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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吕言,跟你一样!”小男生听完我的回答后,直接扔回一个更简单直白的回击。
一瞬间,我觉得我跟吕言简直是在比谁更惨的节奏。
众人一阵尴尬,沉默了片刻之后,吕言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进来说吧!”
两居室的房子稍显局促,木质的家具显得干净整洁,靠墙的长沙发刚好容纳下我们三个人。
吕言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跟审讯员似地望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简单地把吕师傅火灾当天的遗言和安全事故的背景又跟吕言说了一遍,期间,何榛榛不时地给我补充两句。
“你想知道什么?”吕言直截了当地问。
我略一迟疑,干脆也不跟他绕圈子,“我想找一个八音盒,里面可能藏着某人重要的犯罪证据。”
“你说的某人,是不是刘良义?”吕言盯着我问,见我讶然,他又继续说,“他的人跟踪过我,我好不容才甩开他们。”
“所以你刚才以为我们是刘良义派来的人?”我继续问。
“孩子你有点儿二吧!刘良义会派一个这么娇滴滴的小女人来跟踪你?”何榛榛大大咧咧地说。
梁茁嗤笑一声,递过一个认同并且嘲讽的眼神。
吕言一副懒得跟两人计较的模样,“我爸是有一个八音盒,不过不在我手里。”
紧接着,吕言告诉我,当初吕文山因为安全事故被开除后,曾经在一段时间内跟刘良义来往非常密切,甚至还兴冲冲地告诉家里人刘良义会带他一起开公司作生意。
可是后来刘良义的公司开起来之后却一脚踹开了吕文山,吕文山不忿去刘良义的公司闹过几次,结果被打得遍体鳞伤。
吕言他妈就劝吕文山别去自讨没趣,吕文山不听,说是刘良义欠他的,还说他为了刘良义牺牲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刘良义不能这么对他,于是不死心地继续围堵刘良义。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令人惋惜了,吕文山的纠缠让刘良义不胜其烦,索性派人去威胁了吕言他妈,说如果吕文山再闹就不让吕言好过。
当时吕言才刚上小学,他妈一害怕,干脆跟吕文山离了婚,自己带着孩子出去单过了。
去年吕言他妈得了癌症,面对天价医药费,吕文山说他去找刘良义要钱,还说刘良义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可是直到人去世,吕文山也没从刘良义手里要回来一分钱。
这么一想,大概就是妻子的死刺激了吕文山,让他最终拼死一搏。
“你爸以前是不是为刘良义干过什么?刘良义又承诺过他什么?”我情不自禁地问。
听起来像个充满港片江湖气息的悲惨故事——小弟为大哥卖力幻想着大哥带自己出人头地,结果大哥成功以后翻脸不认人把小弟给耍了。
吕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听我妈说以前我爸是刘良义的下属,刘良义非常信任他。我猜刘良义一开始说带着我爸一起作生意,就是因为我爸手里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后来大概是他找到证据并且销毁了,觉得我爸威胁不到他了,所以才一脚踹开了我爸。”
“也许当初刘良义找到的证据根本无足轻重,最重要的证据其实一直都在你爸手里,也就是你爸说的八音盒。”我猜测地说。
“八音盒现在到底在哪里?”梁茁耐不住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吕言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无奈,“在我二叔手里,可是他长年行踪诡秘,我根本联系不到他。”
“听起来你爸挺在乎你的,怕交给你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何榛榛恰如其分地点评着。
“榛子同学,请问天下哪有不在乎儿子的爹?”我对天翻了个白眼。
梁茁抽不冷地冒出一句,“当然有,你没见过而已。”
“我靠,不是吧!肯定不是亲爹,或者不是亲儿子!”何榛榛马上反驳。
“都是亲的。”梁茁飞快地回答。
“不会说的就是你自己吧?”何榛榛一脸茫然。
吕言抱着胳膊,一脸鄙视地望着眼前的一对男女,我猜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梁茁,他大概会马上把我们扫地出门。
“行了行了,”我赶紧打圆场,“你俩都给我消停点儿,咱们继续说正事儿。”
说完,我把视线投向吕言,认真地说,“吕言,你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一下你二叔?我真的想尽快找到证据……”
“我凭什么帮你?当初机械厂不是赔钱给你们了吗?再说了,就算找到证据又能怎样?只不过是一场安全事故,只要不是主观和人为,最多算个过失犯罪!刘良义现在有钱有势,根本不可能去坐牢!不过是平民百姓,就别逞能了!”吕言不客气地打断了我,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怨恨。
我沉默了几秒,突然想起来吕言现在也是一个人了,他不过才二十岁,短时间内失去双亲,这样的打击,也许他的内心已是备受煎熬。
将心比心,想想当初刚刚失去父母的我,也曾产生过莫名的怨恨、痛苦、不甘,种种压抑的情绪,我也曾经一度愤世嫉俗。
吕言说的并不错,就算找到证据证明刘良义是事故的责任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仅仅凭着过失犯罪的罪名,恐怕也难把他送进监狱,更何况他现在名声鹤起,有钱有势。
可是我始终觉得,如果坏人犯了错我们不去在意不去约束不去揭露,那么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善良的人继续行善积德助人为乐呢?
