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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您的错。”
许知非低头看着手稿上密密麻麻的标注,轻声回应。
不怪炎教授,他透露收购金额已经是违背了行业道德,行至老年两袖清风,却差点因为这件事将声誉毁掉。
不怪程北尧,他故意杀回马枪也是在商人的角度思虑,即便对她这个妻子手段阴狠。
怪她自己。怪她的轻信,怪她的愚笨,怪她的自以为是。
她甚至连论文都写不好。
安静的空间里,炎教授叹了口气,良久不语。
起身时许知非赶忙扶着他,老人顺势拍拍她的手,真挚说了一些话:“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今天在餐桌上,你不小心碰倒桌上的水杯,将水倒在北尧身上,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呵斥你、也没有急着去清理,是先问你有没有事,确认你没事,他才去换衣物。”
许知非微愣,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炎教授不紧不慢的继续:“你能够成为北尧的妻子,一定是因为于他而言,你是不同的。我也能看得出来,他很爱你。”
爱这个词,被世人各种滥用,导致失了真,有些时候说出来显得十分浮夸。但如今一句他很爱你,从这位经历过风霜捶打,走过千山万水的老人嘴里说出来,极具分量。
许知非扯了扯嘴角:“老师,您想说什么?”
“想拜托你,今后倘若北尧做了错事,还希望你能尽力劝他,你的话他多少会听……如果不能,能够原谅也是好的。”
老人家浑浊的眼睛望着知非,一番真情闻者动容。
许知非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没有把这番话听进去,因为显然她是做不到的。却敌不过老人家目光灼灼,给一个安心有何不可,“我会尽力。”
程北尧在外等着,看见炎教授出来,叫了南桥的得力司机亲自送他回去。
许知非站在风口处,看着车子越驶越远。
被男人拉回,反手关上门,“冷。”
许知非今天是有气的,还很大,没了外人,此时两个人面对面,程北尧看着知非气鼓鼓的样子笑出声来,安抚:“我叫他们留了饭菜,再吃一点?”
“不吃,气饱了。”
“不能浪费你做的红烧排骨粉蒸排骨糖醋排骨玉米排骨汤呀。”
许知非没好气的推他一把,“你自己去吃。”
回房间,男人亦步亦趋的跟上,不厌其烦的试图去牵她的手,许知非被逗笑,在进入房间时停下脚步,回过身突然质问:“问你一个问题。”
“嗯?”这回他终于牵到了,绵绵软软,手感很好。
许知非不跟他闹了,“我爸爸的事情,你查到了吗?”
程北尧眸子的光沉了沉,有一些犹豫,但没隐瞒:“王泽去查了,同那个护工有关系,八九不离十,还有人接应,但是一直找不到她去哪了,就像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凭空消失。”
这个回答和周倾识给的消息一模一样,再次听到她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脸上浮现焦急:“连你都查不到吗?”
“朵朵,别急。”程北尧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入自己怀里,“我一直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人,我一定会帮你找到。”
“我跟你保证,你的父亲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信我吗?”
怀抱太温暖,竟生出安全感,让许知非没法不点头。
时间有些晚了,盯着许知非乖乖洗漱睡觉,程北尧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低声道:“BY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我先去书房,有事就喊我。”
“要紧吗?”
“不要紧,你自己睡。”
程北尧说的是真的。还是股市的问题,得知了乐暮成和许知非的关系,他对乐暮成的成见少了很多,无奈对方好像跟他杠上了,这两天频频搞出事情。
忙到凌晨两点。
从书房回主卧时会路过溪溪的小房间,这个点了里面的灯还没关,程北尧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竟看见溪溪坐在床上哭,眼泪像是止不住。
男人沉着脸,这小丫头一定是装睡骗走了钟珂,一直哭到现在?
不想承认他现在的复杂心情是对她的心疼,可抵不过汹涌的情绪,最终只敢头疼的归结为因为血缘关系。
溪溪注意到了程北尧站在门边的高大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饭时他的凶狠,此时一改平日的亲昵,钻进被子里把自己遮住,像是看见了童话故事里的大灰狼。
男人抿了抿唇角,大步走上前,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将小丫头抓起来,“哭什么?”
