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话说新郎不是我(三)

林笛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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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大哥,如果我永远都学不会吟诗弄词,怎么办呢?”

    “没有关系,我会教你,你是当今才女,杜大哥盼着能再次听到大街小巷传唱你的诗作。”

    ……

    “杜大哥,不会吟诗弄词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不然我怎么与你琴瑟合鸣呢?映绿,与你在月下吟咏、对酒当歌,这是我的梦。”

    ……

    “映绿,杜大哥太急促,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我都很好的。杜大哥对我很好。”

    ……

    “杜大哥,从今以后,我会努力去做一个真正的云映绿,婚期就定在七月初六那天,我们一起过七夕节。”

    ……

    “杜大哥,那晚上的事,我不介意,你也别放在心上。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懦弱,我没有勇气向你坦承,因为我喜欢杜大哥……”

    “但现在我知道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一切都还来得及。杜大哥,取消婚礼吧!这次由你先开口。”

    “不准再喊我杜大哥,姬宛白,说真的,我很讨厌讨厌你……”

    ……

    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子这么这么的深爱过他,为他,不惜失去自我,不惜自毁名节,而他却不知道珍惜。他还怀疑过她的忠贞、质疑过她的清白,斥责她的欺骗,甚至在婚礼前,将她推开,绝然转身。

    他以为他爱得比她真,比她久,所以他有理由向她发问、对她怒吼,埋怨她的始乱终弃,痛恨她的所作所为。

    他以为他爱着的是真正的云映绿,而非眼前的姬宛白。

    错了,一切都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出格。

    爱了映绿那么多年,他总是隔着墙听她吟诗、看她笑闹,可是她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一口一个“书呆子”地唤他,不拿正眼看他,在他守母孝时,任性地与他断绝关系,在他金榜题名、位居高官时,因为赌气,割腕自杀。

    他太笨,太傻了,怎么没辨得出来,这是一个喜欢你、爱着你的人会做的事吗?

    他以为的爱,也许并不是爱,而是一种才华相惜的欣赏。她对他可能也是,说不定还多了一份妒忌。

    他却一直活在自以为是中。

    割腕自尽后的云映绿,性情和习惯大不相同。面对他的表白,害羞着,悄悄的回应着,她依在他怀中,接受他的拥抱,承受他的亲吻。墙头马上,花前月下,多少个美妙的夜晚。他受伤时,她的温语怜惜,牵手相对的一天天。他们再次定下婚约。他的心开始发暖、发烫,他为她朝思暮想、为她魂牵梦引。他为什么没有发觉是后来的云映绿给了他这么多的感觉?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呀!

    他把欣赏当成了爱,把爱当成了欺骗。

    当她在伶云阁中,看着他与两位青楼女子颠鸾倒凤,她心里痛吗?她生气吗?她把所有的感觉全部压下了,她只为他着想,眼里只有他。说他性情高洁,被人陷害,做下如此羞辱的事,一生都会活在阴影之中。于是,在那间污秽、脏乱、龌龊的房间里,她用她纤弱的肩,为他撑起了一块明朗的天。

    而那时,他想到什么呢?他没看到她的落红,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好可怕的讽刺啊!

    与她相比,他有哪一点高洁,值得她这么的珍爱呢?在他与她分手时,他又一次中伤她,她默默咽下所有的一切,只说请他尊重她。

    自相恋以来,其实,她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一个,他享受着她纯真的爱,却没肯睁大眼,好好地看看她。

    她对他很失望很失望吧?

    杜子彬手紧紧地攥着,指尖掐进了掌心的肉中,生疼生疼……

    “杜大人,你要和我说什么?”云映绿小心地打量着杜子彬一直变化个不停的面容,轻轻地把茶碗往他那边挪了挪。她心里有点着急,外面已是暮色四笼,她答应刘煊宸早点回去,怕是要食言了。早晨两人就有点小误会,她还想今晚好好地表现一下呢。

    唉,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花厅里现在只有他们二人,云员外夫妇见杜子彬神情沉重,找了个理由避到客厅去了。

    灯下,杜子彬心中一悸,望着她,瞳孔一缩,胸腔立时涨、满、酸。

    “映绿,我今天去过伶云阁了……”他缓慢地启口,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云映绿捧着茶碗的手一颤,震撼至极的抬起眼,突地明白他为什么一脸这样痛苦扭曲的表情。

    她紧张地打量着他“你……还好吗?杜大人,那件事你一定不要多想,人在迷失心智时所做的事并不是你真正的行为,那是意外,就算是一次不慎摔倒吧,站起来,把灰尘掸去,你还是你。”

    杜子彬心酸地倾倾嘴角,眼眶红透。这个时候,她还在为他担心。

    从前,现在,往后,还会有谁这样珍待他呢?

    秦论说得很对,她对他的在意远胜过他人。

    她对他还有留恋之情吗?

    “映绿,我没有多想,我不会把那事放在心上。听你的,掸去灰尘,我还是我。”

    “呵,那就好。”云映绿紧绷的神经一松,露出淡雅的笑容。

    “映绿,”他鼓起勇气,紧紧地握着拳,“在感情上,杜大哥很笨拙,也不善表达,也有些自以为是,对你说过许多错话,做过许多错事。你能原谅杜大哥吗?”

