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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不是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否则以奶奶的胆子,就算看到鬼也不会露出这幅神态。
我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竟然都是泥土,脚丫子上也沾染了泥,还有两只手,手指甲里面全都是那种黄色的泥星子。
昨晚我洗澡了,身上干干净净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不知所以,奶奶却是急的团团转,嘴里骂着:“这个死女人,肯定是上了我孙子的身,然后去刨自己的坟,想把自己的尸身给刨出来。”
瞬间,我全明白了,与此同时,一股阴森冰凉的感觉笼罩我全身,我娘真的上了我的身,然后去刨她的坟了吗?一想到黑灯瞎火我一个人在那片油菜地里刨坟,我就感到格外惊悚。
“孩子,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奶奶凑过来问我。
“就是感觉有点累。”
奶奶摸了摸我的额头,看了看我的眼睛,然后让我张开嘴,往嘴里边瞅。
“印堂发凉,眼圈发黑,舌苔发白,老婆子我果然没猜错,你娘上了你的身,带走你的一部分阳气,这个贱女人,到死也不放过我的宝贝孙子,这是想要我家绝后,你爷爷要是在世,凭他那火爆脾气,非得把你娘的尸身给沉了不可。”奶奶恶狠狠地说。
沉尸,是我们古村镇邪的老法门,村里志怀他哥过年的时候从外面打工回村,瞅见村里三狗子的姐姐长得水灵,不知用什么法子把三狗子的姐姐骗到坟山上玷污了,威胁她不能跟大人说,三狗子的姐姐也才十六岁,不敢把见不得人的事情说出去,但是志怀他哥这人非常禽兽,前前后后将三狗子的姐姐玷污好几遍,年后背着包出门打工,三狗子的姐姐后来神神颠颠的,把这事跟她父母一说,半夜投河自尽。三狗子的父母找志怀的父母理论,志怀的父母无奈之下只好去找志怀他哥,但得到的却是志怀他哥的死讯,跳楼自尽。
等志怀他哥的尸体运回村子,村长就说志怀他哥玷污同村的女孩,而且使用了极其卑鄙的手段不但犯了村子的规矩,还违了法,将他视为恶人。恶人便不能葬在古村的坟地里,怕是扰了祖宗。为了不让恶人死后变成恶鬼加害村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沉尸,连同棺材一起,绑上几块大石头,沉入古村附近的湖泊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奶奶,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娘呀,不是恶人,把我娘沉了可不好吧。”
啪~
奶奶抬手就给我一耳光:“你还认她做娘,打你一出生,要不是老婆子我手快,你就被你娘活活掐死了,现在你娘还上你的身去刨坟,耗损你的阳气,这明显是想害死你呀,做人不放过你,做鬼也不放过你,你还要认她做娘,从此以后,你没这个娘。”
“我……”
奶奶扬起手掌,我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也许奶奶说的对,娘屡次三番要害我,不配做我的娘。
“好了,我去向村长讨教一些法子收拾你娘,或许她会安分一点,我就不用做的这么绝,你先回屋子把身上洗一下,不干净。”
奶奶去了村长家,我朝油菜地的方向看了一眼,老感觉那里阴森森的,赶紧跑回屋子里,去洗身上的泥土,这些泥土都是从坟上刨来的,的确不干净。
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奶奶还没回来,我却对娘的坟起了好奇心,出门朝村子里唯一的一条路看去,没见到奶奶的身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我关好门,朝油菜地的方向小跑过去,才一百米距离,转眼就到了。
阳春三月,油菜已经拔高,长了花苞,还没开花,娘的坟就在中央,才比遍地油菜高那么一点。
我一靠近坟包,就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凉风,往坟包上一看,只是被刨开一个半米深的洼子,连棺材也没见着,可能是因为我的力气比较小,刨半天也刨不开这坟,所以娘就放弃了吧。
