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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今天宰相大人奉太后旨意进宫探视,但是被皇贵妃挡在了绛雪宫外面,可见现在除了兵部尚书邱侯爷,没有人知道皇上的情况了!”
秋声的消息很快地经由马城传到了宫外,骆骐骏在端王府逡巡几个来回之后还是一脸的犹豫不决,神鹰则是坐卧不安,他心中不解骆骐骏为何如此的犹豫不决,成大事则必有过人的胆识。
“王爷还在犹豫什么?现在宫中已经传来可靠消息,难道王爷要等到曹贵人生产之后,卷入皇位纷争才肯罢休吗?”
神鹰的话显然是充满讥讽意味的,骆骐骏所受的压力不止来自于神鹰,自己的亲信大臣也几度逼着自己顺势造反。
尤其是莱州知府,骆骐骏派往莱州的钦差申匡,消失了几日之后重新出现,他手中有圣旨,有尚方宝剑,身边还有暗卫保护,所以莱州知府不得不束手就擒,莱州的事情一发生,亲近端王的大臣无不人人自危,生怕哪一日皇上的钦差就查到了自己头上,所以纷纷书信祈求端王造反夺位。
在神鹰的激励之下,在一众亲信的压力之中,骆骐骏终于是握紧了手,说道:“两日后,宫禁后一刻,安排卫队随本王以清君侧的名义攻入绛雪宫,捉拿妖妃,保护圣上!”
神鹰终于听到了端王的命令,脸上瞬间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双手抱拳说了一声‘是’!
“另外,元凤!”骆骐骏看向一旁的王元凤吩咐道:“你即刻起草檄文,就说,烨皇贵妃叶氏,囚禁陛下于绛雪宫,意图以腹中皇嗣为由挟天子以令诸侯,干预朝政,本王为清君侧,保护圣上,率正义之师勤王除妖妃!”
“微臣遵命!”王元凤一脸的咬牙切齿,自从知道朝贺宴会上因为皇贵妃的计策才导致郦邑公主当场拒婚后,王元凤对皇贵妃和皇上的恨意深入骨髓,这次跟随端王造反,不仅是出于私欲,更是有私怨!
一切似乎都准备就绪了,甚至骆骐骏在骆启霖登基那一天起就开始准备就绪了,第一次夺嫡失败的屈辱,母妃当场被太后逼死的屈辱,自己被贬谪远离京都的屈辱……都将在这次了解。
如果胜,他将成为帝王,坐拥江山,甚至骆启霖爱妃叶氏也为他所有,如果败,那他便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可即使知道如果败则是一败涂地,他还是要一搏!
……
戊辰年,骆启霖登基的第一年,年终岁末,在一片寒风肃杀里,漫天飞雪,如坠繁樱,亥时宫禁开始,宫门外集结了八百多名端王的反君。
黑色的铠甲,在肃杀的冬夜,远远地看去好像是筑起的城墙,坚不可摧,骆骐骏坐在战马上,一身银白色的铠甲,手持银枪,这身铠甲是当年自己远赴西北为将时先帝上次给他的,在偷窥的内部还刻有他的名字和一匹神勇的骏马。
今晚天气冷的如同西北的寒冬,风吹过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只不过他手中银枪所对之人从西夏的敌人,变成了皇帝的御林军,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共有五百多人,宫外两百多人,只要攻得进宫门,他便能切断内外御林军。
骆骐骏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在宫门前狼狈的惨败,前后是骆启霖的夹击,他只能放下手中的利刃跪地称臣,这次不论输赢,他绝不为臣,就算是死,也要在这皇宫内屹立而亡。
“将士们,皇上就被囚禁在绛雪宫内,杀进去,黄金、富贵、荣华就都是你们的了!”骆骐骏抽出自己的佩剑直指宫门。
身后如同雷霆呼啸一般的喊声冲破夜色,奔向宫门,夺城之战就此开始!
绛雪宫此时不再是往日平和的景象,内外重兵把守,苑苑却还是一身往日的素服坐在寝宫里,骆启霖已经换上了金色的铠甲,一身戎装。
她从未见过骆启霖戎装的样子,只听过皇帝登基前为太子时曾在西北为将,立下赫赫军功,但是苑苑却从未见识过。
他的眉眼本来便是英俊不凡,此时带上头盔,更是眉如长剑,眼若寒星,隆准高耸,双唇如冰,骆启霖宽厚的肩膀撑起一身铠甲如同神话里的战神。
“臣妾还从未见过皇上一身戎装,果然器宇不凡!”苑苑倒是毫无紧张,淡然笑着说道。
“害怕吗?”骆启霖握住苑苑的手,手心温暖,包裹在这副坚硬的躯壳之下的仍然是一颗温暖的心。
“害怕什么?”苑苑笑着问道,“是害怕面对外面的叛军,还是害怕与皇上共度余生?”
