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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位处北方,隆冬时节,昼短夜长。
大年初六,八点多钟。
当南方城市已经曦华暖照的时候,海州的太阳却仍然不肯起床,东方仅有一点点鱼肚白,天地一片葱茏。
天气冷、天色黑,再加上大部分人还都在假期之中,所以整个海州市大部分人都像李简一样,或是仍在沉睡,或是处在‘赖床’的状态。
城市一片宁静。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在这一片昏暗的安静中响起。
当赤膊、大裤衩、光脚板的李简,不情愿的爬起床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站在门口,一大早扰人清梦的,竟然是已经几天未见的路雨霏。
一身红色半长的呢绒大衣,白色的驼毛围巾,黑色的架梁耳罩,配上那一脸的如花笑容和满眼闪烁的喜悦……那娇俏的样子比从她身后走廊吹进来的冷风还提神。
于是,本来还睡眼惺忪的李简,有些精神了,一边狼眼灼灼的盯着猛瞅,一边懵懵的问道:
“是你啊!怎么这么早?”
“我想你了!”
含情脉脉的注视,柔情的一句,就像触动了某个神秘的开关。李简只觉着一股热血上头,也不说话,在佳人的一声惊呼中,猛的一把将其揽进怀里,然后张嘴就啃了过去。
…………
在海州,过年拜年是有说法的。
初一不出门,在家吃饺子,是取团团圆圆的意思;初二请姑爷、姑娘回门,是娘家人团聚的日子;初三会亲家,姑姨叔舅之间的串亲拜访也开始了;初四会故旧,初五会朋友。
在此,要特别提出的是,在初五之前,没过门的准姑爷、准媳妇,是不能上门的。
以路家的情况来看。
初一到初三不用说,因为路老爷子老两口依然健在,直系亲人就有四代,能串连起来的姑表叔伯亲戚更是一大堆。路雨霏肯定没工夫出来会情人。
到了初四,身为医生的路雨霏加了一天班。毕竟,这大过年的,别的行业能歇着,医院可不能关门。
等到初五,路雨霏虽然不用加班了,除了直系亲戚,七大姑八大姨啥的该走的也都走光了,但还是没空。凭路老爷子在文化界的名声和地位,拜年的地方官员、门生故旧络绎不绝,连路晓晓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都得帮忙端茶倒水,路雨霏更是别想清闲。
所以,直到今天,大年初六,路雨霏才终于能够再见李简这个‘想死个人儿’的冤家。
几天未见,早已经相思成灾的路雨霏,一大早就睡不着了,爬起床来,顶着早晨朔朔的寒风,跑到早市儿去买了些肉蛋果蔬。然后,等不及天亮就敲响了李简的家门。
路雨霏的性格就是这样,敢爱敢恨,什么‘女人的矜持’,什么‘欲擒故纵’,她从来都不懂,也不想懂。
路雨霏就是想李简了,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这个男人,想要再一次享受这个男人的亲吻,想要再一次享受这个男人的拥抱。
想到就做,路雨霏不介意李简知道,也不介意任何人知道。更不会认为自己这么上杆子,会让李简看轻。至于别人怎么看,她不在乎。
一番热吻,又享受的在李简的怀里趴了一会儿,稍稍慰藉了一下相思后,路雨霏最后用脸蛋儿蹭了蹭李简温热的胸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揽着李简蜂腰的双臂,一边把李简往屋里推,一边捡起刚刚在拥抱中被她扔在地上的袋子道:
“你出来开门怎么也不多穿点衣服?还光着脚?快进去,别冻着。”
又看了眼窗外仍然昏暗的天色,继续道:
“现在时间还早,你要是还没睡醒的话,就去床上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饭,等做好了,我叫你。”
路雨霏那俏美贤惠的样子,让李简心都痒了起来。探头又啄了一口樱唇后,按住那只按在自己胸膛的酥手,耍起了流氓:
“我现在还不太饿,要不你陪我一起睡一会儿呗?等睡醒饿了的话,就直接吃你好了!”
