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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这两人都注视着对方, 前世纠葛一眼万年似的, 谁也没理他。
闻垣道:“无量功德?你应该不是凡人吧?大乘修士?可你为什么没修为?”
蔡勇震惊了,目瞪口呆看着奚芄。
紧接着, 奚芄道:“八千年大妖?为什么你属下告诉我你是修士?你在瞒着他们?因为没有良妖证?”
蔡勇……蔡勇又目瞪口呆地看向闻垣,很神奇地, 他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居然还能冒出一句话来:原来部长老大八千岁了, 原来还能在奚芄口中听到被称作大妖的妖怪来。
连一本正经的蛇妖小周此刻面瘫一样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 “……部长,真的假的?你是妖?什么妖?不是我同族吧?”
闻垣:“……”
奚芄答:“不是, 他不是蛇妖,他是——”
“你要敢说,我撕了你,反正你没修为。”闻垣打断了奚芄的话。
妖怪对本体真的很敏感,年岁大的妖怪更甚。
奚芄紧紧闭上了嘴巴。
人在异世,没有修为,只能服软。
蔡勇与蛇妖秘书周雯已经炸了,开始连番炮轰闻垣为何隐瞒身份。
“不公平!凭什么!”蔡勇的原本并不大的小眼睛都快瞪成了死鱼眼,“我忍辱负重拍了本体照片贴在良妖证上, 都是妖怪, 凭什么你连良妖证都不用办!装成了一个修士!”
周雯推了推黑框眼镜, “部长,你在滥用职权吗?哪怕你修为高没人能看出你是妖, 也不能这样吧?”
奚芄被晾在了一边。
她不介意, 反而很感兴趣地看着部门内部人员起内讧, 若不是真怕眼前这个大妖撕了她,她还想插嘴一句:你这妖怪,确实不厚道。
不过,这场两个小妖的叛乱没过两分钟就被闻垣一句低吼“闭嘴”就轻而易举地镇压了。
奚芄看着这两个委委屈屈又不敢再说话的小妖,惋惜地摇头,唉,到底还是太嫩了。
闻垣道:“什么叫滥用职权,谁让你们没人发现我是妖怪?我从玄冥司司长到非物质文化管理部部长,管了人妖两界几千年,我爱咋地咋地!”
蔡勇小声嘀咕,“那你干嘛非要规定良妖证上必须放本体照片,都是妖怪,体谅一……”
在闻垣凌厉的死亡凝视下,蔡勇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系统里没本体照片,妖怪犯事化作本体逃跑,不抓了吗?都是为了治安!”闻垣厉声道,“还有!关于我是妖的事情,你们谁也不准往外说!以后要是被我发现外边风言风语,先把你们三宰了炖汤!”
奚芄又将嘴巴紧紧闭了闭,唉,这个妖怪长得人模狗样,也太暴力了……
周雯在闻垣威压下,依旧不畏强权地顶了一句,“为什么?是一只妖就让你那么介意?都不肯让别人知道?说好的人妖平等呢?我们这么多年提倡妖权都是白提倡的?”
妖权?这个世界让奚芄愈发大开眼界,连妖权都出来了。
闻垣瞪了她一眼,“如果我是妖被那些个门派以及领导知道,有多麻烦你知道吗?还妖权,信不信他们会以我意图不轨为借口把所有妖都赶出管理局?”
蔡勇与周雯都沉默了。
奚芄心思一动,门派?这里还有门派!那会不会十方庵也在?
亲切,太亲切了!
