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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袅袅的话, 不仅是说给宁姚听的, 也是说给殿里的人听的。
太子的女人们均是惊讶地抬起脸来, 看了看太子妃, 又看了看玉奉仪,最后面面相觑, 都有些尴尬。
此时, 她们也都才想起过往的那些事。
宫里的生活不容易, 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人, 更是没有一个会是简单的。
她们在皇宫里生活, 自然也是处处小心谨慎, 可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惬意的,因为太子妃并不是个气量狭小的人。最难过的事情, 莫过于有了身孕却又失掉孩子了。
看着太子妃隆起的腹部,丽良媛幽幽地道:“娘娘是个极重视子嗣的,自己还怀着身孕呢,怎么可能还备着会伤胎的东西?就算是所喝的茶和香熏相佐能致滑胎,也不可能出在娘娘的身侧。更何况,娘娘并不知道玉奉仪有孕在身。”
她跪着向前行了半步, 伏身行礼,“娘娘, 妾受了蛊惑, 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和娘娘有关, 请娘娘责罚。”
另几人也变了脸色, 伏低了身子。
太子妃抬看了她们一眼,“受了谁的蛊惑?”
丽良媛还未答,玉奉仪的哭声便大了起来,“娘娘要给妾安罪名,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就算娘娘要妾的性命,妾也不敢不从。”
“哦。那你现在就去死吧。”太子妃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奉仪,语气平平,好似只是在说天气一般轻松。
见后者明显一哭声一顿,心里大叫痛快。
宁姚反应过来,指着玉奉仪道:“你不是说娘娘要你性命你不敢不从吗?倒是从啊!”
惠袅袅笑道:“漂亮话谁都会说,是真是假就只有临到事前才知道了。你们怕是都不知道,我以前那个庶妹惠萧萧,总是表现得很孝顺一般,结果真到了老太太病倒在床的时候,她将老太太一个人抛下跑了。老太太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干了,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嘭咚”一声,随着惠袅袅落下的话音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玉奉仪摔到了地上。
她白着脸,以帕掩唇,“惠大小姐说这样的话,怪吓人的,妾身子弱,受不得惊吓,失了仪……请娘娘恕罪。”
宁姚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心虚得要死了呢。”
玉奉仪咬了咬唇,很委屈的样子,“安逸郡主,妾好似不曾得罪过你……”
宁姚眼睛转了转,“我说过你得罪过我吗?”
玉奉仪不说话了,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偏在这时,有人高声叫道:“皇后娘娘到——!”
惠袅袅的眉心跳了跳,面上如常,与宁姚太子妃等人先后向皇后行礼。
皇后直接上前,坐了太子妃原本的位置。
太子妃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动声色地让人给她在皇后的下手设了个座。
皇后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便落到了玉奉仪的身上,“这是怎么了?才失了孩子,该在屋里好好养着,怎么还到这里跪上了?”
不待旁人接话,她又道:“既是太子妃这般不喜她,本宫便将她领回去,等太子回来,再替她向太子要个公道吧!”
这摆明了站在玉奉仪那边的态度,让东宫的女人们大吃一惊。但她们看太子妃的神色,发现后者好似习以为常了一般……忙垂下头去,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宁姚被皇后的态度惊得睁大了眼,这也太明显了吧,“皇后娘娘,玉奉仪谋害太子妃娘娘不成又自己故意打掉自己的孩子嫁祸,而后又找慕女官顶罪,这样的事情,就算太子回来,也是该给她定罪而不是讨公道吧?想当初,我们家里那个妾室害我母妃和我的时候,哥哥处置她根本就不需要等父王回来。父王回来知道了还夸了哥哥呢!”
