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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的,宇文靖和邱宗盛饭也没有吃,就往外面来。回到宇文家,早饭钟点并不算晚。但宇文靖也没有吃成。一个太监在大门上等着,皇帝有请。
回京以后,算是宇文靖的多事之秋。又刚议过儿女亲事。换成平时,老将军不会把太师放在心里,管他进宫怎么样呢。但今天显然不行。
邱宗盛一路大步去见顾氏,刚好她和宇文天夫妻用饭。顾氏诧异:“父亲,大早上的您去哪里?”
邱宗盛顾不得回答,直奔宇文天:“跟去瞧瞧,太师让宣进宫。不会出不来吧?”
“岳父请坐,太师一早上奏章,为他在任时很多事情认罪。岳父冤案也在其中。我就是去,也没有用。”宇文天道。
宇文天闲着没事人儿一样,邱宗盛应该看出太师没有事情才对。但这会儿不在常态上,邱宗盛揪着宇文天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顾氏好笑而且纳闷:“父亲,天哥不肯去,太师自然无事。还有,您怎么了,怎么对太师忽然如此关心?”
邱宗盛还是没有心情解释,而是直勾勾望着宇文天:“他真的没有事?”
宇文天微笑:“不会有事,一早,老庄奉太师命送奏章进宫以前,我已看过。”
知父莫若子,宇文天和宇文靖虽不是父子,因一个是另一个教出来,彼此间的了解胜似父子。
宇文天的猜测并不出自空穴来风,而是他背负“劫天牢”和“事先洞察郭村造反而早准备的有粮草物资”,只这两件大事,就足够太平以后,别人对他攻击。
宇文靖会怎么做呢?
为保他,必然会把事情往身上揽。
宇文天私下叮咛老庄,凡是太师的奏章及反常行为,他先过目。一早,他已看过,老庄再送往宫里。宫里来人,宇文天并不奇怪。
连连的保证之下,邱宗盛对宇文靖放下心。坐下来,说明早上去向,也顺带解释他关心宇文靖的原因。
“太师和我重议亲事,天儿,女儿,打算为你们重新操办一回。”邱宗盛很开心。
他一出狱,就直接多个女儿,多出女婿。他没有看到女儿襁褓时也就罢了,女儿成亲也没有见过。
“这回好了,我全权办理。呵呵,太师有一处外宅给我住,等他从宫里回来,我就搬过去。他让人来提亲事,我说好。把下定这等仪式走一走,给你们正式成亲。”
说的好似顾氏和宇文天以前真的是私奔一般,也浑然忘记改口,那小院不是太师的外宅。
宇文天愣住:“六伯一早出去就为这个?”
对宇文靖成见依然深的顾氏也愣住。
宇文天随即很高兴。
他不愿意委屈妻子,宁愿与她离京。也不愿意委屈妻子,让她讨好宇文靖。也不愿意委屈宇文靖,让一个一生脸扬着走路的人低头弯腰。
但他愿意宇文靖和顾氏两个人和睦相处。
这下子好了,今早这事太师做的不错,应该可以让顾氏对他的怨气下去一些。
至少,岳父邱宗盛看上去对太师有了化解之意。
宇文靖这个时候,在宫门下马。随太监进去,在皇帝面前跪下行大礼。皇帝看向他的眸光是柔和,嗓音也柔和:“太师请起。”
扬一扬不久前收到的奏章,因为是太师所上,皇帝当即就看,才有飞快宣见。
“太师不必忧心,太师几十年守住朝堂,乃是国之忠臣。”
皇帝会错了意。
宇文靖是头天晚上听到无忧说包家的“诡计”,而把邱宗盛一案全怪在自己身上。他的用意和以前一样,保住他的接班人不受一丝伤损。
但皇帝以为太师在家胡思乱想,怕别人重提旧事,才上这个奏章。
这会儿谣言还没有出来,皇帝这样想在他的思虑之中。请宇文靖进宫,特地的抚慰他。
数年的动乱,让皇帝看的很明白。最后关头守在他身边的,不管多难也心向着他的,才是真正可靠的人。
包明等人算不算?也是跟着往北,又没有离开的人。
但没有可去的地方而不离开,和宇文靖这种不离开是两回事情。如果郭村等人肯要包明,他未必就在皇帝身边。
皇帝这会儿还不清楚包明等人准备做什么,就更以为宇文靖对他不放心。
“太师,先太上皇晚年神智不明,太上皇登基后又甚年青。太师的功劳一看皆明,朕心里知道。”
皇帝给了宇文靖一通好话,赏了他一个东西,让他回去。
邱宗盛听到他回来,放下心,当天就搬出去。
第二天,京里沸沸扬扬的传开来,女儿已嫁人的泰王准备大婚。
……
平津侯包临能入选十公子,和宇文天一样,出身名门。包家的老古董长者们,也是太师的旧相识。
不一定都服太师。
但不服太师的人也分几种。
一种完全嫉妒恨,一种嫉妒恨之下不舒服,但内心却守得住公正。
觉得宇文靖当太师过得去,但呢,他包家没有撑起来,他心里不痛快。
包家的长者们,有几个是这种。但不是不认可太师。
宇文靖上门,两下里商谈甚欢。
包夫人无意中从长者居住的院外走过,见到上茶上点心的人走动,不由问道:“来了什么人?上这么好的果子?”
