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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那匹马唤作踏云乌,骑马的人便是贺拔崧。”
李旭耳边忽然想起一个阴柔的近乎甜腻的声音。
“他刚刚从明堂宫里出来,要赶紧出宫,因为太后刚刚下旨,要把他的小师妹入宫伺候陛下。”这声音虽忽远忽近,然而入耳却极为清楚。
李旭背后莫名出起冷汗,这声音他十分熟稔,正是观军容使鱼辅国的嗓音。
“老奴先恭喜陛下了,那位姑娘是出了名的水灵,难怪这贺拔少侠如此着急呢。”
那匹玄色骏马本来是处月进贡的名驹,处月是突厥别部,现在已经崛起为西域大国,这匹马是李旭刚登基时处月可汗沙兀烈送来的国礼,通体皆黑,唯有四蹄雪白,故而礼部的官员称之为“踏云乌”,一直都由太仆寺的官员负责照料。
后来这匹马被文太后取走,赐给了她颇钟爱的面首贺拔崧。
这位贺拔崧,李旭是知道的,今年二十一岁,其父贺拔岱曾经是前朝的左武卫大将军,后来贺拔崧拜入承天剑客岳顾寒门下,乃是白玉京中名头最响的少年侠士之一。去岁文后下诏令各州刺史举荐英才入朝论武,这位贺拔崧一手巫支祁剑连败十四位少年侠士,最后评为第三,被文后捡选为金吾护卫。
后来便听说这位贺拔大人上了太后的绣床。
大概男女但凡有这肉体凡胎,便自然有情有欲,饿了要吃,渴了要饮,下面有点痒,自然要寻个人磨一磨。文太后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找一个年轻的小子来解解渴,李旭也能理解。
毕竟一来李旭不是已经死了的神皇帝,文太后找男人轮不到他来原谅。二来文太后搞七捻三勾搭男人无疑是自损根本。她之所以能把权柄国靠的就是她是神皇帝遗孀的大义名分。招揽许多入幕之宾,她还有什么脸面临朝称制,她真以为自己是当年的圣后文行空吗?这种自削根基的愚行正中李旭下怀。
当年的圣后有本事养小白脸那是因为她老人家不仅党羽遍布天下,而且所宠爱的面首不是武林高手就是统兵大将,再加上太子还是姓李,大家拗不过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的文后是没有圣后的本事还得了圣后的病,实在是自取灭亡。
但是李旭不准备和她翻脸,因为纵然文后如此不堪,却依旧是维持平衡的重要一点,文后一去,那些随风倒的文臣们必然改换门庭,朝政便要彻底掌握在鱼辅国为首的宦官手中,这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旭渐渐看清了那骑马的剑客是如何模样,玄衣高冠,脚踏乌履,腰间悬着一口洁白如银的好剑,面如冠玉,剑眉鹰目,嘴唇略显薄削,便是李旭见了,也要夸一句好模样。这少年剑客脸上滚着几点汗珠,一脸焦急地正奔皇帝乘舆所在而来。
左金吾大将军韩瑞是丞相韩岗之子,为人最是方正,早就对贺拔崧这等人看不过眼,当下便持槊高喊一声:“匹夫敢尔!”
“微臣有要事启奏陛下,还请韩大将军见谅。”
少年侠客驰马已近忽然勒住缰绳,高声叫道。
然而旁边同韩瑞并排而立的程奇力低声道:“带兵刃冲撞乘舆,喧哗宫禁,如此悖逆狂徒,大将军待如何处置?”
韩瑞转过头看着程奇力,他虽然方正却并不迂腐,他本意也是教训贺拔崧一番,让着游侠儿明白朝廷的法度。然而程奇力在这里罗织罪名,不由让他多想几番。
“狂悖小儿,驰马冲撞乘舆,如此大不敬之狂徒,众将士还不与我拿下!”
