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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明逸的话,文无忧不知道自己应该笑,还是装出很严肃。毕竟对付化名丁夫人的宣华郡主是件正经事儿。但三爷和爹爹掺和在内,无时不是一大堆的笑料。
笑呢,好似帮着三爷取笑宇文天。
不笑呢,好似不捧三爷这殷勤的场子。
寻思着想个折中的好法子,既不让爹爹颜面受损,也让三爷满意,救星来了一个。
跟明逸的人来了一个,这是明逸留在官署负责传话的人之一:“回三爷,谭老大人曾老大人还候着您呢,”
“知道了。”明逸眉底隐有恼怒,可见面对这几个人不是舒心事儿。冷冷的一记眼光:“说我就来。”
“无忧”,握住妻子的手恢复柔情。小夫妻成亲半年左右,不经意的就有缱绻,正要说几句知心的话儿再说走,留在官署的人又来了一个。
滚鞍落马,人没有跪地时,就开始回话,也是急匆匆的语调:“肖大人杨大人有一件要紧的事儿急等见三爷。”
明逸火气上来,怒色到了面上,从牙缝里迸出话:“说我就来!”泄愤似的,也不顾这里有多少人在,呵斥道:“低头。”在这里的人飞快把面庞垂地,三爷飞快向妻子手上一吻,带着无奈带着不愿意,怨妇模样般上了马。
欲要打马离开时,又回眸一笑,珠光璀璨就此熠熠层叠在眉宇间:“早些回来,知道不?”
文无忧为了他的话,为了他百忙中抽出功夫陪自己一趟,早就容光焕发。对着这句临走时的关切,明知道明逸没办法留下来,也生出眷眷依恋。
追着马走了两步。
不用说,明逸心花怒放,就想到有一句话没有说:“岳父母就来陪你,我先走了。”一打马,头也不回的去了。
如果回头的话,两双眼神胶着上,估计又是一回的难分难舍。
文无忧望着他出这条街,隐入远远的人群中,才明白过来,以为自己听错。问春草道:“三爷说爹爹母亲会过来?”
春草笑得了然:“三爷争了一回,哪能不让老爷知道?”
“这倒也是。”文无忧很想笑,但还是把面容绷起来,扮出不偏不倚。
……
宇文天在门内小客厅皱眉头,对他报信的是梅夫人家出现的赵五哥。
“天大爷您去瞧瞧吧,顺天府的人什么也没说,拿上人就走。”
“我就过去。”宇文天示意厅外的老张取出门衣裳,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给赵五哥:“你拿上,先一步去打点。”
赵五哥嘿嘿:“天大爷没的说,您是最仗义的人。”双手捧上银票,看一看上面的数额,不管是真吓还只是感谢,一吐舌头,表示这数额够瞧的,弯腰抱了抱拳,也很有礼数,倒退着出了这小厅。
让银票鼓动的,转身走得精神百倍。
顾氏送丈夫衣裳过来,和明逸小夫妻一样,也是半旧布衣裳。顾氏事先换好,又佩一把短刀在身。
宇文天对她一笑:“你先不去吧。”
“难道不叫无忧?”顾氏笑道。
“等我弄出来人再叫她,这会儿叫她,平白喝风又喝雪。我心里已有一个好计,不管诸王们怀的什么鬼胎,也让他们立时发作出来。夫人去陪女儿,让她不要着急,今天有的是好戏看。”
顾氏答应着,明逸的人到来:“三爷说,丁梅二人已到手中,我家三夫人已过去。”
宇文天系腰带的手停在原地,顾氏忍住笑看着丈夫那脸儿先转僵硬,再转隐隐的一层青,没好气最后上来,粗着嗓子道:“知道了!”
