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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十二年前太尉家生了个儿子,御史家也生了个儿子, 丞相紧跟其后, 立马生了何钰。
何家的男儿好强, 父亲从小教诲他,要争要抢,要胜过所有人,即便是个每年都过的公主生辰,也要他出尽风头,强压两个对头。
正值寒冬时期,皇宫内种了腊梅, 何钰走在羊肠小道一般的廊下, 匆匆欣赏一眼便急急而过。
元宝双手抱着锦盒,跟在他左右, “可惜了, 上等的公主玉与夜光杯竟被姓许的和姓周的分别得去。”
每年皇家过生辰节日, 沾边的, 不沾边的都要聊表心意,寻遍民间奇珍异宝, 商人们看中商机,至四面八方而来, 带着罕见玩意儿北上拍卖。
今年最出彩的莫过于公主玉与夜光杯。
据说那公主玉浸泡了万种药材,可保佩戴者百毒不侵, 珍惜异常, 夜光杯也极其少见, 乃西域瑰宝。
如此两样东西,只因何钰晚来一步,便到了两个对头手里。
“着什么急?”何钰胜劵在握,“我这礼物一点也不比他们差。”
他这话有水分,一本书而已,还是自己画的,论珍贵程度自然比不上两个对头花重金买的公主玉和夜光杯。
元宝有些担忧,“能行吗?”
何钰双手背起,不紧不慢道,“公主生在皇家,又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什么没见过?送了黄白之物,倒显得俗气。”
上等的好东西都被对头抢了去,若送的东西价值不如两家,便被两家比了下去,如此一来还不如试一试。
“空手去丢人,比不上也丢人,已经进退两难,咱们没得选择。”
父亲给他的预算不少,奈何俩家给的更多,拍不到最好的,索性放弃,临时抱佛脚想出自己作画的法子。
东西不算贵重,但是稀奇。
是何钰无意间发现的。
在书上画上小人,一张接着一张,快速打开里面的小人跟活了似的,连在一起,飘翩起舞。
他画的是月下舞剑的图,费了不少功夫,不说能讨公主开心,蒙混过关还是可以的。
“跟上。”何钰拐了个弯儿,绕到另一片廊下。
元宝紧跟其后,生怕落了单。
月上梢头,御花园里灯火阑珊,热闹非凡,宫女们进进出出忙活。
何钰前脚刚踏了进来,便被迎面而来的洗地宫女泼了盆冷水,元宝机灵,脚下一转挡了过去,被水浇了个结结实实。
那宫女吓了一跳,赶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公子息怒。”
能来御花园给公主祝贺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子嗣,将来也是栋梁之才,一句话便能要了她的小命。
“没什么大碍。”那水是用来洗地的,泼的极矮,只湿了狐裘下摆,里衣沾上少许,何钰甩了甩不甚在意。
“少爷,锦盒!”元宝提醒他。
锦盒被元宝抱在怀里,同他一并遭了殃,上面精致的花纹湿了小块。
红白花底的盒子颜色鲜艳,湿了的部分色彩重上几分,颇为明显。
他今天披的狐裘也是乳白色的,湿了半边,颜色一深一浅,一眼便能瞧出差别。
马上就是公主宴会,就这么过去被人抓住把柄,往小了说是衣衫不整,往大了说是亵渎皇家,不能不重视。
何钰看了看锦盒上的水纹,“拿去烤烤就是。”
虽说过不了多久宴会就会开始,不过他爹是丞相,沾了他爹的光,每次何钰都是等别人送的差不多了才献礼,还来得及。
他将浸湿的狐裘也一并脱下,随手交给元宝,“你也去。”
冬天寒气重,又是夜晚,来之前何钰裹得严实,除狐裘外身上丝毫没受到影响。
倒是元宝,大半个身子湿了个彻底,让他过去暖暖身子也好。