那表情,那眼神——
下流!
听着李简流里流气的口吻,看着李简色眯眯的样子,看着那只穿一条大裤衩露出的一身性**感的身材,以及因为早晨阳气旺盛而撑起来的‘帐篷’,路雨霏脸开始烧红,心开始打鼓。
他难道想?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啊!
……
今天里面穿的可是宁宁说的‘大妈样式’,一点都不露,一点都不透,他肯定不会喜欢。早知道我就……
路雨霏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期待、抗拒、懊恼纠缠,心乱如麻,脸色千变。
好笑的欣赏了一会儿路雨霏纠结的忸怩不定后,李简没有如几天前对于翔那样抱起来就走,而是笑着探过头去,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口她的额头,道:
“吓傻了吧?我家霏霏真是太可爱了!好了,我不吓你了。快去做饭吧,我去再睡个回笼觉,等做好饭叫我。”
说完,李简转过身去,重新钻进了卧室。
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的松了口气,接着一阵娇羞的喜悦涌上心头。
我家霏霏?我家的……这话说得,就好像两口子似的,嘻嘻!
心中欢喜的路雨霏,动作轻快的换上专属于自己的棉拖鞋、脱掉大衣,嘴里哼着欢快的歌儿,脚下踩着雀跃的脚步走进了厨房。
路雨霏很喜欢做饭,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喜欢过。
…………
大年初六这一天,路雨霏会很忙。
因为,她所在的医院大年初七就要正式上班了。今天是她春节的最后一天假期。
一天的时间,路雨霏需要以李简女友的身份去李简老爸老妈那里拜年,还需要带李简这个已经得到全家人认可的男朋友回家,去给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拜年。
不过,这对陷入热恋中的路雨霏来说,一点都不觉着辛苦。能跟李简黏糊整整一天,不管干什么都只有甜蜜。
九点多,当路雨霏用白马王子唤醒睡美人的方式,把李简从床上弄起来的时候,香喷喷的小菜、肉粥、蒸饺,已经都好了。而且,连狗窝似的家,也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几天来积攒的脏衣服,也都已经洗好晾了起来。
满头的细汗换来李简的一句‘贤妻良母’,顿时让路雨霏喜翻了心。什么疲劳,什么脏累,那消失的无影无踪。充满了精力的跟李简玩起了‘你喂我,我喂你’的游戏。
一顿甜蜜的有些腻歪,璇旎的差点擦枪走火的早餐,一直吃到十点多,俩人这才下了楼,拎上路雨霏放在汽车后备箱里的礼物后,再次爬上了对面的那栋楼,来到了薛爸薛妈的家里。
然后,领个一个大红包的路雨霏,不顾劝阻,跟薛妈一起再次钻进了厨房。
一顿丰盛的午餐,一番漫长的举家热聊后,时间来到了下午五点。
路雨霏又拉着李简起身,带着薛妈给李简准备好的礼物,驱车去了自己的家。
然后,再次重复从领红包到吃大餐,再到餐后茶话会的程序。
本来,李简以为今儿晚的茶话会应该和下午差不多,一顿家长里短,总结去年展望明年,扯完蛋就走人。顶多因为家里文化人多,在家长里短里夹杂些国学、民俗之类高逼格的话题。
结果没成想,刚下饭桌钻进茶室,老爷子就从博古架上哪了一张大红封的请柬递了过来:
“小简,帮爷爷个忙,怎么样?”
“帮什么忙?”
李简说着话,接过请柬,翻开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一脸懵逼:
“文化交流会?”
“对,就是这个。今年在鹭岛大学开,你赔我去一趟怎么样?”
“我?不去……”
见李简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爷子急了,连忙继续劝说道:
“你别急着拒绝啊,你听我说。这交流会每年正月都会弄一场,表面上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牵头儿张罗的文化圈儿聚会,其实主要还是让文化圈儿的小辈们有个相互认识、切磋的机会。也方便以后互相促进、互相学习。”
“老爷子,你就别说了。我就是一个小个体户,一身铜臭味儿,跟你们文化圈儿这么高尚的东西,可是完全不搭边。
说不去就不去!”