这等稀奇贵重的果子,公中分给包夫人那房的也不过几个,这却成盘子的端着。
侍候的人站住:“太师来拜老太爷们呢。”
包夫人说不好是心里有鬼,还是疑问过重。本来做什么去,不去了。老太爷房里有一个媳妇与她说的上话,包夫人见她:“太师来说什么?他如今可算是倒运的人,别把咱们家带累。”
那媳妇暗想,她房里的公公,老太爷中一位没有说过太师倒运啊。面上流露出来心思,包夫人进一步道:“我家老爷说的有理,太师几十年半点儿权力不肯松手,郭村才与他争斗。如今说不要就不要了,急匆匆的告老,是为什么?还不是早年有亏心事。”
那媳妇吓得一把握住包夫人嘴,小声道:“你们夫妻怎么敢这样想!咱们几年住在北边,可是宇文家的地方,都忘记不成。再说,郭村是连孙皇后都欺侮的人,夺了皇上江山,皇上恨他入骨,怎么称得上只和太师争权?”
包夫人对夫唱妇随没觉得哪里不对,夺回自己面颊,振振有词地道:“我家老爷说的。”
那媳妇看陌生人般,把包夫人重重看了看。忽然发现不和她多话为好。打发她也不难,去看看太师来说什么,包夫人弄明白,还不回房去吗?
她就看了一回。
“咦,太师要为泰王大婚请老太爷们当男家媒人。”
包夫人觉得应对上她对平王妃说的话,看看你母亲是私奔的,宇文家嫌弃了不是。满面春风的问:“是哪家的姑娘?”
媳妇笑道:“哪有哪家的姑娘,太师说委屈泰王妃,旧年里他们成了亲,却不是宇文家大办,这不,太平了,太师要为泰王妃补上,请老亲们热热闹闹吃顿酒。这不,老太爷答应做媒人,太师正讨要老太爷心爱的桃花酿当喜宴上酒水,”
世家里的好东西,瞒不过同是世家的人。包家的老太爷这会儿正吓得面无人色:“去年刚回京,今年才酿上,开不得,开不得坛子啊。”
宇文靖一语揭破:“郭村占京,抢也是表面浮财。你家年年地底下埋的酒,难道他知道地点全挖了?”
媳妇忍俊不禁。
包夫人面如土色。
这不是应验她对平王妃的进言,而是,好似一巴掌拍包夫人面上。你说人家私奔,人家就要正式的大办一回。往你家请长辈,让你看个清楚。
以包夫人想,宇文靖请包家长辈做媒,应该是这个心思。
包夫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由不得的要诽谤几句:“女儿都嫁了人,还能成亲吗?这是个笑话。”
媳妇不这样看:“说哪里的话,这是太师重视泰王妃。”
长辈已答应帮忙,包夫人争不过这媳妇,本来做什么去的,不去了,回房去打发人往衙门里见包明:“不得了,泰王和泰王妃大婚。”
包明头一回听,七窍生烟的骂妻子话混,泰王和王妃还怎么大婚?先毁婚再下定,再成婚不成。
一个时辰以后,闲话传到他所在的衙门,他彻底明了。
宇文靖从包家出去,又往奚家去。同去的有邱宗盛,介绍给奚家的长辈认得,邱宗盛当场掏出准备好的贴子,请奚家的长辈为女家大媒。
包家的长辈也同往。
当时看黄道吉日,五天以后吉日,太师带着媒人往邱宗盛的临时住处下定礼。
还真的能这样办理?