“一会儿叛军攻进来会有一场血战,你要一直留在殿内,保护好自己!”说着,骆启霖从怀中拿出那把启霖小匕交予苑苑。
当日她负气离开皇宫曾一度将这柄启霖小匕还给了他,今日面对危难,骆启霖再次将这柄启霖小匕交予她。
“这柄匕首就是朕,你将它带在身边如同朕留在你身边,不要害怕!”骆启霖不顾自己身上冷硬的盔甲,将苑苑揽入怀中。
“好,臣妾相信陛下会保护好臣妾和腹中的胎儿!”苑苑握紧了启霖小匕,四目相对时有的并非紧张,而是尽退相伴的信任和信心。
“启禀皇上,骆骐骏的叛军已经被放了进来!现在御林军正在永定门与叛军交手!”这会儿邱鸿轩抱拳禀告,他们原定的计策是将叛军放入城中,御林军纠缠住叛军,诱领骆骐骏孤身深入绛雪宫,只要除去骆骐骏,叛军没了首领,自然能够快速的瓦解,到时候将宫外的御林军放入城中,将叛军一举消灭。
此时邱鸿轩按照计策,已经让叛军入城,骆启霖看了一眼苑苑,转身说道:“实行第二步,诱敌深入,将骆骐骏引过来!朕亲自去!”
“皇上不可!”邱鸿轩和苑苑几乎同时喊道。
“皇上不可以身犯险!”
“骆骐骏的目标是朕,他为人谨慎,如果不是朕现身,骆骐骏是不会孤身犯险的!”骆启霖此时提剑而起,并未听劝阻,前往诱敌深入。
“邱大人务必保护好圣上!”苑苑见骆启霖离开的一刹,方才心中跳得厉害,她赶忙扶着自己肚子坐了下来,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柄启霖小匕,万卿如和秦梅雨伴在左右。
叛军入宫一时间被御林军缠住,始终推进缓慢,在奉天殿前溅出十里血路,按照这样的速度和伤亡程度,是不可能成功攻到绛雪宫的,即使到了绛雪宫,也抵御不了城外反攻进来的御林军,所以骆骐骏心急如焚,试图尽快解决战斗。
此时骆启霖金色的盔甲现身,如同云端浮现,身边时邱鸿轩为副将,“骆骐骏,你不是想杀朕取而代之吗?朕就在这里!”
骆骐骏的眼睛一红,拍马杀了过去,骆启霖与之交起手来,宫内皇子都善武艺,尤其是两人都曾为了低于西夏于西北服役,所以一交上手高下难分。
骆启霖故意半打半逃的想尽办法将骆骐骏引离开叛军队伍,让他孤身深入,缠斗数十招后,骆启霖不打算蛮干,心生一计,准备扰乱骆骐骏的心智。
“骆骐骏,你还是投降吧,朕姑且饶你一命!第一次你妄想登基失败,连萧婕妤都只能以死谢罪,这次难道是想端王妃命丧黄泉吗?!”