她正兀自高兴着,就见闻垣又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特别不善地盯着她,“我不管你是谁,在我的地盘上,就给我安分一点,嘴巴闭紧,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出其口时,奚芄便感受到了来自大妖的威压,她蹙起眉,并不喜这种感觉。
自从飞升大乘后,再无人能给过她这样的威压。
唉,没了修为遭人欺啊。
奚芄点头,“放宽心,我与你无冤无仇,且你维续两界太平乃有功德之人,我自不会为难于你。”
“不过,”她话语微顿,道,“我亦有无量功德,你若害我,是会遭天谴的。”
这个大妖看起来暴躁得很,奚芄决定提醒他一二,万一他一个火起把自己给杀了呢?大妖嘛,被人知道本体后总会巴不得杀人灭口的。
闻垣脸色阴沉,“要你提醒?我整你用不着杀你,二逼。”
奚芄:“……”
罢了,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与他计较。
一番折腾之后,闻垣终于想起正事来,问蔡勇:“找我干嘛?”
蔡勇忙交上证物袋,“奚小姐说,这个木牌上有摄魂术。”他本来还打算说奚芄身份成谜,但现在应该不需要再告知闻垣,毕竟,连闻垣的本体都被她给知晓了,闻垣总归会去查。
闻垣接过证物袋,当他看到木牌时,两道剑眉紧紧蹙起,“把裘西元叫来我办公室。”裘西元就是副部长,一位到了出窍的修士。
周雯拿起话筒往副部长办公室拨号,闻垣打开侧门,又回头说:“你们进来。”目光看着奚芄。
奚芄与蔡勇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奚芄是吧?”闻垣坐到自己办公桌后侧转椅上,转椅随着他坐下的动作晃了几晃,“你到底什么来历?”
蔡勇竖起自己耳朵,他真的很好奇。
奚芄不打算说实话,没有修为却有满身功德的人,很容易被恶人盯上,何况上辈子她也是遭人暗算,在没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之前,她得防着一点。
于是她默默地拿出了身份证,“你看,我这身份信息绝对没问题,至于为什么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我也不清楚,以前不行的,前段日子我想不通自杀了一回,醒来后就这样了。”
闻垣眉梢挑起,“自杀?你?”
蔡勇在旁补充:“为情自杀,被楚柯甩了,楚柯知道吧?就是那个大明星。”
奚芄:“……”
惭愧,惭愧……
她举步走去。
楚柯立刻拦在她面前,“干什么你!奚芄,我警告你!你再不给我赶紧离开,我就报警说你擅闯民宅!”他又恼羞成怒地瞪向董忆君,“董姐,你今天是存心来找我麻烦的吗!”
许是发现他暗中将婴灵反噬转嫁他人已暴露无力转圜,他瞪着董忆君的目光,已不复方才的慌乱,反而带了丝阴狠。
董忆君自然不怕他,冷厉的目光对上他,“楚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媒体你在养婴灵?”
名声是拿捏公众人物最好的东西,身为经纪人的董忆君最清楚不过。
果然,此言一出,就唬住了楚柯,他恨恨地盯着董忆君,“董忆君,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董忆君毫不示弱。
楚柯咬着牙,面色阴沉,“你等着吧董忆君,等你哪天家破人亡了,哭都来不及!”这是间接承认婴灵反噬在她身上了。
两人对峙的功夫,奚芄已然打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楚柯想拦她,却被董忆君挡着,“楚柯,今日之事若能解决,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也奈何不了你,但你如果拦着,铁了心要让反噬到我身上,那就别怪我拉你垫背了!”
楚柯两眼游离,阴狠的脸像是有了一道裂缝,他盯着走进书房的奚芄背影,目光像是淬了毒般,但终究没有动作。
此时一旦被董忆君传出去暴露在公众面前,他讨不了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由她们去,他就不信,一个蠢笨的奚芄还能破了大师留下的道符!