回话的人出去,气的把腰带狠狠紧上,揽住妻子就走。
大步腾腾的,显然火气又出在走路上。
宇文靖在家里赏雪,近来太闲,把数十年家中不曾细观的梅树走了一个遍。不费事儿就见到宇文天夫妻出门。衣裳虽不合适,心爱侄子的身姿一看就得。
太师也好没气:“玩的倒是肆意。”也很生气,也把个袖子一甩,继续赏他的梅花。
邱宗盛等在角门的马车上,戴一个斗笠,怀里抱着一个。穷人天冷没有雪衣,斗笠变成好东西。对装扮的人来看,遮面庞也是好东西。分一个给宇文天,翁婿赶车,扮成黄脸妇人的顾氏坐车,去和女儿会合。
……
明逸走了以后,既然知道父母会来,文无忧更不着急,默默的思索这件事情怎么处置更合适。
她在房里慢慢踱步,不时也想到她有一对马前供驱使的父母,还有一个不管多忙也为她奔波的夫婿。但不表示大帅从此做懒虫。
一句话闪到脑海里,是她的爹爹说过:“凡事要自己动手才有意趣,亦能学到东西。”
这个凡事,当然不是指有丫头的时候,大帅自己动手洗衣服抹地。
而文无忧眼下不仅要意趣,要的还有明家与宇文家在她眼前的安泰康宁。
她幼读史书,前朝的皇帝都有什么评论了然于心。自然,也有好的。前朝的功臣们有什么下场?自然也有好的。
“事在人为啊,”大帅翠眉微颦着喃喃。
又要帮到三爷,他是如今的权臣,轻闲些总比劳累的好。又要为太师洗一些名声。太师虽专横,却也让皇家无忧。有郭村这例子,太师数十年的强横还算严重吗?
新皇回到繁华京都里,也应该有个敲打。
该怎么利用到手的丁梅二人呢?要人有人,要权有权的文大帅想了好几个主意,剔除不可用的,最后的一个在心里滴溜溜地转。正百般的想着各种后果,推敲可行性,春草笑眯眯通报:“老爷夫人来了。”
文无忧大喜:“太好了。”爹爹出名的智计千端而又不拘泥。毕竟出身权臣门第而劫天牢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干得出来。
大帅小蝴蝶追花似翩跹而出,看得宇文天心花怒放。对妻子道:“女婿抢得一个头筹又怎么样?陪女儿还是你我更有功夫。”
顾氏取笑道:“你说的很对,办公的女婿哪能和赋闲的岳父相比。”宇文天装没听见,忙着对着女儿笑得见牙不见眼,黑女婿当然不会忘记。对宇文大公子来说,顺手的事儿。
“好女儿又来帮夫婿了。”
惹得女儿又嘟嘴儿:“爹爹,您女婿弄来了人,本是给我戏耍用。”
宇文天打个哈哈:“那敢情好,”下一句继续在贬低女婿的路上前进:“所以就抢了爹爹本打算送你戏耍的人。”
文无忧嘴儿噘得更高:“爹爹,您是无忧心爱的爹爹啊,”怎么总和三爷争风吃醋呢?
三爷也是无忧心爱,但父母和夫婿的位置本就不同不是,哪里是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人儿。
宇文天知道吗,有聪明之名应该知道。明逸知道吗?有聪明之名应该知道。但一个要争,另一个不弱,他们情愿,别人又有什么办法。
只在有时乐了无忧,都争着讨好的是无忧。只在有时苦了无忧,就不能好好的当一对翁婿吗?
对无忧来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没完没了,痛并快乐着。
眼下呢,三爷不在,无忧的好听话儿只给自家爹爹。请父母亲和外祖父坐下,把无忧的好法子对他们说说,想当然尔,满耳夸赞声。
梅夫人不在衙门,宇文天让人把赵五叫到这里,放出梅夫人,交待了一出子话。
……
南商王没有危险逼迫的感觉,这源自于他进京以后,每时每刻都觉得危险重重。
感觉太多了,反而没办法警惕。
走出驿站的他,打算去客栈里和女儿丁夫人见面。已知会过,南商王就先对驿站附近的一个茶馆走去。
说声用茶,信步往包间里走。因茶馆小,小二去准备茶水,做不到每一步都跟着,没看到南商王进的包间里早就有人。
得了头风病般,这个人包着脑袋。见到南商王,他开始解开布巾,露出一张与南商王模一样的面庞。
而南商王接过他的布巾,三下两下把脸包上。再敏捷的把外衣互换,用时不过外面人走上十几步的功夫。
小二的茶水还没有送来,“南商王”走出去,对守在门外的护卫道:“有人,换一间。”寻了一间空的坐下。
真的南商王起身会钞,顶着一脑袋的布巾往客栈里。
拜郭村抢权所赐,郭村不情愿外省王爷们回京对皇帝进言,足有十年南商王等人没有进京。他的族中也可巧了的有一位与他面貌相同的人,相似到他的王妃都看不出来。
驿站里的世子也是假的,十年前的少年,十年后长变模样大有可能。真的世子在客栈里迎接,父子回到房中。
“你妹妹呢?”南商王问道。
世子皱眉:“带上丁一丁二他们出去,还没有回来。”
南商王心头有了重锤似的一惊:“你不知道她去哪里?”