骆启霖一提起萧婕妤,骆骐骏怒气升腾,心智、方寸大乱,追着骆启霖孤军深入,身后的叛军越发的远了,神鹰企图追随骆骐骏而来,却被邱鸿轩及时拦截,只看着一金一银两道身影不见了。
“骆启霖,你的运气该用光了,这天下何尝是你的?一个低贱之人所出,何德何能为真龙之身!”骆骐骏讽刺骆启霖生母身份。
银枪从头而降,骆启霖动作敏捷的从腰间拔出佩剑,宝剑削铁如泥,将银枪拦腰斩断,断了的银枪如同飞矢一般插入了大理石的栏杆上,发出一声轰鸣巨响。
没了长枪,两人短兵相接,骆启霖还没有将骆骐骏引入设定好的包围圈,继续还击道:“朕做了多少年的太子,是先帝眼中的皇储,而你骆骐骏,就算你登基为帝,也是祖先眼中的反贼,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绛雪宫外的玲珑阁,前面是一处宽敞的园子,骆启霖将骆骐骏一直向那里引去,在玲珑阁和绛雪宫两出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只要骆骐骏进入设定的埋伏圈,他将插翅难飞。
进入西宫,楼阁林立,工人颇多,骆骐骏很少能与骆启霖缠斗在一起,几乎没一会儿就能冲出一帮宫人惊扰了马匹,骆启霖就会借机‘逃跑’,杀红眼的骆骐骏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孤军深入,脱离了自己的队伍。
……
绛雪宫内,香炉里燃放的计时香已经快燃尽了,距离骆骐骏攻城而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按照事前的计划,半个时辰后,无论骆骐骏时候被射杀,城外的御林军都会反攻入内。
“外面的情况如何?”苑苑问道。
“娘娘,反贼骆骐骏已经在宫门前了,只要陛下能够全身而退,就可以射杀了!”秦梅雨也算是见过大阵势的,可现在还是脸色也一片惨白。
“命令弓箭手准备好,切莫伤了陛下!射杀反贼!”苑苑握紧了拳头,看着那香灰跌落,命令道!
反贼被擒,叛军自然溃不成军,打斗的声音都已经停下,静默中夹杂着有意的屏息,让人心情压抑,苑苑打开绛雪宫的大门,只见玲珑阁和宫门中央跌坐着一个人。
看不清他的容貌,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如同已经死去了,可明明说只是射中了骆骐骏的肩膀,骆启霖那一身金色尤为的耀眼,即使在深夜中,灯光下,依旧惹人眼目。
“皇上准备如何处置骆骐骏?”苑苑问道,鼻端是鲜血的气息,或许也是兵刃的铁腥气味。
“叛贼,该当死罪!”骆启霖眼睛里看不出有得胜的喜悦,亦不是骄傲的神情,那一抹复杂的眼神里,能看得到骆启霖作为一个凡人游走于亲情和欲望只见的痛苦,看着他的神情,苑苑终于明白了,皇位是难以割舍的,也是痛苦的。
就在沉默了良久之后,骆启霖又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念在他是朕的手足份上,还是遣去守陵吧,在先帝的陵前,忏悔己过!”
去守陵?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骆骐骏这样的人恐怕是不会接受的,夺位失败已经让他的精神全亡,他求得想必是立即解决自己的性命,而不是苟延残喘,他不是骆琪琰,至少那个起兵造反的银甲将军在苑苑的眼中还是有种的。
毕竟是对手,骆启霖对骆骐骏还是了解的,他似笑了一般转身说道:“朕会给他一个体面地选择机会,或者是死,或者是生!”
……
一夜腥风血雨,城外的百姓依旧安然的一无所知,奉天殿里早朝,看似毫无风波,谁也不会想到昨夜差一点帝位上的人将会改变。
早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反贼骆骐骏,勾结官民意图谋反,私收贿赂结党营私,朕启天意剿灭反贼,除骆骐骏宗姓,贬为庶民,念同血手足,留全尸,处以箭刑,端王一脉贬为庶民,充裕陵为奴,钦此!”
到底骆骐骏选择死而不是生,甚至选择烈性而死,以反贼的名义,这个人还是当年苑苑熟识的那个人,宣旨太监读完圣旨后,打了个千儿,说道:“娘娘,皇上另有口谕给娘娘!”
“臣妾接旨!”苑苑未起身,依旧半跪在地上。
“反贼骐骏于见皇贵妃一面,朕为了却其遗愿,准请!”
骆骐骏要见自己?苑苑心里并未意识到,他见自己会说什么呢?表示仇恨,还是表示愤怒,苑苑猜不透,但还是很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关押骆骐骏的地方并不是暗无天日的死囚牢,而是他之前在宫中居住的易明宫,明日他便要被押解出宫,剃发以示除名宗谱,然后被带往刑场一箭夺命。
易明宫,此时重兵把守,远远看去平添一丝凄凉,本来是并不大的一处宫殿,此时却尤为的耀眼,苑苑身子已经很笨重了,却还是执意的要一个人进去见骆骐骏。
“娘娘,这人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之人了,万一他动了什么歪脑筋想要加害于您怎么办?还是奴婢陪您进去吧!”万卿如不放心的劝道。
“娘娘,卿如说的是,端王这个人心狠手辣,您还是别自己进去了,也许就是道个别,何必冒此风险?”秦梅雨也继而劝道。
“放心吧!”苑苑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他现在身受重伤,本宫会小心行事的,你们放心吧!”苑苑说罢,孤身进入易明宫,留下秦梅雨和万卿如脸色担忧。
万卿如吩咐身边的侍卫长道:“一会儿里面有任何的响动,你们一定要立刻冲进去保护皇贵妃!”
