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225夜离

三千静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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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 225夜离

    陆清婉主仆二人返程的时候,果然如男人所说一般,下了一场大雨。这阵子雨水少得紧,若非是徐州湖泊水泽丰厚,农人可取水灌地,早就闹旱灾了。

    这样干燥的天气反倒好,雨水一多,江河极易决堤,前年的那场洪灾就淹死了不少的人。

    陆清婉打着伞的时候,衣袂都浸湿了。她匆匆地略过,脚上的靴子蓦然地一滑,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前跌倒,然而闭上了眼睛,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她仰起头来,撞入了男人狭长而又深邃的眼中。

    “冒冒失失的,小娘子要往哪里扑去?”

    男人换了身衣裳,沾了一丝的水汽,刚洗过澡,浑身干干净净的,有一股极淡而清幽的兰香味。陆清婉嗅出这是她亲手选的兰酣香。

    这个味道,代替了他以往所拥有的墨香味。陆清婉心里有种一点点密不透风地侵占了这男人的微妙的感觉。

    就像以往他这个时辰,必是在屋内焚香读诗或是饮茶作画,而非是在门口迎人。

    徐凌敲了一记小姑娘的脑袋,一把将她扶起,抱入了府里。

    他揶揄的语气令人赧然:“小娘子夜遇郎君,腿软得都走不动路了?”

    见四下并无他人,徐凌朝着谢泉看了一眼,谢泉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挥了一下马鞭,走过了正门,从侧门把马赶了进去。

    徐凌紧了紧手里圈着的细腰,半是搀扶半是搂的把她抱了起来。

    陆清婉紧张地看着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人,怕自己掉下来,连忙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接过了伞。犹带着余惊地说道:“你干什么啊。”

    徐凌说道:“雨大。”

    他视线扫过头顶的那把伞,陆清婉也看了过去,唔,伞有点小。

    她捶了男人一拳,粉颊赧然羞红,浮起了一片霞:“那么多人看着呢。”

    徐凌下巴抵着害羞的小媳妇,柔顺如缎的乌发滑溜极了,他说:“没人看。”

    “别动,让子嘉好好抱抱娘子。”

    他走得有点慢,雨哗啦哗啦地下,陆清婉撑着伞的手都几乎酸了。她卧在他的胸膛,脸埋进去,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雨声再大,她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男人走了一段路,忽然不走了,停了下来。

    陆清婉又害羞又小声地说:“放小婉下来?”

    男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沉默了半晌。

    陆清婉才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了起来,她仰头看徐凌,才发现他此刻穿的这一身衣服并非平日在宅内穿的常服,而是较为正式、穿得一丝不苟的深衣。

    虽然他的模样穿什么衣服看起来都很妥帖正式,但大雨瓢泼,又险些摔了一跤,心砰砰乱跳的陆清婉静下来了,这才注意到。

    她疑虑了片刻,正欲启唇之时,男人的唇迎了上来。温柔而细细地亲,脉脉温情。

    “小婉,子嘉得离开一段时间。”

    唇齿之间还留着男人的温柔,才分开的一刻,陆清婉便听到了这句话。

    她还有点分神地想,难怪今天这男人会在门口等人。

    他素来便不是那等粘人的男人,什么他特意在门口等她回来这种黏腻的事情,是她想得太多了。

    徐凌看着眼神有些闪烁的小姑娘,牙齿轻轻地咬了她一口,粉腻白柔的脸颊留下了浅窝。

    陆清婉面颊一疼,不高兴地咬了回去,不过是咬在他脖子上的。

    “小婉不同意你去。”

    徐凌有些哑然,小姑娘连去向和原因都没有来得及问,便一口回绝了。

    她咬的时候,还用力地嘬了一口,看到它变得深红。

    徐凌放下了怀中的人,手指摁住脖下两寸的地方。强忍着忽视那处发麻发热的奇异的感受。

    “小婉不问问子嘉要去哪里吗?”