“她时常的去会见商人,说不好又结交人去了。”
南商王有些生气,当即教训儿子:“我们步步都在刀尖上,你怎么敢大意?”
世子让骂的抬不起头,陪笑道:“我带着甲一甲二去找找,”
“你不要乱出去,提防有人自南边来,把你认出来。这样吧,让会经商的人去找找,我有话等着和你们商议。”
世子答应着出去,南商王留在房里,把要说的话再理一遍。
他可没打算在京里长呆,呆的越久越不容易成事。就在这乱世还遗留在人心头的日子,重掀一波动荡,让人心里认定皇帝不堪为九五至尊,奠定他的帝业。
敢进京,为的有内应。
京外,自然有外合。
看似宇文靖元旦那天还有余威,但其实呢,只要太师不在官职上,南商王就不再忌惮。现在只要把明家拉下来,而皇帝一时选不好人,暂时的那一会儿人心慌乱里,人心争斗里,就是南商王起兵的好时机。
怎么把明家拉下来,南商王刚想到一个好主意……
院外有人呼喊:“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急促的叫声让南商王心头又是一紧,起身往窗前,房门轻响,世子恰好进门。
“父亲,妹妹不知道惹上什么人,跑来闹事了。”
南商王也看到堵住院门的人,这种寒冷天气还有敞怀,还有反戴皮帽的。
不是官差就好,他的紧张下去一小半儿,很是不悦地道:“这是市井中人,你妹妹惹他们不应该。快把她找回来解决这事。”
“是是。”世子隐约觉得厉害,夺步就要出房门。“通”地一声大响,那群汉子往里面就闯。
院内有王爷和世子在,丁夫人的人不可能答应。“呛啷”数声接二连三,为了吓唬他们,也为了守住院落,他们拔出刀剑。
外面发一声喊:“抄家伙。”
那群汉子也带的有刀剑。
店小二吓坏了,一溜小跑去见掌柜:“快报官,咱们应付不下来。”
南商王和世子在房里吓坏了:“这会把官差引来。”
这二位深知道处置这事的官府流程,和发生在他们王城中一样。不管有理没理,两边的人一古脑儿的抓。说不好先关上几天去去煞气,再过堂打上一顿板子。
南商王的那张脸也就隐瞒不住。
这会儿说不打已来不及,世子当机立断推开后窗户:“父亲,您快走。”语声嘎然止住,父子一起瞪了眼睛。
窗外也站着一群市井汉子,为首是个女人。父子都认得这是丁夫人在京里认得的经济梅夫人。
梅夫人叉着腰母夜叉模样:“想走,没门!姓丁的也不打听打听,在京里能欺负本地人吗?我家是轻易能打的吗?把货全交出来赔偿老娘损失。”
梅夫人痛快极了。
跟着天大爷办事就是好。
姓丁的货全归自己,这可是一大批的外国香料,这得值多少钱?梅夫人盘算着大头儿得送给宇文大公子,虽然他说不要来着。但他保自己公然的客栈抢劫,衙门里的使用钱不会少,至少这钱得给他。
这眼馋的东西全归了自己,还为天大爷出了力。
梅夫人狂笑:“交出东西,交出人!”