无数矛头对着包明等人呼啸而去。
晚上,包明等人没有回家,径直往一个约好的地方用晚饭。桌上酒菜不算难以下咽,但好半天没有人动筷子。
奚柏更是坐不住,在房里跳来跳去:“平王妃没弄明白咱们的意思吗?”
明陵侯程七家里有两个兄弟坐在这里,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是你们小看了她!也是,她是宇文天的女儿,你们怎么敢就小看她呢!她是平江南的大帅,广宁王小看她,身首异处不是!你们呐,把我们也扯进来了。”
“谁扯进你们来了,这不是你们俩个要跟来。”奚柏不服气。
程家二位冷笑:“有一首歌谣念给你听听,十个猴子聚一起,比比谁的名儿低…。”
包明皱眉:“童谣念他做什么?”
程家二位念完,冷笑连连:“童谣?这是那十位的名头!包三是第三个猴儿一身泥。包明你想争爵位,但你祖上会的攻城掠地之术,你半点儿不行。难怪郭村不要你。”
包明让扎到痛脚,包家家传的能耐,他确实一窍不通。这也是包家老古董们心系包临的最有力原因。
程家二位转向奚柏:“第四个猴儿傻嘻嘻,老柏,你还真的当奚老四是傻子吗?他不过是心善。”
奚柏无言以对。
奚四公子一走十几年,也不怕家里造反,是他的品行为家中公认。
为包明通风服信的御史伍清泰酸着脸:“姓程的,叫你们来,是怎么给咱们脱罪,不是给别人长威风。”
程家二位瞅着他。
伍清泰用袖子在面上擦拭:“我面上又没有泥,看我为什么?”
程家二位异口同声:“不是刚念过歌谣给你听,第七个猴儿鬼又鬼,我们家的这位新侯爷听到太师到处寻媒人,当时就从衙门里找回我们,念这歌谣给我们听,让我们学给你们听。”
“什么!”
伍清泰、包明、奚柏等人炸了锅:“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挑衅!”
“这是宣战!”
程家二位怒容满面:“这是转告你们,你们不行。”两个人往外面走:“省省吧,咱们斗不过他们。”
这两个人的背影分明似有一个字,“吓”。吓回了家,多坐一时也不肯。
伍清泰倒抽一口凉气:“这鬼又鬼儿,还真的是鬼又鬼儿。”
奚柏愣愣的还问:“他怎么知道咱们晚上要在一起?”
包明也对他怒目而视:“有你做知己,还真的找错人。”与那十个人举一反三的敏捷相比,人家在天上,这位算在地下。
奚柏还是不明白,呆呆又问:“我就问问,找错人是什么意思?我就问问,不能问吗……”一甩袖子,他也站了起来,打算往外面走。
伍清泰叫住他:“你做什么去?”
奚柏不高兴地道:“回家去!我收的银子不多,我家那位浑名叫傻嘻嘻不是吗?我去对他认个错,让他帮我出些,我的事情到此结束,从此不用担心,不用再让你们找错人。”
脚迈开,他也走了。
伍清泰气了一个倒仰,对包明及余下的几个人道:“他是不是真的傻,他是不是真的……”
包明阴测测:“他不是傻,是记性不好。忘记经他的手转给郭村的信里,广宁王写着共商大事。”
余下的人也着了急:“奚家的人都古怪,要么性子一憨到底,要么一愣到底。奚柏不会把咱们出卖了吧。”
伍清泰咬牙,低沉而恶毒地道:“无毒不丈夫!”
……
这个晚上,文无忧成了最快活的人。从她面上的笑来看,比她的父母还要喜欢。
明逸下半天让人回家来,看一看无忧在家,说声回来的晚,放心的回来的晚。
春草陪着她喜欢,主仆坐在榻上合计宇文天和顾氏的亲事。
为讨女儿喜欢,顾氏打发人来:“办过婚丧大事才算会当家,这亲事请无忧办理好不好?”
为亲生的父母办亲事,文无忧知道的人里,没有第二个。也意味着,不管别的人管家比起她有多好,也夺不去这个风头。
这不,晚饭后她就回房,兴冲冲的想起无数主张。
“嫁衣?”
