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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有所指示,梁泉心中有数,让顾清源跟着保护李清河,便往城外三里地去了。顾清源原本不乐意,可见李清河那扶不起的样子,只能努着嘴同意。
梁泉径直出了城门,一路上官道也无人,三里地后,道边冒然有个亭子,看着像是个古物,除了石桌子石凳子,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梁泉迈着台阶走了几步,在这寂静无人的亭子坐下,悠然自得地看着远处的风景,从这里倒是能看到山脉,景致很是不错。
“你占了我的位置。”
一道暗哑的声音响起,听着有些刺耳。梁泉抬头看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站在身前,因着又带了兜帽,连底下相貌如何都看不清楚。
梁泉挪了个位置,那斗篷人也就在梁泉原本的位置坐下,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小城的方向。
“你是打算进去?”
梁泉看着他盯着那个方向的架势,更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想,但进不去了。”
斗篷人竟也是回答了梁泉的问题。
“所以你找了别的东西代替了你进去?”梁泉状似漫不经意地说道。
“是。”
这一问一答倒是实在,梁泉不说话,这斗篷人也就安静地看着那方向,沉默不语。
直到暮色降临,斗篷人慢慢地站起身来,像是打算要离开。梁泉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纵使他们尽数吞了草鬼,可有着城隍在,也不会遭遇多大的灾难。”
斗篷人顿住脚步,沙哑地说道,“善人不救,这后来的城隍……哼,我等蝼蚁之争,在神灵眼中,只是过眼云烟。”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在梁泉面前消散开来,再无痕迹。
梁泉的拇指下意识摸了摸食指指腹,这个斗篷人从一开始就只是□□,他动手也无用,这才陪着坐了半天。他伸了懒腰走下台阶,好歹不是没有苗头。
梁泉回想着刚才斗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李清河还隐瞒了些东西没讲,这才是最关键。
而小城内,李清河和顾清源两人对面而坐,顾清源都要烦死李清河这人了。明明昨日看起来还好,今日不论去哪里,李清河都恨不得扒拉着顾清源的衣袖走路。
他本来个子就矮了些,拖着个李清河恨不得把他丢水里去。
“顾道长,你说梁大师能救回父亲他们吗?”
李清河喝着茶水,仍是不敢抬头看着他左近的活死人,顾清源顺着把茶楼内的人看了一圈,大都两眼无神,呆滞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如果李清河真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了几个月,折腾成这个样子也情有可原。
“梁师兄很是了得,你就放心吧。”
顾清源对梁泉是谜一样的崇拜,小大人一般安慰了李清河后,并没有动桌面上的茶水。
李清河疑惑地偏头看他,“你不口渴吗?”
顾清源摇头,理直气壮地说道,“要是这里头也有草鬼怎么办?”
草鬼是苗疆那边惯用的,据说世代母女相传,隐蔽异常。不知怎的出现在这中原腹地,又掺染上了阴气,不断地吞噬着普通人的生气。
临走前梁泉给了顾清源护身的符咒,他又缠着梁泉说了这草鬼的个中来由,恶心得他现在都吃不下东西。这小城中的任何吃食,他却是不敢碰了。
李清河脸色一僵,默默地把茶杯给放回去了。
“听说梁大师是我生父的弟子,那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李清河问道,有些憧憬的样子。
顾清源也不是很清楚,揣测着说,“梁师兄这么厉害,他应该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吧。听师傅说过,年轻是个绝才艳艳的人。”
李清河又问了些问题,顾清源能说的也基本说了。一来二往间倒是平复了些心情,李清河看着日头西斜,“都到这时候了,梁大师还没有回来,顾道长,你饿了吗?”
顾清源打算等师兄回来再说,可李清河态度诚恳热情,搞得他没法推拒,在李家厨房里进进出出,很快弄了一桌素菜来。
顾清源惊讶地说道,“你还会做饭?”
李清河笑着点头,“不过都是些普通家常,顾道长别嫌弃就好。我自己做的,肯定没有草鬼了。”
顾清源想想也是这个理,但他不知为何,真的不想吃东西。在李清河三催四请下才在位置上坐下,刚抬手夹了一筷子,门外便进来了梁泉。
梁泉刚进来就见顾清源丢了筷子奔过来,“师兄~你可回来了。”他看到顾清源这么腻歪乖巧的样子,笑道,“在城内待着害怕?”
顾清源摇摇头,也不说话。梁泉看着这屋内摆着的一桌素菜,又看着那站起来的李清河,他正冲着他们笑着说话,“梁大师回来得刚好,一起吃些东西吧。”
梁泉带着顾清源坐下来,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若有所悟。
他一直不说话,让屋内的气氛紧张起来。
李清河额头冒汗,望着屋内小声说道,“难道是那人进来了?”顾清源立刻拔剑,他的能力虽比不上梁泉,到底在三元观内待了这么久,也有一战之力。
梁泉伸手按住顾清源的手腕,小道士迷糊地看着梁师兄,就见他面色温和地看着对面的李清河,轻声说道,“那不就是你吗?”