虽然老爷子是路雨霏的亲爷爷,以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李简也得叫一声‘爷爷’。但因为路老爷子性格豁达,加上李简胸中锦绣足以跟任何人平等交流而不虚,因此路老爷子从来没拿李简当小辈看,李简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就该矮上一头,两人之间更像是平等交往的忘年交。
一起喝茶下棋、钓鱼闲聊、讨论学术的时候,没少因为谁赢谁输、谁对谁错,吵得面红耳赤,指着对方的鼻子说对方‘胡说’、‘扯淡’、‘放屁’、‘不要脸’……之类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再加上现在路爸爸、路哥哥喝多了去睡觉,路家的女人们都挤在厨房里拾掇,茶室里只有李简了老爷子俩人,用不着给老头儿留面子。
所以,李简拒绝起来,毫不委婉。嘴里一口回绝,手里更是直接把那张让无数人垂涎的请柬扔了回去,就跟扔垃圾似的。
“小子,你可别不识好歹啊。我直说好了,之前我说的那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这次交流会,还是个搭建人脉的好机会。
别看与会的那些人一个个的无权无财,名气似乎还没有那些小鲜肉大。但有什么事儿,他们说一句话比很多当官的都好用。”
“我知道,你们这些文化人都是流氓来着,真要是骂起人、耍起流氓,网上的那些上蹿下跳的家伙根本不是对手。而且简在帝心,说句话连南池子里面都听得见。我也知道,你老人家这是打算扶我一程。”
见路老爷子露出‘你小子总算想明白了’的欣慰表情,李简紧接着话锋一转,一脸不屑的慵懒道:
“但我不稀罕,你准孙女婿我,小富即安,惹不着大人物,也用不着别人为我张目。而且年前我刚去京都折腾了一趟回来,现在让我再去更远的地方,你觉着可能么?
懒,不乐意动弹。”
“我说小简,你可掂量好了啊!我怎么说也是霏霏的爷爷,亲爷爷。我跟你商量着来,你最好还是应下的好,要不然你们俩的关系……”
老爷子一看利诱不成,转而老脸一板,开始威逼。
然而,跟老爷子相处日久的李简,根本不在乎,不等老爷子说完,就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打断了老爷子的话头道:
“吓唬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还想用我老婆拿捏我?省省吧!
信不信你要是真的在我们俩中间使绊子,我们就敢人间蒸发?到时候带着晓晓她表妹表弟回来跟你说话?”
“你……”
见自己威胁不成反被威胁,熟知自己孙女脾气的路老爷子有些气结,又有些心虚。指着李简的鼻子哆嗦了半天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次转变方法。
“好吧,这一局你小子赢了。我不管你和霏霏的事儿了。
那就算我求求你行不,这次聚会算是我求你去的。
跟你说实话吧,每年聚会,算是后辈的机会,也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较劲的地方。
我还有你见过的老何、老姜,还有你没见过的老邓、老蔡、老系、老方……我们七八个老家伙斗了一辈子了,都是有输有赢。
现在我们老了,自己斗不动了,只能拼后代拼门生。
你路爷爷的几个学生不成器,每次聚会勉强不丢脸就不错了,根本指不上他们给我涨脸。所以,这次算爷爷求你,帮帮爷爷呗!
爷爷年纪这么大了,活不了几年,你就算让爷爷临死前圆了这个念想行不?
你虽然不是老路我的学生,但却是老路我的孙女婿啊,一家人!”
见老头儿这么不要脸,连死啊活啊的都搬了出来,李简有点没咒念了,牙疼似的点了点头。
“哪里是我赢了?明明是你赢了,在您老这么不要脸的情况下,我这个小年轻儿还真搞不过你。”
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眉开眼笑,全无长辈尊严的老头儿,李简愤愤的再次接过那张刚刚被自己扔过一次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