我盯着吕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吕言,我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探寻真相!而我探寻真相,是因为我觉得对罪恶者的纵容就是对善良者的惩罚。刘良义的罪行我现在还不知道,可是我的父母,还有其他无辜死去的工人们——他们是善良的。
话音未落,何榛榛忽然开始热烈地鼓掌,“妞儿,你说的太精彩了!为你点赞!”
我哭笑不得,“榛子,严肃点儿行不行?”
吕言一言不发地望着我,沉默了几秒之后,他轻声说,“我会想办法联系我二叔,毕竟我爸去世了,我想他最近肯定会回来一趟。”
我心里一阵激动,至少吕言愿意合作了。
于是我们互相留下了手机号码,约好等他二叔回来以后马上打电话给我。
临走,我想起吕言说刘良义派人跟踪过他,又忙嘱咐他务必小心。
吕言笑了笑说他平时都住在学校宿舍,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今天也是因为接了一份兼职才出了学校。
梁茁突然问吕言跟踪他的人知不知道这个住处,吕言摇了摇头说他们只是在学校附近跟踪过他,而他自己极少回来。
回去的路上,何榛榛一直摇头感慨,说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梁茁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颇显惆怅地回答,你瞧刚才的小鲜肉,才多大啊,就已经不再相信世界的美好了,还说有钱人作威作福不会坐牢!
梁茁笑着反问,那你呢?
何榛榛说,我相信明天会更好!
说完,何榛榛又转脸望着我,“妞儿,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我自己。”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梁茁嗤笑一声,语气淡淡,“某人听你这么说,肯定会伤心。”
他话里的意思我不是听不出来,可是想想许君延跟周菁如的婚约,我就头痛。
第二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我起了个大早,刚一下楼,就见许君延的车停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望着他,有点儿懵。
他一身黑色西装,胸口别了一朵小白花,眸色深沉地凝视着我,整个人显得肃穆而又庄严。
“我当然知道,”他冲着我眨了眨眼睛,紧接着拉开了车门,“上车。”
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买花,于是急急地说,“等我先去下花店。”
“我已经买好了。”他语气温和地说。
上了车,后车座上躺着两束白玫瑰,心头瞬间荡开了一丝暖意。
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他专心致志地开车,我则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十几年来,今天第一次不是我一个人去扫墓。
陪伴我的男人,他和我之间的关系一变再变,他曾经是我的同学、同桌、初恋对象,后来他又变成了我的约火包对象,我的上司、我的——
“又想你爸妈了?”许君延忽然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温柔。
我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以前天天都在想,现在好多了。”
他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深深的不忍,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我,“以后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太喜欢这种瞬间化身为柔弱孤女的节奏,于是赶紧装出无所谓的表情,“别来同情我,搞的我跟孤儿怨似的。”
“谁说你是孤儿,你不是还有我吗?”他不悦地瞪了我一眼,语气里半是宠溺半是责备。
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说,“你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