李清河尴尬地用帕子擦汗,“这、这怎么可能,梁大师……”
“你一个备受宠爱的富家子弟,为何会做这一桌饭菜。”梁泉抬手指了指这一桌素菜,偏头问道,“这也未免太急切了点。”
李家有门房车夫,李父又能给他寻来珍贵书籍,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小家安康。君子远庖厨,李清河应该不会厨艺才是。
霎时间屋内陷入了寂静中,片刻后李清河脸上怯懦尴尬的神色淡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梁泉,“你发现了什么?”
梁泉平静道,“贫道发现,原来你是个替死鬼。”
话音刚落,那桌饭菜竟被李清河暴涨的力道掀翻,杯盏汤饭冲着梁泉顾清源扑来,趁着他们闪躲之际,李清河猛地冲身后窗户扑去。
只听“滋啦”一声,李清河嘶吼起来,他扭曲着脸捂胳膊,手掌下血肉开绽,疼痛难忍。
桌面的菜肴都化作各种枯萎干涸的东西,而紧闭窗户上隐约能见一张黄符,鲜红的朱砂咒语在黄符上显现出来,微亮的灵光点亮了梁泉眼眸中的流光,“你出不去。”
顾清源看着那些东西,恶心得捂住了嘴巴,好险刚没吃下去。
随着窗户上的黄符亮起,这屋内三面窗户同样亮起这光芒,而梁泉又恰好站在正门处,阻挡了李清河唯一的去路。
李清河的声音变得喑哑,“道士,这同你无关。”
梁泉漫不经心地从包袱摸了一把黄符,“占着故人身躯,和贫道的干系可大了。”
在李清河眼亮红光后,梁泉心中的各种猜测终于串联到一起,差不多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李清河的说法,他能独自在这座诡谲的小城中生活这么久,就算是他命格特殊也是不可能的。城隍有言,这里的人都是中了草鬼,草鬼是蛊虫,没有畏惧命格的说法,李清河得以幸存定然有所缘由。
要么,他身上有宝器;要么,放草鬼的人是他。
原本梁泉的怀疑并没有完全落到李清河身上,可外面那位斗篷人的话,倒是给他提供了思路。既他能怀疑这斗篷人的话,李清河的话,是否从一开始就是在糊弄人的?
什么情况才需要这样大量的生气?濒死的人,还是死了的“人”?
恶鬼附身之人,易露红眼,那日虽有红灯笼作为掩盖,可那点疑惑一直藏在梁泉心里,直到今日彻底明了。
在梁泉道破“李清河”的身份后,“李清河”脸色大变,面露狰狞,“哼,你小道士毛没长齐就出来混,这些人合该为我所用!”
既然被梁泉勘破,“李清河”也不再掩饰,屋内阴风顿起,“李清河”的指甲暴涨,闪着尖锐寒光,冲着梁泉突刺而来。
梁泉把身后傻站着的顾清源扯开,反手一张符飘然而去,“李清河”堪堪冲到门口,见梁泉闪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心头顿喜,刚要迈步就背后剧痛,扭曲着脸色在地上打滚。
一张黄符悠悠自燃着,紧紧贴着“李清河”背后。这符咒燃烧的不是身体,而是作用在魂魄,。
“李清河”原本就是占据了他人肉身,经此符咒燃烧,厉鬼又畏惧地官,痛得目眦尽裂,宛如地狱业火焚烧,不得不从李清河身体里窜出来。
梁泉早有防备,右手晃了晃铃铛,一道淡灰色的身影猛地被铃铛摄入。
顾清源看着梁泉右手突然出现的法器,惊讶地说道,“这不是那张天穹之前拿着的铃铛吗?”
梁泉蹲在昏迷的李清河面前,“没错,荡清符的灵光消散后,沉观主把它给了我。”
荡清符把摄魂铃内的魂魄都超度后,梁泉又置放在三官大帝塑像下念了三天三夜的经,这才取着来用。
梁泉心中还存着些疑惑没有解除,李清河昏迷不醒,他只能把他安置在李家,又在周围贴上符咒防备,这才带着顾清源离开。
“梁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清源挠着头看着李清河。
梁泉看着灰扑扑的天,距离天暗下来,应该还有一个时辰,“李清河体内是个厉鬼,不知借助了什么法子藏匿在李清河体内,又给小城内的人下了草鬼,吸取生气为己用,增长寿数。”
“可这厉鬼看起来也不怎么能耐……”顾清源嘀嘀咕咕。
“厉鬼藏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的人体内吸取生气,虽遮蔽了一身鬼气,又想借此替身存活,可两相消磨总得付出些代价。”梁泉解释,又看着眼前的道路,“不过城隍告知我去城外,这件事情定不止如此。”
那日“李清河”能靠近城隍庙,也有李清河这命格的原因。
“那我们现在去何处?”顾清源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