走进书房的奚芄,一眼就看到了放置在书架上的木偶。
木偶手掌大小,由黑墨朱砂所绘,被放置在一个密封的玻璃罩内。
奚芄缓步走进,在木偶正前方驻足。
透过透明的玻璃罩,奚芄目光对上木偶脸上被画上的乌黑眼珠子,眼珠子仿佛活了一般,乌黑深邃,说不出的诡异。
奚芄能感受到,这被缚在木偶中的婴灵已被困数年,日积月累的怨气致使它开始反噬主人。
木偶身上被刻了许多图案线条,是道符,朱砂所绘,除了木偶身上刻着的,在玻璃罩上,还贴了一张明黄色道符,上头还掺杂着融进了生辰八字。
应该就是董忆君的生辰八字。
“雕虫小技。”奚芄淡声道。
看这道符,分明就是民间术法最为简易、最投机的一种,无需多少修为,更不用玄力,只是趁着刚夭折的婴儿魂魄虚弱无知,连哄带骗将其诱来,在用这简易的道符,缚住便可。
至于转嫁反噬的道符,更加简单,眼前这婴灵的怨气已抑制不住,此时将聚财受惠者的生辰八字送上,就如同将此人送到饿狼嘴里,轻而易举就将怨气引了过去。
董忆君与楚柯已然跟着奚芄走进了书房,董忆君见奚芄评价其雕虫小技,面色一喜,“奚小姐,你有办法是不是?”
楚柯冷哼,阴阴目光盯着奚芄的侧脸,“这是大师留下的,就凭你也能破?做梦吧!董忆君,你还真是急病乱投医,都能拉着奚芄来帮忙!”
董忆君毫不示弱道:“反正,我要是真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也会拉你陪葬!”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有大师相护,就凭你?还动不了我!”
奚芄丝毫没理会他们的针锋相对,她伸出手,尝试着探向玻璃罩。
她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的婴灵瑟缩了一下。
很好,奚芄这满身功德,并非摆着看的,婴灵明显畏惧于她。
她又触向贴在玻璃罩上的道符。
楚柯见她动作,冷笑,“蠢货,大师留下的道符哪是你能碰的!”他试过,手指触及道符是就像被电到一样,浑身一颤,被打退几步,他认为,连他都碰不了,奚芄当然更加不能。
结果当然出乎他意料,奚芄手指触到道符,什么事都没发生,明明放在他身上能把他整个人弹开、会散出暗黄色光芒的道符,此时在奚芄手里,偃旗息鼓般,蔫答答地无力垂下。
“这、这……你能碰?这不可能!”楚柯震惊,脸色再度慌乱起来,眼前这个蠢笨的女人,真的不一样了!
他正想上前阻止,奚芄却自己将手收了回来。
“这道符遏制了婴灵怨气,我若此时撕开,怨气外泄,怕有点麻烦。”
她到底没有修为,虽然道符奈何不得她,怨气奈何不得她,但这里并不止她一人,这个婴灵怨气甚强,一旦外泄,怕是对这个房子里的人都会产生影响。
当然,影响最大的,还是主人楚柯,但保不齐董忆君也会被伤害到。
“那要怎么办?”董忆君急切问道。
奚芄也有些发愁,没了修为,果然还是不适应啊!
楚柯却已顾不上她们,当看到奚芄能碰道符时,他就不大好了,此时正急匆匆地外拨电话。
他需要找他的大师,大师明明说过,这道符凡人根本碰不了,所以不用担心它会被撕下来,可现在,奚芄就能碰!
然而,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始终在占线中。
楚柯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正在奚芄凝眉沉思该如何解决这婴灵时,门铃响了。
保姆打开电子猫眼,问外面的人,“哪位?”
“警察,有事找楚先生。”
保姆一听是警察,连忙打开了门,又叫唤在书房里的楚柯,“楚先生,有警察找。”
楚柯神色一变,急匆匆走出去。
董忆君与奚芄同样惊讶,两人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来的有两人,都是便衣,为首的一个拿出证件,在楚柯面前一举,道:“我是市局刑警队的,在抓逃犯戴华达,根据我们查到的,楚先生你与戴华达联系频繁,有几个问题,要来问一问你。”
在这位警察说出“戴华达”这个名字时,楚柯浑身一震,慌张无措,甚至有些呆愣。
戴华达就是他口中的大师。
与此同时,呆愣的还有奚芄。
因为,进门后一直沉默的另外一位警察,他是个鲤鱼精……鲤鱼精……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闻垣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用修为去碾压眼前这人的冲动,道:“近半年来确实两界不太平,我们也在加强治安。”
说着,他加快了步伐,往办公室去,结果奚芄始终跟着他,还与他一同上了电梯。
闻垣侧头睨她,“你干嘛?”