话音未落,程奇力已经冲天而起,卷起重重残影,如一道红色龙卷直飚贺拔崧而去。
“陛下看好,程中尉用的这路招式唤作‘离尘了愿刀’,乃是前朝名门大慈恩寺的不传之秘,使出来有分身化影之能,其招式之高渺难测实在是凡间武林所能揣测。程中尉将这路刀法化用于拳脚之上,实在是另出蹊径,然而这‘离尘了愿刀’须有大慈恩寺当年的无上心法《圆光澄照自在品》催使方才能显出其‘离尘三天外,了愿六道中。’的味道。程奇力这杀才当年为求速成,修选的是《九死邪功》,内劲阴而不正,这路刀法自然缺了三分颜色。”
论功夫,鱼辅国实在是一代大家,且不说这一手传音的本事如此神异,便是程奇力与贺拔崧等人的武功脉络,他都如掌上观文一般谙熟于胸。
程奇力狂飙而去,周围一行金吾禁卫自然呆立于前,暗骂死太监害人不浅,他们谁认不得贺拔崧这位太后的得宠面首,可是动手擒拿就得罪太后,站在一旁装没看见就是得罪皇帝。这前狼后虎的着实让大家为难。
“呔!左右金吾护住皇上,本将前去擒贼。”
电光火时间,韩瑞主意已定,他以重手法将手中长槊掷出,这槊本是具装甲骑马上所用的军械,长逾九尺,刃长便有一尺,以柘木制成。韩瑞自幼便拜武当高手为师,玄门内功十分精实,他这一手“摩云探月”更是武当嫡传,九尺马槊掷出有若惊雷霹雳,仿佛一道黑线飞窜而出。
适才贺拔崧在明堂宫中为文太后捏肩,他所修为的内功走少阳的路子,表阴而内阳,几个穴道一拍就把文太后烤得暖烘烘,下体一阵阵酸麻。贺拔岳盘算要不了多时眼前这权倾天下的美妇人就要按捺不住让他剑及履及。
然后他便听到:“哀家听说崧儿你有个师妹生得十分可爱,而且武功尤得承天剑客真传,性子也是绵软喜人,不知有是没有?”
贺拔崧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确有一个师妹,乃是师傅承天剑客岳顾寒的养女,冰雪聪明,玲珑可爱,贺拔崧原本一颗心都寄托在这师妹身上,盼着将来能说动父亲和师傅将师妹娶进门来。然而去年论武会上,他连败一十四位少年英杰,被文太后瞧上收为入幕之宾,自然也就只好暂时放下这等念头,但心里仍然割舍不下这位师妹,平日里更是断不了眉目传情。现在文太后忽然提起来,登时让贺拔崧有些摸不着头脑,莫不是别人嫉妒自己最近得宠向太后进了谗言?
他那边正自犹疑,便听得太后接着说道:“现在皇上也渐渐大了,哀家准备选几位贤良得宜的姑娘进宫来侍候,你觉得你师妹如何?”
贺拔崧揉着文太后背后的玉脂样的软肉,隔着一层薄薄的绯色纱巾,耳鼻间满是这女人月季香粉的味道,身下却是一阵阵恶寒。
他不多说话,只是一边小意揉捏一边轻声回道:“都是太后赐给她的福气。”
等到太后让他退下,遣人去寻检校左散骑常侍文元恒来议事,他便寻了个机会溜出明堂宫,骑上踏云乌直奔清凉殿的方向去了。
也是贺拔崧关心则乱,他实在是爱极了这个师妹,他想来太后之意难以忤逆,然而那位小皇帝确是出了名的厚道沉稳。如果他求上门去,想来根基浅薄的皇帝也不敢得罪自己这太后面前的红人。若是皇帝不愿让师妹入宫,那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程奇力也好,韩瑞也好,本来就看着他这个混进宫中的“少侠”不顺眼,抓住这么个机会,自然是要将他教训一番。更何况程奇力耳边更有鱼辅国的传音吩咐,要他务必将这承天剑客的高足拿下。
贺拔崧虽然有少侠的名头,也有名师教导,但修为艺业距程奇力与韩瑞这两位大家还是差了许多,他勒马未定,远远望着韩瑞掷出马槊,正想腾马避让那马槊如一道黑电直直将他胯下的名驹贯穿,血肉于空中爆开,将贺拔崧身上的玄色衣衫染作深紫。
韩瑞那一手摩云探月的功夫着实有些门道,马槊贯穿踏云乌这千斤大马不算,余力竟将这马儿生生带倒在地。贺拔崧慌忙一个错蹬下马,也亏得他轻身功夫了得才没有给马尸压在身下。
“韩将军好手法,还知道不伤了这位贺拔贵人。”程奇力人已冲进贺拔崧身前六尺,还不忘当着暗嘲韩瑞不敢得罪太后,让这个为人方正的左金吾大将军肚里痛骂丑奴欺人。他这一手掷槊之法乃是算准了力道和变化,若不是贺拔崧着实有些斤两,且承天剑客所传的这套巫支祁剑的确有过人之处,贺拔崧早就被他连人带马钉死了。
程奇力暗讽完韩瑞,右手拇指食指扣成一小环,其余三指并指成刀,丑陋的脸上拧出笑意:“贺拔崧,你奔驰于宫禁之内,冲撞乘舆已经犯了大不敬与大逆之罪,还不弃剑,莫非还要持剑威吓圣驾,我看你分明是要谋反”
贺拔崧原本为了师妹入宫之事五内如焚,已经是进退失据,有听到程奇力在这里罗织罪名,给他套上“大不敬”“大逆”“谋反”,他本是富贵公子,后来又有师傅照顾,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怒火攻心又惧又忧,鬼使神差一般抽出腰间银鞘中长剑,剑光煌煌如列缺崩摧直指程奇力而去。
“阉奴还敢鼓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