邱宗盛又一回打发人去接妻子,这一回的缘由是“女儿成亲,你怎么能不到”。喜期定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里,嫁衣得备好。
顾氏当年成亲没有母亲手绣的嫁衣,邱夫人盼丈夫还来不及,哪有心情。
无忧呢,却有两件嫁衣,和母亲相比丰盛之极。
是以,“春草,咱们得给母亲备件上好的,要有心意的。”
春草欣然献策:“姑娘画绣样,姑娘亲手绣几针,全绣可没有功夫,这心意就在内。”
主仆又慌慌张张去寻以前画得的绣样。
正把房里翻腾着,小青和玉成、嗣哥来到。
“做什么呢?”
春草很高兴:“姑娘要给我家夫人绣嫁衣,也要春草帮忙呢。”说这话时,刻意的对玉成公主一瞪眼。
玉成公主回她刻意的一瞪眼,随即捧腹大笑:“春草还要绣?这搅和可大了去。”
嗣哥在这里很有眼色,姐姐流落江南时,和春草结成知己。姐姐可以笑,嗣哥不笑。
他的身后有个小尾巴,曼姐儿伸出小面容,顶顶讨好玉成公主的小神情,笑出小豁牙:“好笑呀好笑。”
春草鼻子里出气,哼叽两声。
坐下来时,小青和玉成帮着出主意。玉成公主可不是别人,她是去过赵家那山里的人。她说的话受到吹捧:“三嫂,按咱们在山里看到的花,捡好的画了来,怎么样,就拿那个出去给人绣去。”
小青也有个好主张:“三嫂也要绣,那我也想帮着绣,取衣料来,让裁缝量好,我绣一小截儿可使得。”
玉成公主也跟上。
曼姐儿摇着小手:“我绣过帕子。”嗣哥嘴角抽抽,还好没有说话,避免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
文无忧顿时忘记答应过明逸,这个晚上不出门儿,乖乖在房里等他。带着这一行人回家去,请顾氏答应她们都要帮着绣。
顾氏房里坐满了人。
这不是京乱以前,世家端起架子的时节,而是战乱中大家相亲相爱过,对重成亲事都来庆贺。
宇文靖在这里,邱宗盛也在这里。老将军不应该在小院里住吗?他是和太师商谈亲事上诸项,事事要顾氏喜欢,所以当着顾氏的面说话。
家里有喜事,二老爷等也在这里。
顾氏和女眷们占上另一个角落。
无忧进来,房里又是一波欢快。
玉成公主早在江南时就喜爱宇文天夫妻,原因呢,可能与顾氏是个好母亲有关。
带着嗣哥凑到顾氏面前讨喜欢:“我们来看您呢,从明儿起,嗣哥帮拈线,玉成和小青表姐帮着绣。”
文无忧好笑:“还有我呢。”春草挺胸膛。
顾氏看出大婚成了一场玩乐,全答应下来。
无忧开始勾花样子,玉成公主帮着回忆,小青帮着调颜色,直玩到二更以后,明逸来接。
第二天,正式回过三爷,无忧带着两个表妹,和嗣哥曼姐儿,另有大壮或者琉璃一只,往宇文家来帮着绣衣裳。
可以交给绣娘,但这些帮忙的人绣情意更重,喜气更浓。
顾氏请裁缝一早到来,分好衣料,大家绣起来。有些部位的衣料不可能再裁开,顾氏和无忧头碰头的在一起绣。小青和玉成是一块。宇文家的女眷们也在这里。
到了下午,又来了凌朝夫人、周英虎夫人、奚夫人、程夫人等等。原来凌甫听妻子说过这场玩,对母亲说,让她能帮的也帮一把。和别的王爷大婚相比,宇文天可太赶了。
房里可就热闹了,这套嫁衣也就成了大家的手笔。
一个下午绣的进度飞快,晚上已有栩栩如生的隐约花样出来。无忧赞不绝口,认为自己办下一件满意事情。
又是一早,女眷如约而至。她们大多是管家的人,边绣边有人川流不息来回话。顾氏含笑,慢慢的笑容一分分添着。
明逸的手脚也不慢。
这天的下午,圣旨到宇文家,宇文天正式出仕,接替宇文靖成为新的一任太师。
官署,明逸已收拾的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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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送上,二更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