“我同你一道去了解一下案件。”
闻垣没好气,“这是机密。”
“兴许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呢?”
闻垣想到她的本事,决定还是暂且先忍一忍她。白骨妖已经犯案好几起,通缉了两个多月,一直未能归案,若奚芄真能帮上什么忙,倒也不错。
闻垣便默认让她跟着了。
回到办公室,周雯递上了一叠文件,“部长,这是蔡勇发来的案情资料,我打印下来了。”
闻垣接过,打开翻看。
奚芄凑过来,便见到了一些案发现场的图片,血腥残忍,整个人的皮都被剥了下来,露出血红的肉来。
她一阵恶寒,“竟如此残忍。”
闻垣翻页后,便是受害人信息,一个男大学生,21岁,还贴着受害人的照片。
奚芄看到照片,“咦?我见过此妖。”
闻垣翻了个白眼,“这是个人,你眼瞎了?”
“不啊,明明是一只妖,我在万丈寺后山见到的,他想找灵泉,被我制止,还是只白骨妖呢,白骨妖能化为如此好看的人形挺不易的,这才短短两个多小时,他竟遇害了?”
闻垣神色一凛,拿起座机话筒给蔡勇打去电话,“两小时前白骨妖在万丈寺,你派人过去追查,说不定它还在,必要时可以封锁寺院。”
闻垣吩咐完蔡勇,奚芄也回过味来,“你是说,那白骨妖害了这大学生,还戴了他的皮囊?如今的白骨妖竟如此可恶?”
闻垣对这个老古董已无力吐槽,竟然同白骨妖擦肩而过还任由它逃开,“这白骨妖自己修不成人形,然性又贪,便有了这歪门邪道。”
奚芄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修不成人形不能躲在深山里再修上几年?怎的非要戴他人皮囊?易遭天谴又很容易遭人识破,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白骨妖!”
闻垣轻哼了声,“你还不是没识破。”
奚芄也觉得惭愧,她无修为,要看出这皮囊并非那妖的,有些困难。
唉,还是该开始修炼了。
闻垣细细查看了案情资料,又问奚芄:“你见过那白骨妖,觉得它修为如何?”
“一个小妖罢了,修为不足为惧。”
闻垣心一松,但随即又不放心地再问了一句,“与蔡勇比如何?”毕竟这个老古董眼里的修为低与他们认知的修为低并不一样。
果然,他听奚芄道:“啊,那它比蔡勇还是要略胜一筹。”
闻垣:“……”
真的,蔡勇作为刑侦一队的队长,修为已经算拔尖了,至少在管理部内能排上前五的,妥妥的千年大妖一个。
白骨妖遭通缉两个多月,刑侦队只能偶尔探到它隐蔽的行踪,连正面交手都不曾有,闻垣已经怀疑其修为不低,听奚芄这般道来,便知他们还是小瞧了这白骨妖。
他通知了裘西元,让他去万丈寺帮忙,万一真的撞见白骨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只是闻垣还是放心不下,决定亲自接这个案子,去案发现场看一看。
临走前,他问奚芄,“我要去案发现场,你要一起吗?”