这个时候,我感觉背后发凉,一股凉风灌入脖颈里,好像有人站在我后面,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即使眼睛看不到后面,但如果后面站了人,还是能感觉到的。
而且,它离我很近,简直贴着我的后背。
艳阳之下,我以为它不敢出现。
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然后从下巴滴落到脚尖。
我站着不敢动,坟包上只有我的影子,听说鬼是没影子的,这下倒是验证了。
完了,我娘现在就站在我的身后,吓得我双腿直发抖:“娘啊,你可别害我,回头我让奶奶给你烧一间屋子,让你在下边儿住的好,吃的好。”
一只手摸到我的脖子上,冰凉凉的,我吓得一哆嗦,完了,我娘还是要害我。
“杀千刀的,你个贱女人,还要害我的孙儿,老婆子我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
奶奶的声音从田埂那边传来,那只冰冷的手瞬间从我脖子上溜走,凉风也停了,背后有人的感觉飞快消失,我知道,娘被奶奶吓跑了。
奶奶领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路小跑过来,这老头子就是村长。
“孙儿,我不是叫你在家呆着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奶奶焦急地说。
“我想来看看坟刨开了没。”
“你还担心你娘的坟被刨开了啊,你这脑袋瓜子是不是被牛的角给钻了,就算她的坟被推平了你也别管。”奶奶生气地说。
村长拄着拐杖,四下看了看:“糟老婆子,你家怕是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顺着他的拐杖看去,我身后的地上,居然有一双白底黑布麻布鞋,非常陈旧,上面还沾染了腐旧的泥土,我从小见过不少丧礼,这种鞋子是给死人穿的,叫做寿鞋。
而在鞋子后面,有一排整整齐齐的脚印,从脚印来看,这是双脚并拢的人蹦蹦跳跳留下来的。
我立刻想到一个画面,人死后,双脚脚腕必须绑上一根麻绳,然后放入棺材,这样才能防止诈尸。
“奶奶,刚才你看到我背后有什么吗?”我开口问道。
奶奶不回答,弯腰捡起那双鞋子,嘴里说着:“走,回家说去,这块地不吉利,明年我连油菜都不种这里。”
回了家,坐在院子里,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有奶奶和村长陪着,我心里头的恐惧才慢慢减少。
村长点燃烟枪,一边吧唧吧唧地抽烟一边说:“家里出了这事,挺严重的,也不找娃子他爹回来?家里有个男人,怎么说也要好点儿。”
“顺生也不小了,他爹要是不外出打工挣钱,将来谁给顺生盖新房娶老婆。”奶奶为难地摊开手说:“村长,我一个老婆子没啥能耐,对付那种东西还是你的法子多,麻烦你出个主意,把这事处理了,顺生还小,万一被那杀千刀的女人吓破胆,那可咋整。”
我们这一片都很落后,十八而立,十八岁之后要是没娶到老婆那就是大不孝,还有很多跟我同龄且条件优越的村里人已经娶到外村的媳妇儿,在家里忙活着造人。不难想象我爹当初三十好几还没娶媳妇儿的处境,恐怕奶奶当时什么手段都用了,这才让我爹找了我娘。
村长吧唧吧唧地抽着烟,满脸愁容,忽然开口说:“这事儿拖了十多年,也该结了,打鬼我也不会,但是骗鬼,我还是有很多法子。”
“怎么个骗法?”奶奶凑过去问。
村长附在奶奶的耳边,耳语半晌,奶奶的愁容逐渐散去,脸上满是喜色,赶紧回屋子里取出一小盒烟丝,送给村长,算是答谢。
之后,奶奶跑到茅草屋里忙活半天,然后搬出来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的身上穿的正是我那件糊了泥土的衣裳和裤子,还有那双沾泥土的鞋子,背后还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不大清白。
“顺生,你给我回屋子里呆着,三天三夜都不准出来。”奶奶对我说完,又补一句:“我要是看你走出屋子半步,准打折你的腿。”
我赶紧跑回屋子,奶奶是个庄稼人,粗鲁,虽然六十好几了,但力气很大,她要真动起手来,我这腿准会折掉。
透过门缝,我看到奶奶抱着稻草人往油菜地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