“啊?”元宝一愣,跑来跑去太麻烦,他嫌累不想去,“少爷,我还要留下来伺候你呢。”
“快去。”何钰语气上拉,含着几分淡淡威胁。
元宝拗不过他,不情不愿的跟着那宫女走了,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的模样。
“少爷一定要等我回来。”
宫中如蛇窟,内里无数尊贵的皇子小主,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哪个,没有后台,顷刻间便被人打死。
元宝胆子小,只有跟在何钰身边才稍稍安心。
何钰假装没看见,他是丞相的儿子,要端着架子,掐着点差不多了才到,等元宝只是顺便的事。
御花园内种满了花花草草,虽是冬天,却如春天一般,百花争艳。
何钰站在原地等了等,没等到他俩回来,反而等来了另一位华衣锦服的小姑娘。
十一二岁模样,打扮艳丽尊贵,小脸生的雪白,略施薄粉,离远了看身段窈窕,离近了看也是个美人胚子。
“公主,您慢点儿。”身后跟着一大群宫女,个个面色焦急,踩着不稳的宫廷鞋追来。
那公主提着裙子,跑的甚疾,“快点,若是让父王知道我睡迟了肯定又要罚我。”
声音十分熟悉,与上次隔着薄纱,让他作诗的公主声音一模一样。
原来她就是当今圣上最喜爱的公主明月。
虽年年参加宴会,不过这还是何钰第一次见到公主的真容。
往日里坐在最高处,臣子们不可抬头直视,再加上中间垂着帘子,只听其音,见不到其人。今日若非赶巧了,说不定他这辈子也无缘与公主见上一面。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何钰让至一旁,双手作鞠,刚要行礼,又想起地上的水,这么快的速度,再加上宫鞋底滑,很容易摔跤。
他未雨绸缪,上前一步做着防备,“公主小心。”
公主跑的实在是急,果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扬去。
何钰长臂一勾,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带了回来,撞进自己怀里。
他比公主高了半头,正好居高临下看到公主慌乱的表情,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乍是好闻。
这就是女儿香?
父亲常说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割舍,权利,财富,还有一样不是东西,是女人。
原先何钰懵懵懂懂,现在倒真觉得有几分对。
“见过公主。”何钰松开她,又行了一礼。
变故来得太突然,公主反应不及,吓的花容失色,好在她身后的宫女们及时赶到,几步上前扶起她嘘寒问暖,“公主有没有伤到?”
公主惊魂未定,理了理秀发,摇头道,“我没事。”
她垂眼看向一边的何钰,“你是……”
“何丞相与正房安氏所出,嫡子何钰。”旁边的宫女小声提醒她。
公主恍然大悟,“原来是何公子。”
公主贵人多忘事,果然将他忘了。
“何公子怎么不进去?”
说出来有些尴尬,何钰是想等那两个对头都进去了再进去。
何家与许家、周家的竞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谁先进门,谁后进门都要比一比。
最后进去的,自然是压轴的。
不过今天显然算错了,竟然连公主都提前来了。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一般是品阶低的子女先到,再是他们,然后是关系好的皇子世子,最后才是宴会的主角。
这客人还没到齐,主角已经匆忙赶来,再忆起方才公主说的话,莫不是皇上要来?
