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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周末, 巷子里难得迎来几分幽静, 忙碌的工人清闲下来,几缕阳光洒落, 投映在青石板的苔藓上,光的暖意渗透入,产生微凉的回旋,平添几分暖意。
清晨,在王姥爷的带领下,浩浩荡荡一群人, 穿街走巷,瞧一瞧古朴的水井, 望一眼远处的群山,逛一下小手工作坊, 在瞅一瞅与众不同县城居民生活。
他们还转去西边,叶家重新装满大背篓, 王家人可惜没见到高人白老爷子,与文曲星文景深父子。
“这县城木工师傅,比不上碧山村的木匠张老爷子啊!想当年, 咱们村里的……”王姥爷搂着宝贝外孙女,笑眯眯回忆从前。
木工与木匠,仅一字之差,内容却千差万别。
叶爸爸陪笑道:
“张老爷子那是祖传的手艺, 世世代代学的不容易, 从小打底, 长大自然不同。县城里是群众的手艺,竟还收学徒,能教出不少木工师傅。”
午饭过后,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不出门,窝在巷子口厅屋里,闲聊一番,天南地北瞎扯,喝点水、磕磕瓜子、逗逗娃娃们,也不觉得无趣。
甜妹儿围着王姥爷,瞧着表哥表姐的作业,稍微展现一下‘识字技能’与‘算数技能’,惹得王家人稀罕不已。
这裁缝师父,不教学裁缝,但是教出文武全才。
王姥爷吹胡子瞪眼,恶狠狠威胁道:
“我家甜妹儿就是天才,小小年纪比大人都强,将来要不是考不上大学,娃儿她爸,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叶爸爸心甘情愿接受威胁,嘿嘿傻笑,他老丈人终于承认是‘娃儿她爸’,肯定也承认他是‘红霞她家汉子’。
甜妹儿眨一下眼睛,学不好都是爸爸的错,这理由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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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巷子深处,一件小青砖靑瓦房内,王大舅俩口子正站着小声议论,他们的脸色皆不太好。
“二姑子托人说她家忙着弹棉花,这两天没空,距离太远,可能到不了。三姑子说她家里婆婆昨夜生病,不让她出门,托人带一小罐红油辣椒,给大妹夫,说是回礼。”
王红霞的俩妹妹,家离县城不远不近,一个在十几里地的小镇上,一个在十几里地的村子里,嫁得两家人都不错,少说也也是村里富农。
可惜时间与环境能消磨太多亲情,王家俩夫妻,对俩妹妹的观感实在不好,印象与亲情都是一点一点磨断的,现在还剩下小时候的回忆。
连王姥爷提起俩闺女,也忍不住唉声叹气,痛心疾首道一句‘被带坏啦’,
从一开始,他时常给她们贴贴补补,到后来反倒是‘斗米仇’,尤其是二闺女,开口就指桑骂槐‘不公平,爸只想着大姐’。
一年到头,他都见不着大闺女,给她多送一点东西咋啦,想不通俩闺女咋变成这副贪财模样,天天跟妯娌、邻居比好坏,爱面子,有的还重男轻女。
二闺女家生的三儿女,俩外甥女很少出门,出门也穿补丁衣服,瘦瘦弱弱。唯一的外甥却是霸道脾气,村里啥坏性子,他都学会,读书学习愣是学不会。
除去过年,王姥爷不再给她们补贴。
俩人倒也倔脾气,平日里再也不上门,拜年也为蹭吃蹭喝蹭礼物。
王姥爷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捂胸口疼的,俩小闺女的婆家都是他老母亲去世前千挑万选,最后还经过她们自己再看一遍,才定下。当初谁都没看出这两家竟是这样子。
“这一罐辣椒油,恐怕还是看在大妹子送出礼物多的面子上。”王大舅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距离远?上上周来县城上看戏的是谁?都一块儿长大的,当初大妹子对两妹妹多好,她们嫁人后咋能变这么多?”