“哧溜溜”一声破空声,十数个乌黑暗沉飞来。暗器?梅夫人出一身冷汗,但她一根汗毛也没伤着。
在她的左侧跳出一个老婆婆,桃婆婆轻舞拐杖,把暗器打飞一半。在她的右侧跳出一个中年男子,老张一抖衣角,把余下的暗器接住,他落下地,衣角也垂下,轻响声中,几个铁镖落到雪上。
老张看上一眼,呸上一口:“有毒。”
梅夫人有恃无恐,听过火冒三丈。宇文天选她真没有选错,梅夫人在叫大嚷:“这是有积年的强盗,正经商人几曾带过毒镖,来人啊,报官啊……”
这话说的原也有理,正经商人会功夫的,也不会轻易就杀人的架势。梅夫人又是个小机灵,来闹事她没有理,不过是执行宇文天的吩咐,指着宇文天为她在官府处打点。
一见毒镖,和不问什么就下杀手,梅夫人知道她占住理。原地跳脚:“有贼啊……”
南商王和世子隐匿在商人队伍里,要的就是不引人注目,怕的就是见官。闻言,都恨的眼睛可以扎飞镖。也都知道这里不能再呆。
这样的闹腾,巡逻的衙役说到就到。
“来人!”
世子大喝一声。
他的侍卫们进房,世子怒道:“咱们走!”
一共有六个侍卫在这里,四个跳出去,对着梅夫人等人跃去。桃婆婆接住一个,老张接住一个,桃婆婆看出厉害,对梅夫人道:“让开,你们不是对手。”
“我来了!”春草蹿到面前,还带来几个人。
桃婆婆笑了:“姑娘到了。”
“正在看热闹,婆婆,咱们多拿几个哄她喜欢。”春草接住一个,余下的几个人除接住一个外,余下的把跳出窗户的南商王父子和另外两个侍卫拦住。
桃婆婆看了看:“春草,这是哪里来的人,功夫倒也不错。”
“姑爷给的。”春草告诉她。
这个客栈的对面,有一个三层高的酒楼,是附近最高。第三层不卖座儿,其实是个阁楼。
宇文天一家站在这里,可以看得清楚,也不会打扰店家做生意。
“爹爹你看,那几个急着走的只怕有鬼。”文无忧没有见过南商王等人。
宇文天乞假在家,按说不是故意去驿站和王爷们对脸儿,他也不认得。但他在江南帮着女儿平乱时,私下里见过。
笑逐颜开:“好女儿,恭喜你要拿个大的。”
“是谁?”
“离这么远虽没看清楚,但爹爹不会有错,那个中年人是南商王。”南商王到客栈以后取下包头的布巾,这会儿虽重新包上,又在争斗中让打散开。
文无忧想到三爷的猜测,他说丁夫人可以假装,王爷们也能假装。扭过面庞,身后是公婆给她的护卫。
春草带走几个,但余下的还有。
“去告诉三爷,让他看看驿站里还有没有南商王?”
宇文天笑吟吟打断:“不用去看,”他悠悠然:“太师已经去了。”
“去作什么?”宇文靖不在文无忧的考虑之中。
宇文天眼睛放光:“就在咱们往这里来的时候,我让外祖父去请太师往驿站,和几位王爷多多谈心。”
邱宗盛是在他们到这里以后,回到这里,他点头道:“无忧只管放心,今天皇上不见王爷们,但有太师在,没有什么人能混进驿站,也没有人能出驿站。”
文无忧眸子放光再去看激战中的南商王:“那他可惨了,他可往哪里藏身呢?”
随即欢声:“是了,他总有地方去,爹爹,让春草放他走,看他想怎么样。”
“好女儿,京中如今不算太平,郭村的党羽还没有抓完,放他走,跟上可以,可就大费事体。”
“那依着爹爹呢?”
宇文天笑容满面:“把他们全拿了,看看谁来救他们!”
“好爹爹总是有好主张。”文无忧吩咐人:“去见三爷,让他多派人手。”
宇文天还没有喜欢完呢,就听到女婿又冒出来,纳闷地道:“你要人手应该去见凌叔父,怎么又寻上他?”
“那岂不是把三爷撇在一旁?”文无忧堆笑讨好:“拿下丁夫人的可是三爷呀。”
宇文天慢慢的黑了脸。
顾氏看着好笑,低声道:“这脸色像在说又输给女婿?”
