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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个男人针锋对麦芒之时,一道糯糯的稚嫩嗓音怯生生的唤了声,“爸爸……”
时间仿佛倏然静止。
霍誉铭和靳祁森同时低头看向了可乐。
可乐与靳祁森本身就算不上多么亲近,而且这些年靳祁森回到家都不会有太好的脸色,虽未曾对可乐动过手,可是冷暴力的伤害一点也不会比动粗轻,以至于可乐对他对他是又爱又怕,确切的讲,是害怕更多一些。
而此时靳祁森过于阴沉的脸色,让可乐本能地往霍誉铭身上贴着寻找安全感,澄澈见底的大眼睛看着他,却透露着恐惧。
可乐的这个举动和神情,靳祁森自然是误会了,她那一声“爸爸”,在他听来,是在唤霍誉铭。
他怕他,所以想霍誉铭寻求庇护。
曾经可乐唤他爸爸,他总是无比的厌烦甚至有些反感,在他眼里,可乐是十分碍眼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着他梁舒冉跟其他男人的事情,宛若眼中钉,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可是现在发现她叫另外一个男人爸爸,他觉得更难受。
所以靳祁森没应声。
一如既往的沉默,让可乐不敢再开口说话,安静乖巧的出奇。
霍誉铭此时的心情自然不比靳祁森好到哪里去,因为他很清楚可乐是在叫靳祁森,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爸爸,而自己只能当个叔叔,不能更憋屈了。
但是眼角余光里瞥见靳祁森的脸色,约摸也知道靳祁森误解了可乐。
霍誉铭眸色微沉,俊容维持着不变的笑容,俯身弯腰把可乐抱了起来,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蛋,迈进了电梯。
可乐趴在霍誉铭的肩上,间或拿眼睛偷窥靳祁森,一旦对上靳祁森的凉冰冰的眼神,又倏然收回,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猫。
电梯基本每层都停下进人,渐渐变得拥挤,霍誉铭和靳祁森再无交流。
……
程菀冬的脚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检查完,梁舒冉为了让程菀冬减少走路,让她先到门口等着,她独自一个人绕到医院后方的停车场去开车。
结果她刚要走近车,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了两个高大的黑衣男人,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梁舒冉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拔腿逃跑,却被对方抬臂拦截住了去路,高大的身形逼近她,“你好,梁小姐。”
梁舒冉蓦然怔楞住。
眼前的两个男人统一穿着一整套黑色的西装,容貌端正但气势逼人,梁舒冉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们,但是那人却叫了她的名字。
她绷着脸色,镜头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谁?”
梁舒冉紧张归紧张,倒没有过于害怕。
两个黑衣男人看着她,其中一个开口说道:“梁小姐,我们老爷要见你,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男人说话的语气一板一眼的,虽然生硬得没有感情,但是却对她使用了尊称。
警惕地看着他们,“我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的老爷是谁。”
男人十分尽责的解释:“我们老爷是霍誉铭少爷的父亲。”
梁舒冉怔住,缄默了片刻,曼声拒绝,“抱歉,我现在还有事情需要处理,烦请二位转告霍老先生,我改天会正式登门拜访。”
“梁小姐,我们只负责请你。”对方说话虽然客气,但态度却一点儿也不和气,明显是一副她非得跟他们走的架势。
梁舒冉心头微微一沉,试探性的问道,“如果我拒绝跟你们走呢?”
“梁小姐,伤着了你,只怕四少爷也不会不高兴。”
潜台词就是,请不动就要动手了。
梁舒冉抿着唇,沉吟间大脑迅速运转,少顷,她颔首,“好,我跟你们走,不过我朋友在外面等着我,若是我没出现,闹得她跑去警察局报案,对霍家应该会很不好吧。”
两根男人对视一眼,“梁小姐先跟我们上车,在车上你可以电话通知你朋友。”
“……”
梁舒冉无奈,停车场里虽然还有其他的人,但都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怕她大喊“救命”,他们最多也就是看看,或者是帮她报警,绝对不会有人英勇无畏到敢直接上前出手帮她。
利弊权衡一番,她只能拎着包跟对方走。
上了车,梁舒冉才发现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
她被请上了后座,然后那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她的两侧,整得好像她是个会落跑的犯人,严谨防守着。
梁舒冉沉默地拿出手机,本想第一时间联系霍誉铭,手指打开号码簿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霍誉铭的号码她并未有刻意记在脑海中,而现在用的手机是程菀冬的,昨晚闹得不愉快,尽早也没能说上话,她自然是没能保存到他的号码。
最后还是拨了程菀冬的手机。
程菀冬很快就接了起来,“舒冉,怎么了?”