易明宫里,难得见到一身寝衣的骆骐骏,他一条胳膊抬着,挂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摆弄着一直短箫,何等的云淡风轻,是苑苑从未见过的。
“你来了?”骆骐骏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如果昨天没有失败,可能今天你就是我的皇后了!”他的神色里徒生出哀伤和无奈来,“看来你我真的是没有缘分!”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苑苑问道,随即又觉得多余,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他身上的伤是否痊愈都无关紧要了。
“伤的不是很重!”他还在摆弄着手里的那只短箫,“看见这个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十几岁的时候竟然这么喜欢过这个东西!”
也是啊,一个功利心极强的人,甚至不惜造反的人,怎么会喜欢清风明月的箫管乐器之物,骆骐骏将手里的短箫递给苑苑,说道:“我知道你的箫吹得很好,第一听你吹是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太后彼时还是皇后,在皇后的生日宴上,你跳过舞后,坐在出宫的马车里,箫声低沉,如同秋夜清风一般,我就站在角楼上,听着你的箫声越发的远了,再吹一次给我听吧!”
苑苑接过那只短箫,那是一只很普通的玉箫,打磨的很精致,苑苑吹了一曲《广陵散》,不知为何心中难过,她本是恨极了骆骐骏的吗?为何知道他要死了,自己竟然这么的伤心难过。
“声音没有那样的低沉了,好像是悠扬了很多!”骆骐骏有些失落,又好像在怀念那晚自己听见的箫声。
“自然,我用的小是竹制的,这只是玉质的,声音要清脆很多!”苑苑说话间一滴泪滑过嘴角,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
“你是为我哭了吗?”骆骐骏问道,脸上带着一丝欣喜之色。
苑苑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说道:“骆骐骏,你要好好地离开,我会记得你的,记得你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记得你一次次的为难我!”
四目相对,骆骐骏的眼睛微微湿润,有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表情祥和的说道:“忘了我,彻底的忘记我,至少要从你我初次相逢后忘记我,如果有来世,真的有来世,我只愿你记得一个拿着玉箫的少年,想听你吹一曲清箫!”
生!死!苑苑都经历过,甚至她还经历过死而复生,前世的事情愈发的记不清晰了,模糊的只记得叶家被处斩时那遍地的鲜血,还有地上沾满的柳絮。
“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了,一路走好!”苑苑无法在面对他,背过身去说道,“不过我不会忘记你,你的坏我都记得,来世,若真的有来世,我便还记得那个每次都伤我,陷害我的男子,却每次都手下留情的男子!”
易明宫别离后,苑苑再也没见过骆骐骏,苑苑并不觉得他死了,可能离开了京都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一个不再争夺皇位的逍遥王爷。
就像苑苑每每的想起叶蓁,总觉得他并非死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而是随着父亲一起回到了川中老家,不在长大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他们不再相见了,即使再思念也是不再相见了,所谓诀别,既是如此。
就在骆骐骏处以死刑后的第二个月,正值大年初一,宫内四处张灯结彩准备庆贺春节的时候,曹若彬的孩子出世了,是一个皇子,可能是新年里所有人都太兴奋了,那孩子提早出来了好几天。
苑苑的月份也很近了,她身材纤瘦,并不像曹宝林的肚子那样的明显,宽松的袍子里,几乎看不见多少凸起的肚子,苑苑行动不便并没有亲自去探望,倒是骆启霖去看了几次,每次回来便着急的摸着苑苑的肚子,希望他快点的出来。
“皇上可想好了曹宝林晋位的事情?”苑苑问道,毕竟宝林的位份可是不能抚育皇子的,割舍生身母子,未免太过于残忍了些。
“朕正想跟你商量!”骆启霖喝了口茶,“封她什么好?”
“曹宝林是皇上的人,怎么问起臣妾来了,自然是皇上自己定才好!”苑苑打太极,故意不表态。
“那就封一个妃吧,日后她再晋位怕是难了,朕也懒得一次次的封赏她了!”骆启霖其实心里早有打算,只不过后宫的事情他还是害怕苑苑吃醋心里不自在的。
“封号呢?”