“还是你看出来了,这个小子太恨人。换成十几年前,我保管他玩不成这一手儿。那个时候,京里哪一寸地面不听我的?”宇文天悻悻。
“可你走了十几年。如今京里的地头蛇换了人,你气又有什么用?”顾氏愈发好笑。
宇文天忿忿不平:“我白生一会儿气就是,你管我呢。”那面庞绷的更板直。
……
明逸收到话就出来,带马先去驿站。在门外,就听到里面宇文靖的谈笑风生:“说起来江南的景致,我真是梦里也向往。王爷再请为我说说这山有哪几座,各有什么样的好风景?老夫我已是闲人一个,说不好明天我就去悠闲去了。”
明逸进去,见四位王爷虽还没有不耐烦,但对自己到来都有一喜。正在说话的云昭王如释重负:“平王来了,太师,咱们改天再说山水吧。”
宇文靖东张西望,说的却是:“咦,你家世子哪里去了?”把跟他来的老庄叫到面前,满面的不高兴:“去找来,我特意来和王爷世子们说话,走一个我都不答应,不想陪我是怎么样?”
云昭世子从外面进来,他年青,可以看见闷闷。回答的也没精打采:“老太师,你总不能不让我尿急吧?”
宇文靖吹胡子瞪眼:“你们说心里有我,我才在今天来陪你们。我可是好意。你们心里没我了,那我走了。”
王爷们弄不明白他的来意,巴不得宇文靖离开。但面对这话,总不能没有一个字的挽留。汉曲王道:“太师太师,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随即,他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
宇文靖笑眯眯回身坐下:“也是,我是特意来陪你们,表表你们心里有我,我也有你们的心意。小孩子说话我不计较,咱们继续来说话。”
汉曲王苦笑:“三爷来了,先听听三爷说什么吧?”
明逸故意的用眸光把他们端详一遍,似有话又似不说那般,微笑道:“路过这里,进来看看王爷们要什么不要,既然太师作陪,那太好不过,就此告辞。”
和宇文靖交换一个神色,彼此心照不宣,宇文靖轻轻颔首,明逸出门来见文无忧。
四个王爷和四个世子都觉得不妙,其中,更换过的南商王和假世子更有后背发寒之感。
汉曲王心里格登一下,出事了?想到他的计划,再想想老太师明明跟他们不好,明明是让他们逼的告老,却坐在这里很是愉快的谈天说地,难道发现了什么?
云昭王暗暗揣摩,大家事先打的算盘要遭的话,怎么才能把自己摘干净?
永吉王叫苦不迭的模样,我说不来,你们一定要来,过这没有一天舒坦的日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宇文靖把他们神色全看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拉上他们再说个不停。
这位在能说方面也有特长,这一说,就说到吃饭的时候,饭后接着说,走一个他就倚老卖老,鼻子一哼,脸儿一沉,让老庄即刻找了来。
勾心斗角的谈,至少有个目的。在不知道老太师为什么坐在这里闲聊的情况下,王爷世子苦不堪言。
盼着太师忽然中风的心都出来。
直到天黑太师才走,南商王和假世子回到房中,头一句话就是:“赶紧派人去见王爷换回来,说不好我今天的话里有漏洞,已让太师看了去。”
汉曲王打发世子出门:“去见他们,说计划有变,宇文靖是只老狐狸,他一定看出什么才过来。”
但是一个人也没有走出驿站,宫里来了太监传口谕:“皇上请王爷世子进宫赐宴。”
……
皇帝这个时候在顺天府外下马,一身便衣的他由同样便衣的明逸陪着,黑色风帽下只露出两个眼睛看路,穿过监狱的长长甬道,来到一间牢房的门外。
有个衙役守在这里,明逸对他示意。衙役把个东西对着地上一丢,发出轻轻的一声响,牢里顿时乱了。
有人叫着:“又干什么,你们又干什么?”
牢门上的缝隙里,皇帝凑上去。
一股酸臭味道先到眼睛上,再看到的是里面关着的十几个人乱成一团。
一个人让高高按在墙上,下巴让人慑住,左摇右摆的正试图摆脱,同时说着:“值钱的都给你们了,明儿我家里人送饭,也答应分给你们,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牢外透进的火光,恰好照在这面墙上,就在他的脸上。这个人,不是南商王还能是谁?
