花反问,“你又不是新媳妇。”
这个说的也是,西山脚是自己小队的田块,怎么不会走。胡为强说:“那好,我自己去。你在这里等。”
“我凭借什么在这里等,你走我就回家。”方春花毫不示弱。
胡为强没有办法,说:“那好,你回家,这谷子留下。”
“谷子也不留下,她们都拿队上去了,我也拿队上去。现在,我拿回家。”
碰到这个女人,胡为强彻底失败了,也不说话,转身走了。
这边,众女社员在曾细妹的领导下丰收在望,准备满载而归。大家都在嬉笑着盘算着今晚能分多少谷子,却看见有人往这边走来。
“大家躲避起来——”曾细妹小声吩咐。
众人一听,纷纷拿了箩筐蹲在稻田里,有的则是往菜地里跑。
胡为强早就看见这边的人群,也不怕她们躲避的紧,直接走了过来。
妇女们屏息凝视,微微颤抖,逃跑无路,只有等待束手就擒。
走近了,周银芝首先认出是胡为强,胆子大了起来,心中暗骂。再近了,曾细妹也认出了是胡为强,其他人也有认出,小声议论:“是胡为强,不怕了,呵呵,他媳妇也在呢。”
“该不是来为我们挑谷子的吧?”
一时间,众女社员担心害怕的情绪一扫而光。
此刻还不出去等到什么时候?周银芝准备站起来说话。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距离十多米的时候,胡为强站住,问。
周银芝站起来,严厉地问:“你来做什么?”
这时候,众妇女纷纷站起来。
“你……你们……做什么?”一下子二十多人站在稻田里,胡为强大为震惊。
“我说还是谁,原来是强哥。”曾细妹笑说,“你来的正好,银芝嫂得不动,你帮助她驮回去。”
好笑,自己来抓贼,反而被贼要使用。胡为强说:“我……我是来……你们……”抓字说不出口了。
“什么你们我们的。强哥说什么嘛?”曾细妹笑问。
“你们做这事情,是破坏集体财物的行为,不合适吧?”胡为强镇定下来。
“有什么不合适?”曾细妹反问,“我们自己种的谷子,大家都有份。今晚我们这些妇女社员,基本上每家都有,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拿到大队去交给别人就合适?”
“这是国家的政策,我们是贫下中农,要爱护合作社的利益……”胡为强教育起来。
“国家的政策我们知道,我们贫下中农没有饭吃,总不能叫我们空肚子爱护合作社的利益。”说着,曾细妹转向周银芝,“银芝嫂,你看这咱办?”
本来,周银芝在胡为强的面前是有绝对的权威的,但是,现在看见自己的男人被曾细妹批评,所以也不帮助曾细妹,说:“叫他也难,也是一个共产党员,有的事情不做也不好向党的上级交代。”
“银芝嫂子说的也对,强哥也有强哥的难处。”曾细妹转的也快,“今晚的事情,强哥要怎么样,我们也没有意见。现在也很晚了,鸡叫了一片,明天还要上工,我们回家去。”
说完,带头驮起篾箩向村子里走去。
众人看见曾细妹带头走了,纷纷或驮或搂,抗起箩筐,跟在后面走了。
等众妇女走完,胡为强也跟在后面回家了。
回到家里,胡为强也很矛盾,不知道告发还是不告发。闷想着,不等分谷子的周银芝回家,睡了。
却说胡天健接受了养猪的任务后,把学生分成六组,每组八人,准备每组负责养猪三头。准备食物、喂食、卫生等几个环节具体落实到人。只是纸上谈兵,终觉得缺乏经验。于是找到周全信,请示回家学习养猪的知识。
周全信自然是很高兴,这小子不认真学习,醉心社会事物,最终荒废学业指日可待,便爽快地答应了。
这样,胡天健就回到了家里。
正好,胡为强告诉胡天健,胡铃后天就要出嫁,不用再请假了,就在家里送姐姐出嫁。
胡铃怀孕的事情,胡天健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缺德的事情,自然也不好问。看胡铃的肚子,也看不出怀孕的样子,胡铃就要出嫁了,脸上可以看出欢快的表情。
父母和哥哥姐姐都上工去了,小妹胡琴和小弟胡金狗也上学去了,家中只有三岁的小弟胡金木和奶奶朱三兰。
自己这次回家的任务,是学习养猪。因为是学校派来的,胡为强也不说耽搁学业,就让胡天健自己学习。
半上午,朱三兰忙完手中的家务,对胡天健说:“健儿,你要学习养猪,我带你去看看我们自家的猪。”
“好呀,奶奶。”
朱三兰从厨房外面提来一只木桶,说:“呐,这就是潲桶,用来喂猪的。”
胡天健一看,只见潲桶里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几颗菜叶。
“奶奶,这潲水里面是什么呀,怎么这么浑浊?”
“里面是洗碗水和淘米水。再有,就是菜叶。”
“哦,那还要加什么给猪吃呢?”