“冬儿,”梁舒冉看了看身侧的两个男人,温淡的嗓音很冷静,“我现在要去见霍誉铭的父亲,你看下拦车回去,或者是让人过来接你,回头我再过来帮你把车开回家。”
程菀冬顿感莫名其妙,她陪着来医院,怎么无端端忽然就要去见霍誉铭那位父亲?
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父亲说要见我,派人过来接我了。”
话很含蓄,但意思已经很明显,程菀冬读懂了她的内容。
“霍誉铭知道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
程菀冬心头微沉,“我会马上联系霍誉铭。”
“好。”
直到梁舒冉挂断电话,车内的三个人始终保持着沉默,似乎也没有要阻止她联系霍誉铭的意思。
思及此,梁舒冉悬着的心才稳定了些许,若是如此,霍明远应该也不会过于难为她才是,但也无法全然乐观,毕竟那个男人,对霍誉铭这个亲身儿子都能轻易下得去重手,再者那个男人掌管霍家多年,不用揣摩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善茬。
…………
商场的门口。
霍瑾臣看见霍誉铭的身影,忙不迭地迎上前,激动地几乎要眼泪盈眶,“小叔!”
霍誉铭扫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进去吧。”
说罢,他率先走了前方,往商场门口走,霍瑾臣忙跟上,像个忠臣的小跟班,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霍誉铭,“小叔,您没生气了吧?”
霍瑾臣只要心虚或者要调侃霍誉铭时才会使用尊称,此时他很明显就是心虚不安,有些讨好的意味。
霍誉铭目不斜视,没接话。
“您应该明白的,除了爷爷,奶奶的话就是绝对的命令,她让我给您打电话,我不能不照做呀!”霍瑾臣确实挺无辜,再者一同电话被叨念几句,霍誉铭若是非得跟他计较起来,这也太小心眼儿了。
“不是说知道店在哪儿吗?前面带路。”
霍瑾臣一震,“好!”他颠屁颠屁地跟着他的身侧,“东区一楼那边,往这边走。”
梁舒冉说手机坏了,霍誉铭找霍瑾臣,是想问他买手机的门店在哪儿,电话里虽然也能说得清楚,但商场这边太大,有四个区,门店也太多,霍誉铭得找,为了替他节省时间省去麻烦,霍瑾臣主动请缨给他带路。
早上十点钟,商场才刚刚开始营业,而且非周末时间,人并不多,他们抵达手机体验店,里面也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工作人员都比客人多。
“小叔,你想要买哪一款手机?”
霍誉铭对手机这种玩意需求本身要求就不高,只要通讯信号稳定,能接打电话即可自然对手机的各种型号也并未刻意去了解过。
他言简意赅,“适合女人使用的型号有哪些?”
一旁的工作人员闻言,端着微笑,秉持着专业而礼貌的态度给他做指引,“先生,这个型号手机是今年最新款,女性的话,这个型号大小和颜色都很受会欢迎,而且拍照功能……”
工作人员陈述了一堆内容,对于霍誉铭来说,所提及的大部分功能都是他不需要的,同时他也不知道梁舒冉需不需要。
霍瑾臣看懂了他的想法,主动开口,“小叔,那就选这款吧,小巧又好看,我班上也有女孩子在使用,都有说这手机出门游玩基本能代替笨重的相机了,用起来很方便,各种功能也都不错,小婶婶肯定也会喜欢的。”
略一顿,又十分狗腿的拿起另外一部同款的银白色手机,“小叔,你若喜欢,可以买这个来用,这样一来和小婶婶就是用情侣手机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懵逼了一下,没想到客人竟然还会帮忙做推销,虽然用的是早已经过时的理由。
更让工作人员没预料到的是,霍誉铭居然点头表示同意了,“那就这个吧,这两种颜色,各拿一部。”
如此豪爽干脆的客人,工作人员最喜欢了,“好的,您这随我来这边埋单取手机。”
霍誉铭正要迈步,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他摸出来一看,是程菀冬,他把卡递给霍瑾臣,“你先过去埋单。”
霍瑾臣接过他的卡,跟着工作人员去收银台,霍誉铭接起,忽略了程菀冬的姓,直呼其名,“菀冬。”
程菀冬一个字废话都没有,直奔主题,“舒冉被你爸派人来请过去了。”
霍誉铭温漠的眼眸骤沉,温和的嗓音却仍旧平静,“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我们刚要从医院回家,她就被接走了。”
“我知道了。”
“霍誉铭。”程菀冬叫住他,微顿,继而道,“好好处理好你们霍家的事情。”
“我会。”
霍誉铭切断通话,把手机收进裤袋转身就往大门走,收银台旁边的霍瑾臣见状,楞了一秒,出声喊他,“小叔!手机还没拿,你要去哪儿?”