皇帝心头大怒,但不动声色的离开。衙役轻咳几声:“都老实,不要闹!”
里面恢复平静。
皇帝和明逸走出监狱,皇帝久久的沉默不语。出门后北风一吹,怒气如水发菜般膨胀。
“查明他的用意了吗?”
“还没有,但是他在京里一定有内应,这是必然的。”
皇帝负起手,石雕般原地僵立好一会儿,骤然暴怒:“这事交给你了!”一跃上马,打马如飞,风的寒更多的到他身上。
数年之乱里他时时经受这样的寒冷,哪怕是夏天也透骨冰凉。如今他穿着锦裘,但冷的感觉又到身上。太监勾结不是皇家血脉的杨泰保已翻天覆地,身怀皇家血脉的皇叔们异心昭然,将是一场新的滔天风波。
回想下汪家敢劫走太上皇,为的是什么,大殿下出自他家。那么这些皇叔们,一样会认为有争夺的权力。
皇帝在雪中狠狠骂了一声。
……
谁是大功臣?
太师没有争,不省心岳父没开口,从不示弱的女婿也闭嘴。
由骰子说话。
滴溜溜转动的骰子停下来,四个六。
顾氏轻笑,文无忧睁大眼睛:“爹爹也这么厉害?”
“乖女儿,不是爹爹厉害,是你让人哄了。”
不示弱女婿不吃这话,笑道:“岳父承认你这副骰子不地道?”
文无忧吃吃:“这么说,咱们掷的那把骰子不地道?”
明逸笑容可掬:“啊,同这副一样,里面灌了点儿东西。”取过骰子,掷下来,四个六。再掷,四个六,再掷……文无忧怒目圆睁:“今天晚上我不回去,我留在这里歇息。”
“岳父又把你接回来,本就没打算放你走。”明逸说完,无赖地道:“所以我也不回去,我也在这里。”
这种女婿,当岳父的只能认栽。顾氏送了东西来吃,吃过大家商议。
“他们敢进京,不是不怕死,而是有保命的招数。”宇文靖率先点出。
明逸赞同:“除去替身以外,显然还有别的。”
宇文天不后于他们的方式是:“六伯你们都说完了,无忧还说什么。”
文无忧得到说话权:“敢进京,就有退路。退路是什么,先得引出来。不然,就引出他们打算怎么做。有宣华郡主在手上,还有南商王也关着。这顿晚饭他们在宫里,出宫以后宵禁。真的有什么,也是明天的事情。而这一个晚上,想来三爷布置停当。”
明逸送上笑脸儿:“全按无忧说的办。”当岳父的好生瞧不起他:“你当差,还是无忧当差?”
文无忧清清嗓子,把一对翁婿打断,对太师轻笑:“而太师也可以做好准备。”
“哦,要我做什么?”闲在家里并不是好事体,宇文靖兴致盎然。
“太师在朝中几十年,哪能全是闲话呢?我看过几十年经您手中的官员,如今有一些在外省,有一些在京里大小衙门上。请太师不要灰心,该出来时还是出来的好。”
宇文靖没有想到是这段话,泪水也不打招呼的出来。瞬间泪满眼眶,又满了心头。他有了唏嘘:“没有想到记得我好处的人,竟然是你。”
顾氏很想添一句,这是心地好。但眼前不是讽刺的时候,把话咽回肚里。
小夫妻含笑对视,文无忧嫣然:“历年的卷宗,是三爷拿给我,让我抽空儿看过。和郭村在的时候不一样,听从他的一批官员都没了。如今在京里的官员,大多出自太师门下。”
“门下?”宇文靖定定神,有了一个冷笑:“后来都巴结郭公公去了,后来都惧怕郭村,在别人嘴里听到怨言,都落井下石去了。”
文无忧又一次安慰他:“太师不要灰心才好,总是不能看着京里再乱一回吧。”
宇文靖哪能没有怨气,他为皇家维持这乾坤几十年,结果被逼告老。如果他被逼告老时,能把宇文天扶上去,他也甘心。但宇文天一来受连累,二来这位长公子行事素来散漫,拿乔的心也有。他乞了假。
虽然宇文天行事散漫是主要原因,但离不开受连累的原因。宇文靖护短,只怪受连累这件。
赌气的心还是有的。此时,袅袅的去了。对他说话的人,是他心爱侄子的心爱女儿,太师对每一个字都听进去。而且,对孙女儿的心看得真切。
对明逸道:“我家这样好的孙女儿,给了三爷真不甘心。”
明逸糊涂了,怎么太师也变成岳父那种?如临大敌:“甘不甘心的,无忧已经是我家的人。”