皇后:“……”
当年那美妾死的事情,皇后得到消息时晚了一步,心中遗憾,但想到夜箫影身体受了损,便又觉得解了些气。当时她又忙于谋夺后位,无暇他顾,便将那些事情置于脑后,可自己精心放进去的一条毒蛇,只咬伤了人没咬死人,到底还是心中的一根刺,此时被宁姚提及,心中恼恨。
“这是东宫的事,安逸郡主不该过问。”
冷冷的斥责和拒绝,让宁姚一噎,竟无言以对。
她嘟着嘴,又一次希望宁泽在了。若是宁泽在,此时必是浅笑轻斥她。她愿意被哥哥斥责,觉得那是哥哥在给自己台阶下,是关心自己的。不愿意被魏后训斥,那一听便是让她心里抵触的语气,让她一听就觉得生气。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一双眼睛用力地瞪着皇后,虽然看起来一点威力都没有。
“这是东宫的事,皇后娘娘也不该过问。”
惠袅袅一面扶额一面在心里叫好。这种顶撞皇后的事情,只有宁姚能干得出来,还干得这么理直气壮。可宁泽不在,要怎样才能保她周全呢?
皇后被她这一句话给气得变了脸色,“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太子妃暗中朝身边的人打个手势,而后拿帕掩了掩唇,道:“母后。容妾多一句嘴,您既已经将玉奉仪给了太子殿下,她便已经是我们东宫的人,东宫的事情,应该我们自己处理才是。”
“放肆!”皇后一声怒呵,殿里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就是宁姚和惠袅袅也不能幸免。
太子妃艰难地跪下,“母后恕罪,妾只是实话实说。母后这般偏袒于她,只会让人误以为玉奉仪腹中的孩儿才是您的亲孙,妾肚子里的这个不是。”
皇后眯起眼睛来看她。
她这话乍听之下,似乎只是在诉委屈。可细听之下,很是怪异。
而事实上,她为了一个太子的妾室数次为难太子妃的确易招人非议……
微微放柔了语气,却还是威严的,“听说谋害皇嗣的人已经抓来了,太子妃欲待如何处置?”
没有叫太子妃起身,太子妃便只能继续跪着。一时半会儿或许还能受得了,若时间一长,哪里能忍受?
心知这是皇后故意在给她下马威,责难她的顶撞,心中越发地坚定了起来,“回母后的话,妾不敢处置。打算将人关押起来,待太子殿下回来再行定夺。”
皇后颔首,似是满意了她的答复,“那便这样处置吧。”
这才让太子妃起来。
太子妃谢了恩,便唤人进来将纾玉带下去。
皇后眸子一瞪,拖长了音问道:“太子妃这是何意?”
太子妃道:“妾遵母后旨意,将疑犯关押起来,等太子殿下回来再定夺。”
皇后瞪大了眼睛缓缓恢复如常,“你是说,失了孩子的玉奉仪是疑犯?”
“正是。”
“太子妃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贻笑大方?”
“母后熄怒。”太子妃柔声道,“滑胎之后多会身体虚弱,需要好生修养。妾这样做一方面是希望能让玉奉仪养好身子,另一方面也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定夺,是否要定玉奉仪的罪过。”
“那为何那调香的女官不处置?”皇后眯眼笑着,“这样的小事,难道也要等到太子回来处理不成?”
两人笑着对视着,如兵戈在空中对撞,硝烟的气息无声地在两人身上回转,向殿中悄然散开。
“有什么事情是皇后不能处理的?一定要等到太子回来?”门外走进两个人来,立时缓解了殿中的气氛。
当前一个,花发花须,眸光深沉,腰腹浑圆,一身黄底金龙纹的龙袍加深,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后一个,身形俊朗,肩宽腰窄,眉目间有经北地洗染过后的霜冷,在京城里待了这些时日后,更添了几分霜冷。
看到傅然,惠袅袅悄悄地吐了一口长气。
强权当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有傅然在,便让她觉得安心了些许。若是那个人在……
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生出的不可能的念想放去一边。随着众人向皇帝行礼。
皇帝看了一眼众人,免了太子妃的礼,“你坐着说话。”
而后,又对皇后道:“朕听说你昨日受了惊吓,去长安宫看你,才知道你来了东宫。正巧听说东宫的人也受了惊吓,索性来东宫看看了。”
于是又问太子妃,“听说东宫的情况比长安宫还要严重,朕的孙儿可有被吓到?”
如寻常与晚辈话家常的长辈一般,让太子妃受宠若惊,面上带上的浅浅的笑意真了几分,“谢父皇挂念,不过,昨夜受惊的不是妾,而是玉奉仪,那场面血腥可怕,妾一靠近便觉得不适,便让下人处理了。”
皇后惊讶,“东宫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