然后霍誉铭的身影已经出了玻璃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霍瑾臣的声音,他连头都不回。
霍瑾臣想要追上去,偏偏那边还在刷卡,他又不能丢下追上去,唯有催促工作人员,“麻烦你们快点!”
…………
从市区到霍家庄,路况通畅,开车大概需要花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梁舒冉下车,离开了冷气站在太阳光底下,脑袋又轻微的炫目恍惚。
“梁小姐,这边请。”
说话的男人走在前方,而另外一个跟在她的身后,总觉得她像个囚犯,被压上刑场执行罪罚。
梁舒冉跟着男人的脚步,边走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方才车经过大门口的时候,她看见大门口的一侧墙壁上竖刻着“霍家庄”三个字,庄严而肃穆,莫名的就有些令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尊严感。
而庄内的构造设计,那种感觉更为强烈了。
这是一座类似于四合院的旧式的宅院,偌大的庭院,更接近古朴的样式,比起唐家,它显得更有历史的醇厚感。
青灰色的砖墙,配上琉璃瓦,跟梁舒冉曾经参观过的一些古宅子类似,真是名门的派头。
两个男人只把她送到大门口,便停了下来,接应她的是一位头发鬓白的老人家,梁舒冉大概也猜到这个老人家是霍家的管家之类的人。
“梁小姐,请随我来。”
老管家语气态度虽然客气,但梁舒冉能感受到他夹在里面的冷漠,大概是主人的影响吧,霍明远不满意她的存在,这个老管家自然对她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梁舒冉并未放在心上,缄默抬步跟上。
从大厅越过的时候,梁舒冉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是霍誉铭那位侄子霍晏霖,小家伙踏着拖鞋,手里抓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啃着,身后跟着一条大型犬。
霍晏霖也认出了梁舒冉,瞪着眼睛惊叫了一声,然后趿着拖鞋啪塔啪塔地朝梁舒冉跑了过去,来到她的跟前,仰起脑袋盯着她,“阿姨,你来我家找我四爷爷吗?可是他不在家。”
他的嘴巴里还塞着苹果,上次摔掉了一颗门牙,这会儿又啃着苹果,说话简直就是口齿不清,梁舒冉听着也挺费劲,不过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不是,我是来见……”她顿了一下,在脑海中稍作整理,才理清了这霍家的辈分问题,“来见你太爷爷。”
“噢。你是我四爷爷的老婆,所以见太爷爷,是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了吗?那四爷爷会不会经常回家?”
霍晏霖当然不可能会看得出霍誉铭对梁舒冉的心思,至于为何能说出这番话,这是霍瑾臣的功劳,是霍瑾臣告诉他,以后这个阿姨会成为她的四奶奶。
梁舒冉被问住了,顿时没了声音。
这时,老管家出声制止了霍晏霖,“晏霖小少爷,梁小姐只是你太爷爷要见的客人,并非你四爷爷的老婆,不能乱说话,知道吗?”
他纠正霍晏霖的话,分明也是对着梁舒冉说的。
梁舒冉挽唇浅笑,倒是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妥,起码,就目前她和霍誉铭的情况而言,她的的确确不是他的老婆,说得好听点就是女朋友,换个难听的说话,跟情人没有差别。
霍晏霖看着老管家,困惑不解,“但是小叔告诉我的,她是四爷爷的老婆。”
老管家皱着眉头,未及他再开口,梁舒冉便轻摸了摸霍晏霖的脑袋,柔声道,“晏霖,我有是找你太爷爷,你去玩吧。”
“噢。”霍晏霖应了声,刚迈出一步,又蓦地回头,沾了苹果汁的手直接拽住了梁舒冉米白色的裙子,“四爷爷也回来了吗?”