“可能家里这的有事吧!三姑子的婆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着急,急坏身子可不好。”王舅妈赶紧劝道。
女人看问题的角度,跟大老爷们不一样。
媳妇看问题的角度,跟亲兄弟姐妹也不一样。
对于三个姑子,俩妯娌最合心意自然是大姑子,最可怜且些么子可恨的却是三姑子。
至于二姑子,绝对是王家长出的一根歪苗苗,听说因她外貌相似,当初独被王姥爷的老母亲宠溺着长大。
在王红霞出嫁那一天,嫁妆算是不少,她无意中看到二姑子嫉恨的目光,再刻意背后听到‘二姑子对三姑子的引导’,大舅妈心惊得很。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好丫头。
二姑子在家的时候,俩夫妻还因此还闹过不少小矛盾呢。乡下大老爷们难以想象,这是一十多岁丫头片子在背后使坏儿。
总之,大舅妈二舅妈都觉得,二姑子嫁去哪里都一样。反倒是三姑子没啥主见,以前就跟坨面团似的,心眼不多,心地也不算坏。
却恰好遇到一厉害婆婆,日子肯定过的煎熬,有怨言也难怪,这才是真正被二姑子与厉害婆婆‘带歪’进沟里去的人。
逢年过节,两妯娌备年货,都是悄咪咪偏向三姑子一些,私下也会尽力开导劝慰一下她,有时被感激、有时却被怼回来。
三姑子就是一矛盾体,变化太快,令人捉摸不透。
大老爷们一个个就是粗心。
三姑子肯送出一罐酸菜,说不定会被她面慈心狠婆婆,骂好几句。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压根就没想来。
如今的她总是太矛盾,令人难以猜测真实心理,也不知她是否看清楚二姑子的真面目。
“梅丫头以后的婆家,必须在咱家附近,要是不好,就打上门,把她抢回来。这还不如找倒插门女婿呢!”王大舅已经被怒火烧掉理智。
俩夫妻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才拿起几件灰扑扑的旧棉衣,往巷子口走去。傍晚,王大舅准备带着大妹夫去黑市里转一圈,叶家则想多囤点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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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黑市,老祖宗告诉我们,“天黑、人黑、货黑、价黑”,黑市是盗贼销赃的好机会,里头有很多大胆的二道贩子。
黑市存在历史无从考证,文人墨客笔记曾有一两句记载。通常在夜色里,举着灯笼,提着货物站在街边待价而沽,交易时间,黄昏入夜,约定俗成为黎明之前。
从古至今,黑市断断续续存在。
而在红色严打时期前,五六十年代,县城里自是少不了黑市,哪怕被抓会被批评,私下也偷偷存在。
因为不销脏,只卖粮食物品,倒是不拘束在晚上,只需要相当隐蔽,还要有人把风,若是被当场抓到,就是投机倒把罪,违法乱纪行为,需要狠批,收粮食,严重甚至关笼子。
因此,包括甜妹儿在内,家里小辈们都被王姥爷,王二舅,俩舅妈,叶三叔,抱着牵着搂着去夜集看戏。
叶爸爸与王大舅换上灰色的补丁棉衣,鞋子换一双,像是附近来的村民们,他们用围巾挡着脸,背着背篓,拐七转八,往弯弯曲曲的小巷子深处走去。
每逢周末,从傍晚到黎明,黑市都有人摆摊,热闹有,提心吊胆有。
经不住惊吓、寻求稳妥的人,只能把粮食东西卖给二手贩子,摆摊卖东西的风险更大,赚的钱多,被抓走的也不是没有。
黑市里面卖东西给二道贩子便宜,买东西却特别贵。按照黑市价格,玉米一斤四毛钱多到,猪肉一斤在一块五上下。供销社里的商品也不多,芝麻饼一斤在七、八毛左右,还得加两张粮票才行。
两人来到一间普通的砖石瓦墙前,院前门挂着一盏红灯笼,门口排着长龙,都是灰扑扑的打扮,背着挑着提着篓框,在昏暗灯光下,也看不太清楚谁是谁。
就算看清楚,也不会说出来。
“来干哈子?”
守门中年汉子问一句本土方言。
在同一市同一区县,土话也能听出区别。
叶爸爸装哑巴,王大舅笑道:
“进去瞅一瞅。”
看着那一个沉沉的背篓,里面货物应不少,守门中年汉子难得微笑,还给两人指路,哪个方向的二手贩子更‘厚道’一些。全部都黑,看哪个黑得漂亮一点?
王大舅拱手谢过,扯着叶爸爸进入院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巷子里,总共八、九间房子打通成为一大间,院子连着院子,房子挤着房子,墙靠着墙,弯弯曲曲比巷子还迷。
它面积很大,故意修得跟迷宫一样,进口虽只有一个,却有少说二十个黑漆漆出口,特别方便带货逃跑。
只要你对它熟悉。
里头摆摊卖的人,大多数都是贩子,普通人摆摊说话都哆嗦,不清楚价格,也怕胡乱报价坏此地行情。
“你别看着他们家里头富点,白天过的随意,但混这口饭吃也不容易,天天提心吊胆,寻常人是做不得的,还是安安心心种地或干活比较好。”
这些贩子半数都不是本地人,流动的,天天在全市的县城跑,用的就是独轮车,睡的是马车房,幸苦着呢!
王大舅明显熟悉此地,常来换粮换票,他领着叶爸爸直接去东南方向地盘,在一墙转角处,见到一四十岁左右普通大叔。
“这位大哥,前些天李大哥跟我介绍,你这价格最公道,看着能不能换点买点卖点吃粮?”
在种花家,姓李的一抓一大把。
其实王大舅不认识此人,直走是因为显得‘有熟人’,问这句话全是为攀拉关系。
普通大叔咧嘴一笑,露出两显眼龅牙,点头附和,“两位大兄弟,你们算是看对人,我老刘从不转黑心钱。”
叶爸爸:……您只在黑市卖。
货物先不不亮出来,两人开始你来我往试探价格。关于大米、玉米、红薯、小麦、盐巴、山鼠肉、麻雀、咸鱼、野鸡、粮票盐票糖票副食票……天南地北,瞎扯一通。
瞎扯中,都是聪明人,双方基本摸清出对面要买啥换啥,对面有啥。若是双方皆有心动,再针对价格,唇枪舌战。
谈得拢,皆大欢喜,转去另一地交换生意。
谈不拢,没关系,再换下一家继续谈。
那种不常来黑市的老熟人,听说话语气就知道,最好下手,一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