奚芄虽想到那受害者尸身便浑身不适,然而她撞见白骨妖却又让它逃开,多少有些自责,觉得该尽一份绵薄之力,便点了点头。
案件在一宾馆发生,现在宾馆已经被警方封锁,闻垣带着奚芄进入,蔡勇迎了上来,“部长你来了。”他看到奚芄,愣了一愣,但没说什么。
蔡勇带着他们去了案发现场——一间房间内。
案件的基本信息闻垣已经看了文件,受害人来到宾馆前,与同学在酒吧喝酒,据他同学阐述,受害人结识了一女子后离开,而监控显示,受害人是与一女子一起开房的,但身份登记信息只有受害人,最后离开的,便是披了受害人皮囊的白骨妖。
很显然,原本白骨妖披了一女子皮囊,后又换成了受害人的。
蔡勇又向闻垣汇报了最新进展,“对照了失踪人员名单,监控中的女子在两周前失踪,应该就是被白骨妖所害。”
闻垣神色凝重,“又多了一个受害人。”
蔡勇垂着眼,低声道:“是的。所以这两个月来,不是白骨妖躲起来了,而是它低调了,但并未停止作案。”
“你把手上戴华达的案件转给刑侦三队,先全力追捕白骨妖。”
“好。”
奚芄听着他们对话,看来现在真的是案件频发,感觉管理部都快腾不出人手了。
就短短一周内,奚芄便已碰上了三起,先是楚柯养婴灵、主谋戴华达潜逃,后是袁周利命数被劫,到了现在,又来了白骨妖作案,三起案件全部悬而未决。
修士与妖都不怎么消停。
奚芄环顾了案发现场四周。尸体已然被收走,只留下干涸的血迹,只是这依旧能让她联想起照片里被剥了人皮的血肉。
她打了个寒颤,又觉得奇怪,问:“为何白骨妖要如此频繁换皮囊?以它的修为,皮囊该不至于两周就坏的,莫非它图新鲜?”
蔡勇道:“它皮囊确实坏了才换的,这里还遗留了那女子的皮囊,已经有稍许腐烂。”
奚芄皱了皱眉,“可是它虽修为并不高,但真的不至于两周皮囊就坏,除非它在做很耗元神的事。”
她歪头思索着,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蔡勇疑惑:“耗元神?一个不勤加修炼成形非要戴别人皮囊的妖,能有什么耗元神的事?”
“啊,我想起来了,”奚芄道,“我说为何它戴了皮囊我竟瞧不出,它身上竟没有怨气,害人至此,身上怎会不残留怨气?它定是想了什么法子,将身上的怨气给清了。它害人手段残忍,怨气定然纠缠,清怨气自然伤元神。”
此时,闻垣正蹲在床头柜前,伸手抚了抚地毯上残留的木屑,“桃木,是道法,案发时这里应该有第三人在,有人在帮它清怨气。”
蔡勇脸色沉下,“有修士在帮助白骨妖?”
奚芄看向他这辆SUV,淡淡道:“牌子挺好,很贵吧?”
“你别乱来!”
“那你可感激我?”
“……感激,很感激。”
奚芄满意地点头,“不错,孺子可教,你若有心修佛,我倒可以考虑收你做弟子。”这白莲虽说脾气不好,慧根却不错,在灵气薄弱的情况下还能有此修为,好生教导,该是前途无量的。
“……我没有出家的打算。”闻垣忍着脾气说,以他的修为,近千年来到哪都被人捧着,现在听到有人对他说“孺子可教”,不爽,实在不爽。
但他怕奚芄没吐完,再一刺激她真往爱车里头吐,没敢再去招惹。人可辱,车不可辱。
闻垣停车的位置,是山腰的一块停车场。他们要去的寺庙,应该在山顶,再往上已经没有车道,只有千阶台阶,需要步行前往。
只不过,在半空中,还有索道,如果不欲步行,可以乘坐缆车前往。
此处来往的人不少,一辆辆过去的缆车基本满座,只不过,并非修士。
奚芄正奇怪着,闻垣问她:“你要坐缆车吗?”
刚晕过车的奚芄,实在对悬空晃悠的缆车提不起兴致来,遂摇头,“步行吧。”
她又问:“这里为何如此多凡人?你不是前来解决门派纷争吗?”
