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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先生看着储老爷眼睛里惊涛骇浪般的疯狂隐有所感。
果不其然, 储老爷提出了让幼子代替长子去死的想法。风水先生被他吓到了,他是江省数一数二的风水师,坚决拒绝了储老爷这个泯灭良心的要求,并且无论储老爷怎么哀求都不松口。
三日后,风水先生听到储家长子储双樊暴毙身亡的消息,喟叹之余, 风水先生对这个孩子也还是愧疚的,加上他跟储老爷曾有交情,便上门前去吊唁。
痛失爱子的储老爷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伤心,而是带着幼子迎来送往,手把手教着幼子一应事宜足见舐犊之情, 风水先生却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有点不对劲。
储家的两个儿子是双生子, 长相几乎毫无差别, 若是同时坐着, 外人几乎分不清他们两个出来。但是风水先生不一样, 他见过这俩孩子不下百次,自然能够清楚分辨出二人, 更不要说,储双寒天生跛足且性子内向,而储双樊身体健康也要开朗活泼些。
储老爷带着的那个儿子,双腿完好无损,并无残疾之相。
他心里猜到了什么, 却不敢相信储家家主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事来。他把储老爷逼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厉声逼问事宜, 储老爷倒也痛快, 很快就把事情认了下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储老爷子花了几千大洋,请来了风水先生的同门师兄,师兄写下了储双樊的生辰八字,贴在一个稻草小人身上,把小人放到储双寒的枕头底下。他又用银针封住了真正的储双樊身上的主要穴位,把长子的命格嫁接到了幼子身上,骗过了鬼神,让幼子代替长子去死。
为了做足样子,真正的储双寒死后,他对外宣称死的是长子,而长子则更成幼子的名字,以幼子的身份活了下来。
听到内幕,风水先生趔趄了下,震惊难言地看着储老爷,喃喃自语道:“报应,必有报应。”
说完那句话以后,风水先生就跌跌撞撞地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储老爷子做了亏心事,也开始担心幼子的鬼魂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候来找他算账。
他起先对幼子还有七分愧疚,但是随着时日推移,这七分愧疚就全部变成了害怕。他找到了师兄,二人在房间里密谋了一番,最后想出了一个丧尽天良的主意。
储老爷要在幼子头七还魂那天,把他炼成家养小鬼,不得投胎转世,永世不得超生,要他给储家带来财富,要他只能随储家人差遣,绝不能加害储家人。
储老爷本就是个无情种,难得的那点稀薄温情全部分给了长子,不利于行的幼子不能承嗣家业,父子情薄,算计起来也能不留情面。
头七那天,由师兄做法,把已经入殓了的储双寒尸骨收捡回来,一点一点用碎骨钉敲成肉沫,用九九八十一道大符封印到一个装着桃花酒的坛瓮之中,储双寒头七后便要去投胎的魂魄也被彻底封印在了坛瓮之中。
随后,师兄继续做法,把坛瓮置于火架上,足足炼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把储双寒炼成了家养的小鬼,平时只要在坛瓮中滴入足够的人血滋养供奉,小鬼就会给储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财运。
靠这手段,储家挤垮了其余几大世家成功上位,坏事做多了还是会有影响,储老爷子的身子一向康健,但是寿数却很短,儿子二十岁那年就辞世了。在临终时,他志得意满地把本该是长子的“储双寒”叫到身边,颇为自得地把这件宝贝传给了他。
似乎是果报逃不过,恶行自有报应。很快,储家人就发现,小鬼的脾气诡谲,越养就胃口越大,对于人血的需求更是越来越多,从岁供变成了月供,又变成了半月一供,最后又成了一周一供,且每次供奉,都要将近一个大活人的血量。
在储家失踪的下人越来越多,储家能量再大,也阻止不了蜚短流长,关于储家有恶鬼的流言越传越广,最后没人敢到储家来做工,高薪也招不到,因为储家所有的下人不出一月就会失踪。
最后,储家没有一个下人了,失踪的就变成了那些姨太太。
慢慢地,连姨太太也没了,储家也开始没落了,一直到今天。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储家再落魄比起一般人家也还是要好点的,比如说储振,他一个人住了栋大别墅,还有间网吧,利润可供自己的日常生活。
储家这几代一直是单传,储振的父母也都早逝,现在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那只恶鬼。
储振听从父母遗命,接手那只坛瓮时并没有把父亲的危言耸听放在心上,随手把那个灰不溜秋怪丑的坛子往地下室里一丢,就开始享受人生了。
然后他就开始夜夜做起了噩梦,在梦里,他见到了那只恶鬼,不得不信了父亲的话。
百般无奈之下,储振只得应了恶鬼的要求,把网吧跟别处全部改建成棺材屋的形制,又把坛瓮埋在地下室的墙上,用水泥封住,而墙中埋了大量的网线,这些网线都是从网吧那里牵过来的。
储振胆小自然不可能去供养那只恶鬼,他本来想从医院购入鲜血,但是那鬼却嫌弃血液不新鲜,而且储振也不可能掩人耳目地从医院弄来那么多的鲜血,这个想法只得就此作罢,储双寒便决定——自己狩猎!