坏了,他那礼物忽悠忽悠小公主还好说,可骗不过皇上。
“我在等元宝。”何钰面上依旧,丝毫不见慌乱,“方才前脚踏进御花园,后脚便被宫女泼了盆冷水,湿了狐裘,我已经让元宝拿去烤了,闲来无事便在此处等他。”
公主长袖遮面,一双琉璃珠似的眼睛幽幽望他,“想不到何公子如此有心。”
哪有主子等下人的,都是下人等主人,若是等的久了,少不得心烦意乱,胡骂一通。
何钰站在半晌,竟半点怒意也无。
“外面露重,不若何公子与我先行进去,一来避寒,二来在里面坐着等,也好过在外面站着等。”明月公主建议道,“不瞒公子,父皇已经朝这边来了,用不了多久便到。”
果然是为了迎接皇上的,不妙啊。
何钰想了想,后退一步,道:“公主请。”
公主也没有拒绝,提了百褶如意月裙,脚步轻缓,小步进了内院,何钰跟在旁护着,俩人一前一后离开。
刚赶回来的元宝看到了,不敢打扰,远远吊在后面,等他俩迎着众人羡慕、吃惊、妒忌、眼红的目光中落座,才赶忙跑过去,站在何钰后方。
何钰的位子在左,右边是御史之子许修竹和太尉之子周浩然的位子。
这两个谁都不愿意与他同座,何钰倒落的清闲,一个人霸占了宽敞的长桌。
那长桌可同坐俩人,几十个长桌几乎没一个落空的,只有何钰这边空了个位子。
说的好听点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方便坐在一起,说的难听的是名声太差,没人愿意跟他坐一起。
“少爷这人缘也是没谁了。”
元宝抱着刚烫好的锦盒,小声嘀咕。
何钰回头望了一眼景南宫,隔着一层红墙,无数低檐,似乎又看到了顾晏生。
穿着单薄的衣袍,不知冷似的,搬个小板凳坐在床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波澜不惊的眼中溢出期待。
“皇宫外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花花世界,美人佳酿。
“走了。”何钰收回目光,“出来这么久,姐姐若是醒来该担心了。”
皇后的情绪不稳,睡也睡不长时间,何钰刚走不久,便做了噩梦,吓出一身冷汗。
晚霞连忙坐过去,细声安慰,“没事的娘娘。”
皇后抓住她的手,面色苍白,“晚霞,我梦见了我的孩儿,一声一声的叫着我娘。”
她说着说着红了眼眶,“晚霞,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历来女子由母亲带,儿子由父亲带,何钰是丞相亲自教诲,何蓉是母亲传教。
母亲生性善良温柔,何蓉随她,这也是她斗不过皇贵妃和周贵妃的原因。
即便在后宫多年,还是无法适应,再加上入宫晚,自然比不上那俩人。
“不是的娘娘,要怪也只能怪那俩人太狡猾,千防万防,还是着了她俩的道。”晚霞拍了拍皇后的背,“现在时辰还早,娘娘再睡会儿吧。”
皇后捂着心口,“我这里疼,疼的我睡不着。”
晚霞泪目,“娘娘。”
她犹豫着,将何钰临走前的话告诉皇后,“娘娘,少爷走前曾留言,说是替您找个儿子……”
“找个儿子?”皇后停下抽泣,皱眉问,“怎么找?”
晚霞摇摇头,“少爷走的太急,许是我听错了。”
找个儿子什么的太过天方夜谭,晚霞也不敢确认。
“不不。”皇后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我那个弟弟一向聪慧,他说找个儿子,就一定能找来。”
皇后对她这个弟弟还是很有信心的,“快,扶我起来,我要亲自等他。”
晚霞不肯,“娘娘身子未好,且先躺着,晚霞着人催催,若路上碰上,引回来便是。”
皇后面上有些迟疑。
“娘娘,您现在还在月子里,万万不可受凉。”晚霞继续劝着,“而且您等不等,少爷都会回来,若还是不放心,晚霞出门瞧着,人到了喊娘娘一声便是。”
皇后被她说服,撑着身子缓缓躺下。
她怀胎八月有余,算是早产,生出来就是死胎,身子大亏,如果不是着急,可能连坐都坐不起来。
俩人依着肩膀,小声谈了会儿话,晚霞故意引着皇后,提起幼年的趣事,将她紧张的心绪平复,待说到半晌,何钰匆匆回来。
后面跟着元宝,刚进门就看到他姐美目顾盼,“钰儿,儿子呢?”
话中带着期待和希翼。
何钰突然有些不忍。
但顾晏生的情况特殊,先是杀了八皇子,又与尸体同住,太过凶残变态,他姐姐一个柔弱女子,怕是降不住他。
“出了一点意外。”何钰声音微低,“让姐姐失望了。”
皇后撑起的身体陡然失力,直直向后倒去。
晚霞赶忙护住她,“娘娘。”
何钰急急坐了过去,扶住她半边身子,将她靠在晚霞身上。
“姐姐先别急,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顾晏生的情况,明显是恋母,暂时说不清秉性如何,只能以后慢慢试探。
他原本以为顾晏生最大的问题莫过去杀八皇子的事,因为八皇子人品太差,不自觉就把顾晏生归类于为民除害中,结果这小子不争气,又冒出来一个毛病。
疯病是会传染的,不晓得顾晏生有没有遗传?