“内务府定一个吧!”
苑苑瞟了一眼骆启霖,说道:“皇上这不是想的很清楚吗?怎么还问臣妾?”
他一笑,说道:“上次曹宝林的事情让你负气离宫,朕不是心有余悸,这次学乖了些!”
苑苑忍不住一笑,黠了他一眼,“皇上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臣妾日后与皇上说话可得小心点儿!”
骆启霖笑而不语,只是蹲下身抚着苑苑的肚子,说道:“你也快点出来吧,这么久了,也别再占着母后的身子折腾啦!”
听着骆启霖与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在说话,苑苑脸上一片温暖的笑意,好像是已经看到了那孩子可爱的眉眼,抱在了骆启霖的怀里一般,她扶上了骆启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就好像是三个人牵手在一起一般,此时的心里竟是无尽的祥和。
骆启霖的心思连秦梅雨都看得出来,见苑苑不曾松口,劝道:“皇贵妃何必吊着皇上的胃口,曹宝林升位份的事情,皇上迟迟没有下旨,就是怕娘娘生气,如果娘娘再不提起,恐怕皇上便拖着此事,娘娘也该松口了,皇上这么在意娘娘,娘娘也就不觉得心里过不去了,若是外面心眼儿小的觉得娘娘是有意的为难曹宝林,这事情还算是小的,若是有碎嘴子的,说娘娘是因为嫉妒曹宝林生了皇子,那可就是影响娘娘自己的名声了。”
苑苑一脸的云淡风轻,挑着小钵里的冬枣,拈了一个比较红的,一边吃着一边说道:“那又能怎样,谁敢嚼本宫的舌头!”
“自然没人敢说娘娘的不是,可是娘娘好歹也得估计这皇上不是,皇上对娘娘百依百顺,好歹娘娘也得不让皇上为难才是,不然曹宝林一边和娘娘一边让皇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秦梅雨知道苑苑不过是嘴上痛快,心地并不坏,所以继续劝道。
“本宫倒是从没想过要挡着曹宝林晋升位份!”苑苑叹了口气,“曹若彬不是个坏人,她本分、聪明,懂得如何在后宫既不张扬有争取一席之地,不生不息间就生下皇嗣,至少下半辈子也算是有了盼头,本宫既然回宫了,也就不是非得在意这些事情,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表态,就是心理想跟皇上撒个娇,没想到他倒是木讷,提了一次没反应就是不敢再提第二次!”说着苑苑自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苑苑撂了手里的小钵,净了净手,问道:“皇上这会儿在哪儿可知道?”
“在御书房呢,听说申大人从莱州回来了,向皇上禀告了莱州此时的情况,皇上心情不错,而且留大人在宫里用了午膳,这会儿应该刚离开!”一早上万卿如去奉天殿送小厨房自己做的点心,正好碰见了申匡,回来提起了一嘴,秦梅雨还记得。
“那就去御书房去一趟吧!”苑苑起身,巡视了一圈内室,只见桌案上还放着一罐子上好的雪蜜,是宋离临走前带给自己的,说是伊琳娜亲自交代带给自己的。
“正好本宫将这雪蜜带给陛下!顺带也说说曹宝林的事情,眼看着这孩子就要满月了,总是这么拖着,本宫是真的要成了坏人了!”苑苑示意秦梅雨将雪蜜带上,主仆二人一同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里,一见苑苑挺着肚子过来,骆启霖连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外面地上还有未消融的冰雪,若是滑到了怎么办?有什么事情要说,让梅雨和卿如过来传话不就行了,还值得自己折腾一趟?”骆启霖虽是埋怨的口气,可满满的都是担心。
苑苑这会儿倒是觉得运动运动更舒服,她体型没改变多少,只是肚子隆起,也算是动作利落,将装好的雪蜜放在案上,亲自为骆启霖冲泡了一杯雪蜜水,说道:“哪里那么娇贵,而且太医说了,多行动倒是容易生产,臣妾只要没打扰陛下就好!”