“他没有回来,不过晚点应该会回来。”梁舒冉耐心道,丝毫不在意他抓脏了她的裙子。
“噢……”霍晏霖略失落,这回是真的放手转身离开了。
梁舒冉收回视线,不经意触上老管家打量的眼神,顿了一下。
老管家没说话,直接转身往里走。
穿过偌大的客厅,拾阶而上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
老管家在门口站住,敲了门,“老爷,梁小姐到了。”
隔着沉褐色的木门,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自内穿了出来,“让她进来。”
老管家侧开身,“梁小姐请吧。”
梁舒冉颔首道了声谢,老管家没吭声,掉头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她站在门外作了一个深呼吸,抬手推门而进。
书房很大,毫无意外是暗沉肃穆的色调,书架、书桌、乃至角落那一套茶几桌椅,均是深赭色。
梁舒冉抬眸望去,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眼睛,眼神宛如凛风,扫在她的身上。
靳祁森的爷爷,唐家的老太爷,还有程菀冬的爷爷,梁舒冉也见过不少豪门富贵之家的老人家,初出社会那时候,对于这些人,她有点胆怯,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她早就习惯了。
但霍明远这一记眼神,多少还是让梁舒冉的心头掠过淡淡的怵意,本能得感到几分紧张。
霍明远虽然已经年过六旬,鬓角也发白了,但是精神矍铄,不言苟笑的严肃脸,威严感自然流露。
关于他的事迹,梁舒冉知道的只有寥寥,那些也都不过是关于他的一些事业简述,至于生活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梁舒冉完全不清楚。
霍明远坐在茶几的沙发旁边的椅子上,眼睛盯着梁舒冉一番打量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就是梁舒冉?”
“霍老先生,您好。”梁舒冉维持着该有的礼数,不卑不亢的作了问候,接着才回答他的问题,“我是梁舒冉。”
静默了一秒钟左右,霍明远无波无澜的嗓音再度响起,“过来坐。”
这种场景总是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跟靳祁森的爷爷打交道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梁舒冉站定在原地略迟疑,随后还是抬步放轻步伐走到了霍明对面的位置,抚着裙子端正坐下。
茶几上的水壶正在煮着泡茶的水,水滚开了,壶嘴冒着白色的蒸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因为安静,那声响大得好似在书房里回音。
霍明远不说话,梁舒冉便也保持着沉默,看着他温杯洗茶。
“梁小姐喜欢喝茶吗?”霍誉铭泡着茶,冷不布丁问了一句。
梁舒冉垂着眼帘睨了霍明远一眼,根本就摸不准他的心思,客套而生疏如实回答,“一般。”
其实她嗜甜,苦的东西她都不怎么爱,但偏偏她又经常往嘴巴里送带着苦味的东西。
像苦瓜,又好比如咖啡。
她都不爱,但又都会吃。
茶,同样不例外。
霍明远将泡好的茶倒在小瓷杯里,推到她的面前,“喝喝看。”
梁舒冉瞟了眼,依言端起茶杯送至唇边,小小呷了口,刚泡出来的茶水,让舌尖微烫,梁舒冉微不可察的颦了颦眉,没有继续喝下去。
“喝得出是什么茶吗?”
梁舒冉把茶杯轻放下,抱歉状说道,“我对茶没有研究,喝不出来。”
霍明远倒也没有生气,兀自端起他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明前龙井。”
梁舒冉静坐着。
霍明远看着她,状似闲聊般随口跟跟她说道:“清明季节,光照充足,降雨量充沛,有利于茶树的生长,这个时候采摘的茶叶原料品质是最好的,原料优良,制作出来的茶叶品质自当也是最好的。”
大动干戈地派人去把她请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跟她聊茶的心得么?
梁舒冉不认为如此,但他迟迟不切入正题,她也无可奈何。
梁舒冉眉眼沉着,坦然对上他的视线,唇角甚至维持着淡淡的弧度,“虽然很想与霍老先生您畅谈,但是我对茶方面的只是匮乏,怕是没办法很好理解您的意思了。”
霍明远杯中茶水释数入喉,他捏着陶瓷杯子,看着梁舒冉的目光意味不明,略沉默,淡声开口,“茶道与为人处世之道相似,就好像这杯茶,虽然茶叶品质最优,但若泡茶所有的水质太差,再好的茶叶味道也会变得难以入口,好茶便毁了。”
这一句暗示,梁舒冉总算明白过来他所想表达的意思了。
一杯好茶,需要好的茶叶,以及好水。
所以,他在暗示她,她是那一壶劣质的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