“往年,家里粮食比较充足的时候,淘米水就多,洗碗的时候,有油星,有时候,还有吃剩下的饭渣和其他的食物的渣子。今年困难,人都没有吃的,哪里有饭渣子和油星。”朱三兰不回答胡天健的提问,解释潲水。
说完,朱三兰从潲桶里拿出一只木头做的瓢,去了房间。稍后返回。
“你看,这是糠。”朱三兰指着木瓢说。
胡天健一看,木瓢里有一小碗土黄色的皮粉状物体。这物体,胡天健上次在冢米的时候见过的,就是谷壳。
“奶奶,这个我知道,就是谷壳,上次我见过的。平时我也见过你放这谷壳猪吃。”
“谷壳可是好东西,猪吃了长剽。只可惜太少了。你想想,这谷壳里面自然有大米的粉末在里面,人吃大米的,猪吃了那有不长的道理?”
“奶奶说的对,谷壳确实有营养的。”
说着,朱三兰把木瓢浸如潲水中,接着搅动,米糠就漂浮在潲水上面。潲水更加浑浊了。
朱三兰提起潲桶,要去猪圈。胡天健接过来,说:“奶奶,我来提。”
胡天健一提,潲桶提手上黏糊糊的,胡天健的手上沾满了潲水,恶心死了。
朱三兰在前头走,站在猪圈门前。
胡天健放下潲桶,朱三兰从里面拿出木瓢,揭开猪圈门前一个大瓦罐。一股臭气冲出来,刺鼻。
一看,里面黑糊糊的,胡天健问:“奶奶,这么臭气熏天的东西是什么呀?”
“草,这是野草,猪吃的野草。”
说着,朱三兰拿木瓢伸进去挖了两瓢出来,放进潲水桶里面搅动。
“奶奶,这么臭的东西猪能吃吗?有没有毒啊?”
“有毒?”朱三兰笑了,说,“野草挖回来,要用柴火煮熟了,猪才爱吃,生的,猪就不喜欢吃了。这黑糊糊的,是野草煮熟了,时间长了,就成这颜色。”
这个还要你解释。把野草煮熟了,沤在这个大瓦罐内,时间长了还有什么营养?炒菜还说不能时间长了,怕烧掉了维生素,你这沤在这个都变黑了,吃了就是不中毒,企图提供营养就别想了吧?
搅拌均匀,朱三兰就舀起一瓢潲往猪圈里倒。
胡天健往里面一看,一只黑色的小猪即刻从猪粪中冲过来,鼻子里哼哼地叫,嘴巴就去雕木栏杆。
猪圈里不但臭,而且很难看。猪圈是用木头做成的一个正方体的阑珊,两两栓连接,中见有横向的空隙。满猪圈里都是猪屎和稻草,颜色深黄色,十分恶心。
朱三兰把潲水舀到一个石头做的槽里,小猪就汩汩地喝水,然后才听见吃的嗒嗒声。
“奶奶,我们家这猪多长时间可以卖呀?”胡天健问。
“卖什么,你爹说,今年的猪不能卖,也不能自己杀了,恐怕要交给小队里。”
这是什么话?胡天健疑惑不解。
“这话怎么说呀?奶奶,我们家的猪怎么不能卖呢?”
“健儿,是这样的,我们家人多,劳力少,做的工分不够分回家的粮食,这猪呢,就是拿去小队底工分的。”
胡天健听了一头雾水,不仅有问:“什么工分不够,我都搞不懂呢。”
“这个我也不太懂,等你爹回来,叫他告诉你。”
“那好,就算这头猪底工分,我们家一年多养几头猪,欠账的工分低扣清了总可以卖吧?”
朱三兰笑说:“傻孩子,一年多养几头猪?吃什么?野草猪吃了不长的。我们家这头猪都养了大半年了,才这么大。”
什么啊,这猪养了大半年了?胡天健差点晕死了。这头黑猪看起来不过三十斤重,就像是猪崽子,可是奶奶朱三兰却说养了大半年!
对于养猪,胡天健是没有经验,但是,书本上说,一头猪从出生到出栏,应该在半年左右。出栏的时候,一般是两百斤左右。而这头猪居然长了大半年,起码就是七个月,才三十斤!
“有没有搞错啊,奶奶。”吃惊之余,胡天健再次求证,“也许我们家的猪才长的慢,这头猪种不行呢。”
“什么种不行,你去问问,我们村子上的猪哪个不是养半年才三十斤的?”
完了,就这样了。
“奶奶,你估计我们家这猪多重?”
“最多也就三十斤吧。”
“奶奶,这猪才三十斤,你究竟养了多长时间呀?”
“嗯,我想想,去年过年过来,正月二十三捉的猪崽子,到现在快九月了……”
养了整整八个月,才三十斤!
呜呼,这五十年代的猪好不肯长!
“怎么这么不长嘛,奶奶,你一天给猪吃几次呀?”
“两次,上午一次,晚上一次。猪不肯长,主要的是没有好吃的,”朱三兰解释说,“人不吃好也一样的。现在人都没有吃的,那有东西给猪吃。本来红薯藤猪吃了比野草好,可是今年去听说红薯藤要归集体所有,不给我们社员了。以往,多少也有些红薯给猪吃的,现在却红薯藤猪都没有的吃,还能指望猪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