“朕这会儿正休息,申匡刚来过,现在莱州的情况大幅好转,疫情也得以控制,所以朕也是心里高兴,苑苑,朕打算让申匡做莱州的知府两任,你觉得如何?”骆启霖问道。
“皇上信任申大人,而且他处理莱州的事情也让皇上满意,况且莱州知府刚因为端王的事情被贬,也是缺一个父母官,皇上的决定倒是及时且英明!”苑苑本应不能参与朝政,这么一说倒像是仅仅附和骆启霖一般。
说罢了申匡的事情,苑苑倒是想提曹宝林晋位份的事情了,毕竟她来的目的皇上也是猜到了,于是便说道:“皇上,眼看着年都过去了,曹宝林这孩子也生了不短了,好歹在孩子满月前得晋了曹宝林的位份,不然这宝林之位亲自养皇子,在外人眼中岂不是成了没规矩的事情?臣妾可不敢担这个责任。”
自从皇后被废禁足后,整个后宫都归苑苑打理,虽然妃嫔不多,可是事务可不少,她本就身怀六甲,倾注的心思少,所以生怕有人挑出自己的错处来,耻笑了去。
苑苑今日能来骆启霖便是心里惊喜了,自己在绛雪宫来来回回这么多天,始终不敢再提及曹若彬晋位的事情,一来他是怕苑苑小女儿心思吃醋,自己晋位曹若彬像是心里喜欢她一般,惹她生气自己可不敢;二来曹若彬毕竟生了皇子,若是苑苑生出个公主来,曹若彬的位份晋的太高了,难免有些压制的意思,骆启霖又不忍心苑苑受委屈。
所以苑苑不提如何晋升曹若彬,骆启霖倒是掌握不好尺度了,左右为难,近乎于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苑苑猜得到骆启霖顾虑的两点,于是说道:“皇上不必顾虑太多,曹宝林若想自己抚养孩子,的确得晋升位份,臣妾虽然喜欢使小性子,可是还是识大体的,再者臣妾在意的是皇上的心意,至于位份名利,臣妾倒是什么都不在乎,正好臣妾也要生产了,日后抚育皇嗣繁忙,倒是愿意将协理后宫的事务交出来,交予能者!”
“苑苑,朕的心思你难道是真的不明白吗?”骆启霖听她这样一说有些焦急。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如果自己这一胎一举得男,骆启霖得了借口便能够册封自己为皇后,自此后宫再无纷扰,可是若是个公主,怕是就难办了。
“臣妾自然知道!”苑苑笑着握住了骆启霖的手,“可臣妾真正在意的是腹中的孩子,还有陛下,其他的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纠结于心!”
说了这么多,苑苑敛了眼神,表态道:“皇上可以直接晋升曹宝林为妃,这样即使日后曹宝林不再晋位,位份也不低了,皇上也就心里不亏欠,对皇子日后也没有影响!”
毕竟皇子母妃的位份过低会影响皇子的地位,后宫里子凭母贵和母凭子贵可都是相互的,骆启霖之前跟苑苑提起的也是封曹若彬为妃,正好也是了了他的心愿。
“内务府的封号选好了吗?”苑苑笑着问道。
“选了两个,朕还没有决定!”骆启霖拿过内务府呈上来的折子给苑苑看,之间上面写着一个全字,另一个是惠。
“这两个字倒是选的都好,惠字倒是符合了曹宝林的性情,安贤惠柔,另一个全字也是贴切,毕竟曹宝林为陛下生下第一个皇长子,倒是让皇上既是后继有人又做了父亲,自然是十全十美了!”苑苑夸赞道。
骆启霖觉得自己此时浑身不舒泰,他倒是宁愿苑苑跟他耍小脾气,拧着性子不愿意他对别的女人好,也不愿意看着苑苑这样大度的心如止水。
他可能体会到了苑苑当日心灰意冷的感觉,如果未来再也看不到希望,宁愿放手,自己能给她的似乎就是一次次的伤心。
骆启霖未再说话,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安嫔’两个字,嫔这个位份是娘娘里位份最低的,只比贵人高一等,在宫里也是不引人注目的,一个安字倒是敛起了所有的锋芒。
“朕倒是觉得这个安字更适合她,生子后安然度日,无欲无求,岂不是好?”骆启霖看着苑苑,毫不忽视她脸上的每一个神色的变化。
“可惜了,这样好的年华,就要安分守己,安于现状了吗?”苑苑不知道为何自己嘀咕了这样一句话,心里却明白,她若是曹若彬她也不甘心,即使封号为安,守着皇长子又怎么可能肯安于现状,谁又不想成为太后呢?
