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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久,汤得林被汤政委通过关系调到病犯监区。
汤政委以副处长身份到我们监狱主持反脱逃教育大会,主席台上显得太冷清,除了他,只有一个教育科副科长在台上就坐。
放在汤政委在监狱任职时,在任何时候,身后都少不了一群拍马屁的人。人走茶凉,犯子们心寒,我想,他也心寒。
汤政委虽然调走了,犯子们心里明白,是他在监狱改革之前提前结束了监狱黑的时代,他率先把人性化、文明化的管理纳入监狱对罪犯的管理,如果不是他,我所在的监狱没有今天的改革成果,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狱政科长姓毛,是以前的狱政科长。
这个毛科长在关系户中比较受欢迎,因为他罩得住人。只要是他的关系,什么事都摆得平,没有人被“造”(造就是从板位置上赶下来)的。
老犯子们都比较信赖他,都说他给多少钱就能办多大的事,从不开空头支票,如果你是一个有钱的新犯子,老犯子会介绍你去走他的关系。
关系犯们说他好,没有关系的犯子说他黑。下面是别人讲的他的一个故事。
那个时候监狱还很黑。要讲这个故事就先讲讲那个时候是怎么黑,也讲一讲一个狱政科长的权力。
据老犯子们说,以前的监狱每年都有死亡指标,无论人是怎么死的,在死亡指标内都按正常死亡处理,有人说指标是千分之一,也有人说指标是千分之三,不管怎样,老犯子都肯定有这个指标,我也是相信的。
那个时候死了人,不管怎么死的,亲属是见不到尸体的,最多只是把骨灰盒带回去,至于死亡原因,那就简单了,几个字:正常死亡。
所以说,以前的监狱,包括我现在所在的监狱,年年都有人被打死。一个连生命权都得不到保障的地方,这个地方就可能是世界上最黑的地方。
那个时候一个狱政科长有相当大的权力。监狱内对犯子的一切改造活动,狱政科长说了算。狱政科是监狱五个科室之首,其它四个科室是:狱侦科、教育科、生活卫生科、劳动改造科。
狱政科对其它科室的工作进行指导,狱政科长是监狱党委成员,可想而知,一个狱政科长在监狱内的权力有多大。
春天,监狱下来一批从看守所分来的新犯子,这批新犯子全是省城里的人,大概四五十人。
一天,新犯子们在走完队列后休息的时间,一群人刁上烟,自由散漫的聊天。
这个时候,走过来一个人,大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穿着一套西服,人个矮,人长得瘦。这样的人新犯子见多了,以前的监狱许多人都可以随便进出,没穿制服,一般都是外来人员,谁都不会去理睬他。
大家不理他,他还偏爱管闲事。
他走近他们,询问那几个抽烟的人的名字。几个抽烟的人都是多板油子,反过来问他的名字。
他一子生气了,对着抽烟的犯子一阵通骂。
再油的犯子也只是怕干部,哪里会怕社会上的人。他们对着他反骂:“你个13鬼像,你还管闲事,格老子现在不是坐牢,老子搞死你......”
对方对骂的结果是,犯子出了气,穿便服的更生气,他不敢出手,出手他肯定要吃亏,他像一个泼妇,憋足了劲和犯子对骂。
他们的对骂声,引来了闪到一旁去玩的入监队组长们,组长们及时赶到,看到那帮新犯子下正在和狱政科长对骂,他们吓坏了,为了及时表现自己,他们上去抓住骂人的犯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一批省城来的新犯子扎得很紧(很团结),平时组长们不敢招惹他们,还得哄得他们一点。今天组长们突然对他们出手,他们也不示弱,和组长们对打起来。
几个组长那里打得过他们那一群人,一会儿下来,几个组长被摆平了。
那个便服看成闹成这个样子,他发诈了:“妈的个B,你们不把老子狱政科长放在眼里,你们这批新犯子恶习太深,需要严格管教。”
这群省城来的新犯子一听是狱政科长,傻了眼,他们知道这个科长是惹不起的,一旦得罪,以后掉的大。
这个人就是我们狱政科的毛科长。
毛科长那天没有对新犯子进行处罚,到了第二天,把他们分下了队,这批新犯子下队时间比预期提前了一个月。
这批新犯子被分散分配到各个监区,其中几个被毛科长认为是极坏分子,被分配到了当时最黑的三、四监区。
新犯子下队后,毛科长分别到三、四监区召开罪犯大会,他在大会上讲:“现在的新犯子太油了,要对他们实行最严格的教育,我不怕死人,我手里还有指标,大不了,给弄个正常死亡......”
毛科长这那里是在开教育大会,分明是在给那些组长们发托(发托:用含糊其辞的语言告诉下面的人怎么做)。
就在这一年,三、四监区各打死一个人,被打死的人是这批新犯子中的两个人。事情就像毛科长发的托那个,正常死亡。没有一个人被追究责任。
我坐牢的时候,监狱出了个汤政委,有了汤政委这个爱护犯子的监狱领导,我虽然仍然看到很多次打人,却没有出现过人被打死的现象。监狱逐渐走向文明。
监狱在走向文明的过程中,我很少看见毛科长进监,即便是看到了他,我不会像老犯子们一样,绕着他走,老犯子们被他骇坏了,我们这些新犯子没有体会,我对毛科长印象不是很深,我倒对他的儿子印象很深。
那是我们还住烂砖平房的时候,有一个傍晚,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到监院参观,有狱警陪着,老犯子对我说,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是毛科长的儿子,毛科长的儿子正在省城读大学,放假回来带同学看监狱。
我对他儿子也应该说印象不太深,因为那次他参观监室的特别行为让我记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