闻垣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异常好看,“现在正经修炼的门派已经不多了。”
奚芄惊问:“不修炼,要作甚?”
“作甚?当然是赚钱。”
奚芄:“……”
她仰头看头顶索道,总算从原主记忆中提取出信息来了,市郊有个无涯寺,香火甚旺,正在大力发展旅游业。
没有想到,这个无涯寺竟然还是修真界里的一个门派?
丢脸,实在丢脸。
一人一妖拾级而上,前往无涯寺。
闻垣不想被眼前这个老古董看轻,毕竟这里是自己在管理的修真界,为了给自个儿争回一些脸面,他道:“像无涯寺这种大力发展旅游业的,只是这里的一些小门小派作风,修为上不去,就开始赚钱,不过大门派还是很干实务的,掌门与内门弟子的修为都不会很低。”
为了防止自己被打脸,他又补充:“不过在现代社会,没钱是活不下去的,哪怕是修为很高的人,所以,大门派也要赚钱,除了我们管理部会根据各个门派对修真界的贡献拨款奖励之外,他们也需要自己赚钱维持门派发展,不过这些基本就是掌事会在做,掌门和内门弟子还是更注重修炼的,不然被妖修给压修为,他们也丢人。”
这个奚芄能理解,就算在八千年前,大门派有这么多弟子要养,肯定需要银钱物资的。
只是……奚芄很怀疑他们注重修炼是怎么个注重法,不然哪怕灵气微薄,也没有弱到这个程度的吧?
旁边这个莲花妖尚且能到此修为呢,怎的修士还不如这小白莲了?不仅不如,还一直将这朵小白莲当做同类,啧啧,丢脸。
如此一来,这小白莲还算勤勉的。
秉着众生平等、一视同仁的态度,奚芄夸赞了这小白莲,“你不被这里风气带坏,不仅修为尚可,还恪尽职守,小门派的纷争都亲自前来,不错,不错。”
闻垣:“……”
他一个八千年大妖,怎么在这个老古董眼里,跟刚开智的小妖都没区别?还修为尚可,特么你还一点修为都没呢!
太不爽了!
闻垣要给自己扳回脸面,“滚你的恪尽职守!要不是我小时候受过万丈寺恩惠,就凭这个小门派,能让我正眼瞧一眼?”
瞧瞧这态度,啧,不该夸,不该夸。
不过奚芄有更疑惑的,这里不是无涯寺吗?跟万丈寺有何关系?她困惑问:“万丈寺?”
能让奚芄摆出茫然的脸色,闻垣心里舒爽了些许,答:“无涯寺和万丈寺同源,五十年前老主持去世后,师兄弟开始争夺主持位,最后谁也不服谁,分了家,师弟了空抢了东殿过来,成了现在的无涯寺。所以现在山顶其实有两个寺,只不过最近几十年无涯寺大力发展旅游业,打响了名气,所以万丈寺默默无闻而已。”
“……万丈寺没落到如此程度了?《大荒史前》不是还记载,重建修真界的是万丈寺的枯禅法师?”
“八千年了,起起落落不是很正常?大荒时和万丈寺齐名的十方庵还倒闭了呢,现在只剩下废墟,这么比起来万丈寺还算好的。”
“……”十方庵倒闭了!
奚芄心情很复杂,她的故土十方庵,倒闭了……
闻垣继续说着:“天地混沌时我化形,只是一个黄毛小儿,险些没活下来,被枯禅法师所救,他见我为佛法点化开智,颇觉有缘,一直将我养在身边,悉心教养,养育之恩不能忘,所以这么些年来,事关万丈寺我总会照拂一些。”
奚芄心绪烦乱,闻垣的话只带耳听着,没回应。
不知是不是她这番姿态在闻垣眼里成了甚好的聆听者,他起劲儿地吐槽起来,“说句实话,八千年过去了,现在的万丈寺早跟枯禅法师没什么关系了,我是不忘本,才照拂他们,他们呢,还以为我是受了他们多大的恩情呢,越来越过分!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还要来烦我,你说烦一烦就算了,门派还越来越没落,两三百年前还算是一大派呢,现在呢?连家都分了!都这样了还要恬不知耻地想让我多多拨款!你说过分不过分?”
