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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呢?”
“冀州老将陈放将军战死。”沈缺看了沈令安一眼, 压低声音道。
沈令安猛地抬头,眼中寒霜如利刃, 沈缺挺直背脊, 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沈令安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问道:“安乐侯府可有什么动作?”
“侯爷和世子率领侯府护卫,联合城中子民, 和将士一起逼退了南穹乱兵, 如今威望甚高。”沈缺硬着头皮说道。
沈令安冷笑两声,“通知薛将军,即刻进宫。”
沈令安一连两天都未回府,孟竹并不知道是什么事, 也不曾向绿袖打听,因朝堂之事她一向不懂, 也相信沈令安可以处理好。
直到这天晚上, 她和青壑去茶楼喝茶,才知道原来这事竟与薛家有关!
“听说薛将军亲自去了冀州。”孟竹听到隔壁桌有人在讨论。
“只怕薛锦岚将军已经凶多吉少,可惜了,难得的将才,本来可以继承薛将军衣钵的……”另一人说道。
“这薛将军只有这一个儿子吧?”
“可不是!”
孟竹和林青壑的脸色都微微发白,孟竹看向林青壑,颤着唇道:“青、青壑, 锦岚哥哥, 他, 他没事的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林青壑一时也没有主意了, “雨凝也在冀州,也不知她如何了……”
“若是锦岚哥哥真的下落不明了,她一定急疯了!”
“沈相呢?他一定早就得到消息了!”林青壑突然看向孟竹,道。
“他进宫已经两天了。”孟竹咬了咬唇,站起身,“没准他现在已经回来了,我这就回府去问他。”
孟竹抓起搁在椅子上的帷帽,往头上一戴,便匆匆往楼下走。
楼下正好有人上来,孟竹没有注意,却因走得太急,脚底倏然踩空,整个身子往前倾去,眼看就要摔下楼梯,旁边的人连忙伸手拽住她。
过度的惊吓让孟竹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头上的帷帽掉了也不自知,等她反应过来,她才发现有人险险扶住她的腰,眼中也有些心有余悸。
而那人,正是那日来林氏医馆就诊的柳熙之。
“阿竹,你没事吧?”林青壑跟在孟竹身后,也被刚刚一幕吓了一跳,连忙往下赶来。
孟竹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往旁边退了一步,伸手扶住栏杆,朝柳熙之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小姐言重了。”柳熙之微微一笑,朝孟竹拱了拱手,见孟竹脸色仍有些苍白,他往下走了两步捡起她的帷帽,递给她,“小姐的帷帽。”
孟竹匆匆接过,又低头道了句谢,这才和林青壑一起下了楼。
柳熙之站在原地,看着孟竹出了门,上了候在门口的马车,他的目光扫了眼马车,问向身旁的人,“那可是相府的马车?”
他身旁的亦是一个年轻公子,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你还不知道刚刚那位是谁吧?”
“莫非是沈相的夫人?”柳熙之的唇角浮起一抹笑。
“正是,此女名为孟竹,不仅是沈相的夫人,还是薛将军的义女。”年轻公子解释道。
柳熙之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笑。
“听闻沈夫人上个月才诞下一个麟儿,没想到身材却仍是如此窈窕。”年轻公子咂舌道:“想我府中的妾室,同样是上个月生子,如今身材还是臃肿不堪。”
“沈夫人是上个月生产的?”柳熙之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微光,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
柳熙之再次看向孟竹离开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如此,那便有趣了。”
“小姐,你刚刚可吓死我了。”马车上,明俏心有余悸地道,她刚刚看到孟竹差点摔下楼的场景,吓得连动都不能动了。
“我也快吓死了。”孟竹苦笑道。
被这么一吓,对薛锦岚的担忧反倒被分散了,她看向跟着她一起上了马车的林青壑,道:“青壑,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我也不知他到底回来没有,免得你白跑一趟。”
“也好,若是有什么消息,你差人知会我一声。”林青壑想了想,点头道。
送林青壑回去后,孟竹压了压自己乱成一团的心,只默默期盼沈令安已经回府。
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下,孟竹一掀开车帘,便看到沈令安站在门口,蹙眉看向她,“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孟竹神色一喜,正准备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沈令安已经上前一步制止了她的动作,将她抱了下来。
“夫君,锦岚哥哥是不是出事了?”孟竹一落地,就抓住沈令安的手,紧张地问道。
“连你也知道了?”沈令安的眸色暗了暗,明明交代过要压下去的消息,却在他的命令下达之前就传遍了京城。
看来京城的这一汪潭水,已经被有心人搅动起来了。
“他真的出事了?”孟竹的心一紧。
“目前还没有消息。”沈令安牵过孟竹的手,一边牵着她往里走,一边道。
“所以他现在真的是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现在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沈令安安抚道,“相信我,锦岚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我爹已经去冀州了?”孟竹咬了咬唇,又问。
“嗯,如今只有薛将军,才能镇住冀州了。”
“我娘和雨凝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她们没事,不要担心。”
听沈令安这么说,孟竹才算放心了些,她摇了摇沈令安的手,道:“锦岚哥哥一有消息,你就马上告诉我好吗?”