给她擦眼泪,溪溪看着他有了心理阴影,反而越哭越凶,到最后甚至哽咽的喘不过气。
哭的程北尧烦躁,拍她的babyface,“不准再哭,程溪,听见了没有?”
也许是因为程北尧的以暴制暴,溪溪害怕的缓了一会儿,没成想因为哭的打嗝,停不下来了。
“程溪。”
“我停不下来啦!”溪溪憋足一口气,脸涨的通红,才连贯的说出一句话。
“……”
程北尧认了,不再逼她,给她的小花脸收拾干净,挫败的等她缓过来。
身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加上本身自带的威严,溪溪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现在好一点了吗?”
“……嗯。”
“知道你今天做错了什么吗?”
溪溪摇摇头。
“错在当着客人的面,无理取闹。”男人不苟言笑,明明南桥隔音好,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怕吵到另一间房的许知非,“今天是你和你妈妈的通话时间吗?为什么突然跟姑姑提起这件事?”
小孩子到底纯真,经不住逼问,小手交缠着,很不情愿的说出真相:“姑姑叫我这么问的。”
“现在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好像是意料之中,程北尧的表情没有变。“你可以想念你妈妈,每个月和她通话的时间不会变,但是你不能在南桥这位姐姐的面前提起,她会很难过,你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这样很没有礼貌。”程北尧想了想措辞,“我和你妈妈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今后也不会有,如果你还想跟着我,以后见到最多的只会是姐姐。”
“姐姐是个很好的人,有时候对你可能也很严厉,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不能没有礼貌。”
“也不要在听绾绾姑姑或者任何人教你的话,五岁了,应该长大有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语调在话尾不自觉的柔下来,程北尧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里和溪溪聊天。
就好像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父女。
其实程北尧经常觉得恍然,弹指一挥,他怎么就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呢,还是与傅蔷薇的孩子……
溪溪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养在南桥,那时许知非刚入狱,他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半夜坐在溪溪的摇篮边,面无表情的望着安恬的小婴儿,就像是天使。
让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和许知非有孩子,无论男女,他都一定会非常疼爱他们的,因为自己的父亲也是一位好父亲,他想,他也一定会是,在幻影里看着他们哭或笑,好像人生都得到了圆满。
然而每每天边泛起鱼肚白,回归到冰冷的现实里,他得到的只有无边的孤寂。
一个向来不外露情绪的大男人,将挚爱亲手送进监狱时没有哭,在面对许知非决堤的泪水时没有哭,在听到许知非在监狱受苦时没有哭,唯独在四下无人时,一次一次对着摇篮里的孩子,泣不成声。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血缘关系是奇妙的,很多时候,他会忍不住去想关心溪溪。
很少付诸行动,一旦这么做,就仿佛在道德层面真正背叛了许知非。
同样饱受煎熬。
男人垂眸,伸手摸摸溪溪的脸,声音很低:“你妈妈不是一个好妈妈。”
也会想,如果是许知非,她是一定不会将孩子送到自己身边的,本性纯良的女孩子,不止一次流露出她对孩子的喜爱,怎么可能还将孩子送到自己身边。
没有如果。
而溪溪会越长越大,在与傅蔷薇薄弱的联系中溪溪寄予的感情会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看溪溪乖乖的睡觉,程北尧给她关好门回到主卧。
意外的看到许知非穿着睡裙起来,皱眉上前:“怎么了?”
许知非睡意朦胧,眯着眼睛看见他进来,哦了一声揉揉眼睛:“睡一觉看见你不在,刚想去找你……”
话还没说完,揉眼睛的手被男人拉下来,一个温软的吻落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尔后分离,轻声道:“现在我在了,回去继续睡。”
没有从睡意中脱离的女人活像小孩子,一举一动都泛着稚气,程北尧看着失笑,把她抱回去。
沐浴过后将躺在身侧的她抱在怀里,同样绵绵软软,馨香往鼻尖钻,是世上无与伦比的安心。
又想到孩子,想到……就算今后许知非不生孩子,他可能也不会介意,她自己就算是小孩子了,他养她一辈子,还不用怕她日后会嫁出去——
per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