周善沉默地听储振把事情说完,眉眼低垂,谁也看不清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储振磕磕巴巴把自己从爷爷跟父亲那里听说过的故事全部说完以后,脸色一白,惊恐地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那俩初中生,战战兢兢道:“大、大、大仙。”
周善微微掀了下眼皮子,神色未动,“走吧。”
储振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不由己,他的脑袋还是清晰的,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周善的话走,“去哪?”
“地下室。”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周善就看到储振惊恐地吞咽了下口水,脚步也往后悄咪咪地挪了一下,“不,不。”
周善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嗯?”
储振被这个眼神给钉在了当场,他的手脚不听使唤,乖乖地去客厅拿上了钥匙,领着二人来到地下室的入口,抖着双手开启那道尘封已久的大门。
“吱哑”,厚重的灰尘漫漫卷起。
同鬼域一模一样的形制,周善猜测,储双寒的鬼域就是建立在这棺材屋的格局上,打通了网吧与别墅地下室两处地方。
地下室里很暗,储振拿了个手电筒照明,只见里头乱七八糟的张贴了好些符咒,西面墙壁上的符咒更多些。
储振手里拿了个锹镐,很快就找到了埋了坛瓮的地方,正要下锹,周善却伸手阻止了他。
周善把手指曲握成爪,轻轻扣在那堵墙上,漫不经心地往外一抠,砌好的墙壁就像豆腐渣一样硬生生给她从墙里起出一块砖来。
储振:……
周善如法炮制,接二连三的起出几十块砖,露出底下那个灰扑扑的小小坛瓮,当时那具孩童的骨肉,被碎骨钉敲得多碎多细,才能装入这个跟骨灰坛差不多大小的坛瓮之中。
周善面无表情地起出坛瓮,然后微微一笑,看向了身后满头大汗的储振。
“褚先生讲的故事真好听,不过,只是故事罢了。”
储振轻轻地蹙了下眉头,疑惑不解地看着周善,“什么意思?”
不仅是他,连傅其琛也懵懂地看着她,似乎并不理解周善的意思。
周善的手指轻抚坛瓮,眼睛有点冷,有点讽刺,更多的却是一种——厌恶。
“你的故事确实很好听,起初我也信了,因为我对我的取念法还是比较自信的,根本不会想到褚先生会撒谎。”
“可惜了,我是个风水师,这种谎言,骗骗道行一般的风水师也就罢了,想骗过我,你还太嫩了点。”
周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全部扯下,一步一步靠近储振,“若是我道行浅点,自然也就听不到褚先生如此精彩的一个故事,恐怕在将将踏入这道门的时候,就会一命归西。”
“褚先生的故事里倒是没有多大漏洞,储老爷很可怕,储双寒很可怜,只可惜你不懂我玄门道术。家养的小鬼需要鲜血供奉,但是仅限于养他的那个人的鲜血,其他人的鲜血一律不受用,而且小鬼懵懵懂懂,虽有鬼性,却对养它之人有种天生的依赖与好感,绝不会加害养它的那个人。”
那么多人会养小鬼,自然是因为养小鬼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小鬼与别的鬼魅不同,他们懵懵懂懂,一旦认人为主,便会奉主人的话语为圭皋,言听计从,绝不偏离,即使有反噬的迹象,那也极少极少。
像储振口中胃口越来越大,甚至逼迫主人为恶为伥的小鬼,根本不存在!华夏现在那么多可怕的养小鬼事件,也基本上是道听途说胡编乱造,不过养小鬼确实有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常年同小鬼在一处,阴气入体,阳寿便会不知不觉减少。
若是主人想要续命的法子,只要小鬼肯配合,也有。
“其实,真正需要吸食鲜血的人,或者说恶鬼,恐怕另有其他吧,你说是不是?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