这安然度日的心思可能在小皇子小的时候能够隐藏得住,平息得住,可是长大了呢?长成顶天里的男子汉时,恐怕安嫔就不会安于现状了,任是谁也都会一搏,正如骆骐骏,以命相搏。
可能是心里想的太多了,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抗议了,苑苑突然觉得小腹疼痛难忍,没一会儿便觉得腿间一阵的温热,原来不仅是胎动,羊水破了,马上要生了。
本来后妃生产不能再皇帝寝宫,可现在情况危急,骆启霖便顾不得规矩,将苑苑抱上了床,吩咐刘牧赶快叫产婆和太医一同过来。
苑苑开始呼吸困难,只能大口的吸气呼气,身下湿漉漉一片,疼的眼睛耳朵都意识模糊了,只能感觉骆启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停地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稍微意识清醒时,听见产婆叫自己用力,苑苑张开双腿,她知道如何生产,于是拼尽全力的要将腹中的那个孩子挤出体外。
撕裂的疼痛让苑苑全神贯注的在生产上,除了和自己不愿意脱离的那个孩子之外,苑苑感觉不到任何外界事物,“孩子,出来吧,与我相见,此生相依相伴吧!”苑苑在心中呼喊,她咬紧自己的银牙,最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听见了一声啼哭,清脆而且响亮!
“生了!生了!”产婆将那个带血的婴儿抱了起来,“是个皇子是个皇子!”
安嫔的册封在孩子满月前下的旨,皇上特地赐了一个名字,唤作柏晨,安嫔的册封礼与柏晨皇长子的满月礼一同办理的,也刚好彰显出子凭母贵来。
整个后宫除了绛雪宫的烨皇贵妃尚在月子里,未出席之外都盛装出席,这大概也是安嫔自打入宫以来最风光的一次了,一身洒金浮光锦的襦裙,外面罩着蓝紫色浮花的绒毛斗篷,发髻上一只翘首孔雀活灵活现。
安嫔也是脸上带着难以隐藏的笑容来,她本来就是一个内敛谨慎之人,之前一直不得恩宠,在宫里位份又低,从来都是能不说话便躲在最角落里,如今被推到最前面来,倒是一脸的腼腆。
“安嫔娘娘可真是满面春光啊!”姚瑾宸话里酸溜溜的,她入宫也好有小半年了,事实上一次寝也没侍过,看着安嫔生孩子本就眼红,因为生了孩子晋了位份更是眼红。
“那是自然的!”裕昭容随口说道:“都说女子除了出嫁时容貌最美,便是生了子嗣后最美,这会儿安嫔自然是满面春光,赛过三月桃花了!”几句话倒是解了气氛的尴尬。
“安嫔姐姐自然是姿容焕发的!”昕贵人矫情的瞥了一眼,随即做出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说道:“只可惜了,生了个皇长子,好歹也得晋到妃位,毕竟这嫔位倒是尴尬,不上不下的,而且听说这嫔位也是看着皇贵妃的眼色晋升的。”
挑拨的话让气氛有些尴尬,昕贵人倒是让成功的让一脸欣然的安嫔瞬间变得脸上清冷,许攸宁大概是和苑苑在一起久了,见安嫔受了挤兑看不过去,按照以往的个性,自然是视而不见过去了,这会儿却是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还嘴道:“不管是安嫔也好,还是宝林也罢,姐姐现在可是有了子嗣的人了,和我们这些小主可不一样了,好日子可在后面呢!”
许攸宁又瞟了一眼明显瞪着自己的房昕瞳,拿话给她听的说道:“像我们这样的才人也好,贵人也罢,都是青春易逝如夏花,虽是看着绚烂,稍纵即逝,盼着皇上能宠幸一次怀上龙嗣,可是也没那个福分不是!”
“安嫔是让皇长子认你做干娘了,倒是护犊子!”房昕瞳白了许攸宁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皇上驾到,众妃自然静默不在嘴上交锋,今日既是安嫔的受封宴也是皇长子的百日宴,骆启霖亲自拉着曹若彬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简直是礼遇。
曹若彬两颊绯红,起身红着一张脸也不敢望看圣颜,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是酥麻的,直到皇上让奶娘将孩子抱过来,她方才回了神。
“安嫔这次算是出尽了风头了,这会儿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房昕瞳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心里却是耿耿于怀方才皇上亲自扶起了安嫔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