“我这等睿智的孙女儿,三爷你是配不上的。”宇文靖面上没有一丝开玩笑,而是极其认真的神气:“老夫出面,说的自然有权臣的难处,也可以解你明家之忧。”
把皇帝送上宝座的明家将面临什么,宇文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与皇帝明天就不信任明家没有关系,而是身为美玉珠宝都会遇到的劫难。
太师几十年风光背后的辛酸苦,明家也将躲避不开。只要太师肯说,对明逸也有益处。
明逸眸子柔和:“啊,太师说的是。”他指的自然是宇文靖的前一句话,他家有个睿智的无忧。
文无忧难为情,也有不安。
经由太师说过,好似三爷拿卷宗给无忧看,暗中有请太师出面的意思。其实无忧知道没有,明逸明白说过:“这是太师的政绩所在,无忧你不用为他告老担心。”
自然要为夫婿有个辩解:“三爷不是这样的意思。”
宇文靖莞尔:“我知道。”
宇文天低低的哼起什么,文无忧先是面颊微红,再就发烫,再就涨红面庞。
她的爹哼的是自创的新歌谣:“从前有个小孩,天生的外相,明明想说东,她却先说西。”
终于,文无忧忍无可忍,抱怨着:“爹爹,给我削个果子来。”这歌谣声就此止住。
……
如文无忧所说,南商王当天出宫,当天宵禁,而他是个假的,胆量不怎么样,他没敢出驿站。第二天,他往客栈里寻丁夫人和真的王爷,收到的消息让他魂不附体。
掌柜的头也不抬:“丁家?据说是大盗,让抓走了。”
“这不可能!”南商王差点暴跳。
掌柜的看疯子一样的看他:“为什么不可能?”
南商王后悔失言,怕露出马脚,灰溜溜的回驿站,很快,有一封信送出来。当天晚上,凌朝家里来了客人。
巧算计脑子不会转的慢,对着四色的礼物,凌朝不动声色:“老林,你我是老相识,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不是大事,不过如今虽倒了太师,却又是平王殿下说了算,新官上任都有三把子火,我怕碰上去,只能来麻烦你凌统领。”
“哦,到底是什么呢?”
“我有一个亲戚,做香料的生意人家。跟别人合伙贩货进京,不知怎么得罪了人,诬陷成大盗,现在顺天府的牢里。”
凌朝眸光闪动几下,似乎这样就能把林大人看得清楚些:“那你应该去找顺天府,把诬陷说明白就是。”
“那我就不用来麻烦你,我都说了,是诬陷。”
凌朝好似捕捉到重点:“谁诬陷的他?”
林大人双手一摊:“我正是不知道是谁,我自己去吧,怕我一个人弄不出来他。想想咱们两个不错,不然,你陪我走一趟?真的是诬陷,认识这些年,你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凌朝笑的极为亲切。
今天晚了,凌朝说不愿意去顺天府尹家里,和林大人说好第二天上午去顺天府衙门,打发他走,屏风后面走出宇文天。戏谑地道:“咱们两个不错,你们俩个有多好?”
“能有多好,吃吃闲酒的那种,这就要把我往坑里带。”凌朝掀起眼皮子:“咱们两个也不错,你让我答应他,不会也把我往坑里带吧?”
宇文天在下巴上摸一把,骄傲的道:“那是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亲自来呢。”
“去你的吧。”凌朝笑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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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字再改。
近来卡的厉害,每每晚上出来,见谅。
但是能万更,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