得了现代的记忆之后,何钰懂得也多了很多,知道一些疑难杂症,也晓得了不少未解之谜。
“还有希望是吗?”皇后抓住何钰的袖子,“你可千万不要骗姐姐。”
何钰点头,“姐姐放心,我就算骗了爹也不敢骗你。”
这是真的,他跟姐姐感情一向很好,还记得刚习武时,总做一些基础的蹲马步,大太阳下,何钰受不了,姐姐便过来给他打伞。
皇后不信,“那你告诉我,你从哪给我找个儿子?”
这个儿子对她至关重要,何钰刚开始没处理好,只想着怎么安抚她,忘了这其中的风险。
“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何钰决定一样一样的跟她讲,“你一个,皇贵妃一个,周贵妃又是一个,三个人都没有孩子,但其他嫔妃却能母凭子贵,这其中的蹊跷真的没想过吗?”
姐姐十三岁进宫,如今正逢桃李年华,这期间有无数怀孕的机会,肚腹显现次数也不少,可惜要不流产,要不干脆胎死腹中,细细算来少说也有三五次。
皇后执掌后宫多年,自然不笨,只是缺少启发而已,何钰也是因他父亲的话才想明白的。
“原来如此。”皇后肚中心思转了几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怎么能这么狠?”
一双杏眼顷刻间便红了,“钰儿,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宛如刀割,致命又直接,直捅进她的心窝,剐下几片肉后才拿出。
“我本想趁姐姐痛失孩儿之时向皇上请愿,过继一个,可惜出了差错。”何钰没有瞒她,“姐姐可还记得三皇子?”
三皇子得宠的时候她已经进宫,虽然不是皇后,不过也是贵妃,与三皇子的生母是竞争对手,自然记得。
“你想让我认他为养子?”皇后摇摇头,“不行,三皇子与你一般大,认作弟弟还行,认作儿子……”
太大了,心理上很难接受。
“姐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又怎么样?可以少等几年。”何钰劝道。
“可是……”皇后还有顾虑,“都这么大了,该懂的都懂,只怕以后跟我不亲。”
“姐姐要的是什么?”何钰提醒她,“无论亲不亲,只要他登基,你都是太后。”
皇后似乎被他说动了,反抗的意识越来越小,“皇上会同意吗?”
“圣上那边先不提,现在的问题是,我怀疑三殿下遗传了其母妃的疯症。”何钰叹气,“目前还不确定,还需观察观察。”
他把皇后说动了,自己不急,反倒把皇后急死了,“要多久?”
“确定秉性后就差不多了,给我一些时间。”何钰拢了拢折起的衣摆,“这段时间可能要叨唠姐姐了。”
这是要在宫里住的意思。
皇后心知肚明,“说什么傻话,在这宫内有我一天,便有你一日。”
何钰轻笑,遂又叮嘱道,“姐姐,没成之前此事万不可同人讲,爹也不行。”
他怕父亲从细微的变化和走向中发现异常,表面看来他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姐姐和何家,其实仔细一想还是能得看出,他是为了自己筹划。
突然开始为自己运策决机,父亲怎能不怀疑?
若被他知道了何钰已经晓得自己是女儿身,还不知道会怎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不告诉他。
“我这边是没问题,不过你那边……”她抬头看向元宝,话没说完,意思却已经传达。
何钰跟着看去,“姐姐放心,元宝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元宝赶忙表忠心,“皇后娘娘,少爷,你们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皇后冷哼一声没作答。
她还是不放心元宝,又唠叨道,“钰儿,咱家不缺人,你说你怎么就选了他?”
何钰笑笑没说话。
“不会文也不会武,要来有什么用?”皇后对元宝一向很有成见。
何钰翘起二郎腿,“我会就好了,一个奴才,样样出彩岂不是要胜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