奚芄忽然觉得颇有同感,闻垣算是在万丈寺长大,结果万丈寺没落成了这个鬼样,她曾是十方庵庵主,结果十方庵更萧条,都倒闭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奚芄宽慰他,“你莫气,若实在看不过去,便索性剃度出家,到万丈寺中,替他们重振门派。”
“……滚,我一大好青年,死也不出家!”
奚芄摇头叹息,“怎么如此排斥出家?我观你六根清净,灵台澄澈,很适合出家的。”
“滚!”
奚芄轻叹,“唉,你不愿也就罢了,若换做我,肯定是要重振门派的。”
蔡勇……蔡勇又目瞪口呆地看向闻垣,很神奇地,他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居然还能冒出一句话来:原来部长老大八千岁了,原来还能在奚芄口中听到被称作大妖的妖怪来。
连一本正经的蛇妖小周此刻面瘫一样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部长,真的假的?你是妖?什么妖?不是我同族吧?”
闻垣:“……”
奚芄答:“不是,他不是蛇妖,他是——”
“你要敢说,我撕了你,反正你没修为。”闻垣打断了奚芄的话。
妖怪对本体真的很敏感,年岁大的妖怪更甚。
奚芄紧紧闭上了嘴巴。
人在异世,没有修为,只能服软。
蔡勇与蛇妖秘书周雯已经炸了,开始连番炮轰闻垣为何隐瞒身份。
“不公平!凭什么!”蔡勇的原本并不大的小眼睛都快瞪成了死鱼眼,“我忍辱负重拍了本体照片贴在良妖证上,都是妖怪,凭什么你连良妖证都不用办!装成了一个修士!”
周雯推了推黑框眼镜,“部长,你在滥用职权吗?哪怕你修为高没人能看出你是妖,也不能这样吧?”
奚芄被晾在了一边。
她不介意,反而很感兴趣地看着部门内部人员起内讧,若不是真怕眼前这个大妖撕了她,她还想插嘴一句:你这妖怪,确实不厚道。
不过,这场两个小妖的叛乱没过两分钟就被闻垣一句低吼“闭嘴”就轻而易举地镇压了。
奚芄看着这两个委委屈屈又不敢再说话的小妖,惋惜地摇头,唉,到底还是太嫩了。
闻垣道:“什么叫滥用职权,谁让你们没人发现我是妖怪?我从玄冥司司长到非物质文化管理部部长,管了人妖两界几千年,我爱咋地咋地!”
蔡勇小声嘀咕,“那你干嘛非要规定良妖证上必须放本体照片,都是妖怪,体谅一……”
在闻垣凌厉的死亡凝视下,蔡勇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系统里没本体照片,妖怪犯事化作本体逃跑,不抓了吗?都是为了治安!”闻垣厉声道,“还有!关于我是妖的事情,你们谁也不准往外说!以后要是被我发现外边风言风语,先把你们三宰了炖汤!”
奚芄又将嘴巴紧紧闭了闭,唉,这个妖怪长得人模狗样,也太暴力了……
周雯在闻垣威压下,依旧不畏强权地顶了一句,“为什么?是一只妖就让你那么介意?都不肯让别人知道?说好的人妖平等呢?我们这么多年提倡妖权都是白提倡的?”
妖权?这个世界让奚芄愈发大开眼界,连妖权都出来了。
闻垣瞪了她一眼,“如果我是妖被那些个门派以及领导知道,有多麻烦你知道吗?还妖权,信不信他们会以我意图不轨为借口把所有妖都赶出管理局?”
蔡勇与周雯都沉默了。
奚芄心思一动,门派?这里还有门派!那会不会十方庵也在?
亲切,太亲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