    “子嘉要去汴京。”

    听到这个消息和她心里预料的相差无几,陆清婉心乱如麻。仿佛被人高高地举起,一脚踩不到地,极不踏实。

    自从徐凌病后,汴京便成了她避之不及虎狼之地。

    听男人这么一说,仿佛他去的不是汴京,而是能害他丢了命的地方。

    陆清婉抿着唇说:“一定要去?不去,可以吗?”

    男人停滞了片刻,看着自家媳妇不是在闹性子,而是一脸认真地问他。徐凌思索后说道:“大约是不行了,这次去京城是随青云奉旨入京。青云请子嘉去。”

    他又添了一句:“走水路,很快,不出意料一个月,可以返回。”

    他说完之后目光投向了小姑娘,原本粉霞灿烂的面庞,已经渐渐地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他抓起她袖下的手,发现她握紧了拳,凉凉的。

    他亲了亲她的手,说道:“若非是要紧的事情,子嘉决计不会离开徐州的。小婉,可同子嘉一块去。”

    这让陆清婉怎么说,她感觉整颗心满满的都是失望,又是害怕。

    她不可能停下手里所有的准备,跟着这男人去京城。但又怕他跟上次一样,莫名其妙地命丧黄泉。

    陆清婉咬着唇道:“那么急,今日便要动身吗?”

    徐凌颔首点了点头,沉默地看着她,眉宇微皱。

    陆清婉叹了一口气,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她说:“小婉不会跟你去汴京的,这里……是我们的家。”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它,好不容易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怎么可以推掉一切跟他走。

    她可以使性子闹着他不给他去,但她知道的,他想去。再多的担心、再多的话,停在口中也说不出来了。陆清婉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热,胸口涨得紧紧的,不舒服。

    她很希望他能留下来,跟她一起共度难关。

    心乱如麻的那一瞬间,陆清婉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看着徐凌眼里丝毫不变的笃定,况且奉旨入京谁能挡得了?电光火石之间福至心灵,她眼前浮现起了自己记在纸上的那段话。

    “天统二十三年,有功,迁户部郎员外,正五品官。”

    现在已是天统二十二年,上辈子徐凌中了状元后,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第二年便调去了户部,虽然同那些世代承袭的王公贵族之子比起来毫不显眼,然不满一年便升迁了,这并不合正常的规律,因为吏部是每三年一次考核官员政绩,政绩上评的才会升迁,三年一任。

    所以徐凌那一次拔擢并非寻常。

    陆清婉像是被针刺到了一般,忽然抬起眼来认真地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脾气温良地摸了摸她的头,任她抓着自己的手,指甲划出一道印子。他温和的目光,一派清朗,却带着惭愧,担忧。

    他上辈子早早地就将家人接去了汴京,没让他们吃多少苦头。所以,他的拔擢,实际上是这次蝗灾中有功劳?

    陆清婉松开了抓住他衣袖的手,看到他修长如玉的手上多了几道痕迹,瞳孔缩了一下。

    他知道很多关于蝗虫的事情,还给她教了很多,以他的性格,还真说不准上辈子在这件事里插了一足。

    徐凌得知自家媳妇不想跟他一块去之后,正在思考着不去的可能性……或者把她扛走的可能性?

    沉默了半晌,小姑娘却给他正了正衣冠,抚平上边的皱褶,长叹了一声,轻声地说道:“小婉知不可阻止相公,所以,相公出门在外要多多保重,小心谨慎些。”

    “早点回家。”

    “还有,相信小婉一些。小婉在徐州,也会好好的。”

    徐凌跟自家媳妇对视了片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终于败下阵来,摸了摸鼻子说道:“过阵子子嘉让人送你和石头去葛家,他府上安全些。”

    徐凌沉吟了片刻,不太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若有事可寻知州大人,子嘉会尽快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