“好。”
得了沈令安的应承后,孟竹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些。
这天晚上,孟竹睡着之后,沈令安迟迟没有睡意,过了许久,他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沈缺和绿袖一直候在外面,见沈令安出来,连忙上前道。
“绿袖,以后夫人出门,再加一倍人手暗中保护。”沈令安看了绿袖一眼,道。
“是。”绿袖应了一生。
沈令安看向沈缺,“府中人手也再添一倍,尤其是小公子那边,不得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主子放心,不会有人能动到小公子一根汗毛。”
沈令安没有说话,他抬头,看向漆黑的苍穹,上面只有零星的星光闪烁。
原来有了软肋的感觉是这样的,会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明明觉得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却又觉得到处都是变数。
过了几日,殿试在宫里的招贤殿举行。
自幼帝登基以来,每一年的殿试,沈令安和小皇帝都会亲自到场,这次亦不例外。
考试开始后,沈令安便陪着小皇帝走出了招贤殿,小皇帝先行回了乾和宫,沈令安则仍留在殿外。
“这一届的考生里,沈相可有看好的人?”同在殿外的赵煜走到沈令安身旁,问道。
赵煜已升为大理寺卿,殿试本没有大理寺什么事,但是沈令安对科举舞弊之事深恶痛绝,故近几年的殿试,除了礼部外,还会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坐镇。
“如无意外,前三甲当是朝州柳熙之,豫川王朗,还有江州杨琦。”沈令安看向赵煜,淡淡道。
“这届考生中,这三人确实出类拔萃,我看过他们的文章,都是有才之人,尤其是那柳熙之,不仅文章写得好,我瞧着身上还有沈相当年的影子。”赵煜笑了笑,继续道:“若是朝堂之上再出一个沈令安,那便有趣了,可惜跟沈相当年相比,也差了四岁,到底是不及你。”
沈令安是本朝最小的状元,当年高中之后,朝野皆惊,十五岁的少年郎,由此踏上了朝堂之路,平步青云。
时至今日,他仍是坊间的传说,也是莘莘学子一直想要效仿追随的榜样。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后继者数不胜数,但终究没有一个人可以超越他。
“看来你心中的状元是他。”沈令安扯了扯唇。
“难道沈相心中,另有人选?”赵煜微微一笑,显然是觉得沈令安与他所想应当一样。
沈令安笑了笑,只道:“这朝堂之上,也是时候注入新鲜血液了。”
殿试结束的这天晚上,京城热闹非凡,其中酒楼、茶楼、青楼、赌场这些地方最为热闹,随处可听到年轻人的高谈阔论、欢声笑语。
酒楼里,柳熙之和一众年轻公子坐在大堂里饮酒作乐,靳宇也坐在一旁,他与柳熙之碰了碰杯,道:“熙之,我先预祝你一举夺魁!”
柳熙之笑了笑,“靳宇你太高估我了。”
“是熙之你太谦虚了,你可知如今赌场里,谁的名号最响?”靳宇摇摇头,不等柳熙之发问,就继续道:“大家都在押注,谁能高中状元,你的呼声是最高的!实不相瞒,我已将全部家当压到你身上。”
柳熙之失笑,“若是害你倾家荡产,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不不不,以你之能,我相信只会让我赚个盆满钵。”靳宇笑道。
“柳兄,此番你若是高中,可千万不要忘了我等。”坐在旁边的年轻公子笑着开口道。
“是啊,柳兄,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定能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步步高升,他日还要你多多提携啊!”另一人也跟着道。
有人恭维,自然也就有人看不顺眼,柳熙之自入京以来,声名鹊起,也引得一众世家子弟与他结交。
但读书人大多心高气傲,不甘被人比下去,隔壁几桌也是本届的考生,有人听到柳熙之这桌的话,马上便高声道:“未到放榜之日,谁也不知鹿死谁手,还是莫要太过猖狂,届时若是名落三甲,岂不遭人笑话?”
“你!”靳宇最见不得旁人对柳熙之冷嘲热讽,当下拍案而起。
“欸,靳宇!”柳熙之忙将靳宇拉了回去,笑道:“何必为这等小事动怒?”
说着,柳熙之又为靳宇倒了杯酒,刻意转移了话题:“我看你前些时日心情不是很好,我忙着应付考试,也不曾关心过你,不如现在与我说说?”
说到这事,靳宇有些不自在,注意力果真被转移了,“这有何好说的?”
“莫非是伯父伯母又在催婚了?”柳熙之笑问。
“那倒不是。”
“那是为何?”
见柳熙之执着追问,靳宇心一横,老实坦白道:“不过是觉得一女子合我心意,本想让人撮合一下,却没想到几月不见,人家便已成人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