    他心疼而又无恨怜惜、期待地看着她,她则是缄默地望着他。

    因为太过震惊,她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良久。

    她才找到自已的声音,“杜大人,感情的事没有对和错,就是一份感觉而已,我从没有怪罪过你。缘份,天注定,谁也强求不了。”

    俊美的唇勾出一抹苦涩的笑,“你真的不怪罪我吗?如今,你连一声杜大哥都不愿唤我了。”

    云映绿轻轻地叹息,为骄傲、自信的杜子彬如此低落、轻微的语气。

    “杜大哥!”她站起身,“我……该回宫了。”她不忍多看他满含歉疚的双眸。

    那份负疚,刺痛着她的心扉。

    “映绿。”他跟着站起,挡在她的面前。“也许你觉着杜大哥没有资格,也不配了,可是我还是想恳求你,能给杜大哥一个珍惜你的机会吗?”

    “杜大哥,我是姬宛白。”云映绿讶声轻呼,身子一震。

    杜子彬双眸一闭,蓦地狠狠抽了口气,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睁开通红的眸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对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弥补你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切。映绿,不……宛白……杜大哥说过自已很笨的,到了今天,杜大哥才知道,杜大哥真正爱着的人是那个让杜大哥心里发疼、发痛,敬佩着、渴盼着的姬宛白。”

    轰,平地惊雷,震得云映绿瞠目结舌。

    她咬唇,咬住这份震撼,不敢置信地瞪着杜子彬。

    夜阑静,烛焰闪烁,黑眸在闪,他听到自已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他想表达得更热烈一点,可是却又不知如何的开口。

    如果她给他机会,他会用毕生的岁月来呵护这份爱,珍视她,宠溺她,关爱她……

    不,语言是无力的,他会用行动来证明他所说的。

    四周一片岑寂。

    云映绿绞着十指,低下头,“杜大哥,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一番话。我……”

    “你别忙给我答复,你可以好好地考虑一下。”他心一慌,忙打断她。

    云映绿摇了摇头,“杜大哥,对不起,我不得不辜负你了。”

    “为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

    云映绿抬起眼,温和地看着他,“几天前,我已经成亲了。”

    不会的,不会的,杜子彬不能相信地摇着头,他们分手不是才几天吗?

    云映绿抱歉地倾倾嘴角,“我和皇上几天前在行宫成了亲,过几天,我们准备补办婚礼。”

    那个声名远扬的皇后原来是她!!

    杜子彬面如死灰,“咚”地一声跌坐在椅中。

    缘份就象一扇门,当你经过时,它开了,你只是愣了一下,俯仰之间,它已经关上了。

    如此简单而已!

    “哒,哒……”马蹄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回响。

    云映绿掀开车窗的面纱,让车外的风不受阻挡地吹进车里。心情微微有些浮燥,杜子彬苍白痛楚的表情不时的在眼前闪过。

    她甩了下头,不再去想了。

    虽说她的恋爱经验很少,但她却是时时铭记,感情付出专一,才能得到专一的回报。

    杜子彬是她涩涩的初恋,他教会了她怎么爱人,他带给她快乐过,也让她心痛过。不管是什么,都是一份美好的回忆。

    回忆是放在过去,不是时时带在身边。

    现在,她应珍惜的人是刘煊宸。

    想到那位狡猾的皇帝,她满脸笑容。

    夜风吹来一阵包子的香气,诱得她肚子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她心中一动,让侍卫把马车停在路边,红着脸问哪位侍卫身上带有银两。

    来东阳那么久了,她从没有用过钱。偶尔外出,付款是竹青的事。

    侍卫忍俊不禁地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递给她。

    她兴冲冲地跑向街边的包子铺。一看店铺外面排着长长的队,店堂里座无虚席,就知这家包子有多出色了。

    一锅包子刚刚出笼,热腾腾的蒸气如白雾一般,随风散向排队的人群,只听见人群中一阵阵狂咽口水的声音。

    云映绿很识相地排在最后,瞅着蒸笼中的包子越来越少,不禁有些着急。

    “咦,那不是云大夫吗?”店老板那天也跑去秦府看热闹,一抬头,瞧见人群中一个眼瞪得大大的小女子,惊道。

    盯着包子的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云映绿。

    云映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店老板顾不上包子了,激动地跑上前,“云大夫,你也来买包子吗?”仙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么?

    “我在车上闻着你家包子的香气,忍不住想品尝一下。”

    “真的?”店老板惊喜地瞪大眼。

    “嗯!”

    店老板突地回头,拎出两笼屉的包子,直往云映绿怀中塞,“这一笼是菜肉焰的,一笼是蟹黄馅的,云大夫喜欢,都拿去吧!”

    云映绿呼着热气,红着脸对排着队的人抱歉地笑笑,“那我就插个队啦。老板,这些银子够吗?”

    店老板豪爽地一摆手,“不要钱,这是小店赠送给云大夫的,云大夫能光临小店,已让小店蓬毕生辉了。快去吃吧,趁热才好吃。以后,云大后想吃包子,尽管来。”

    “那就谢谢了。”云映绿悄悄把银子丢到桌上,捧着两笼包子喜滋滋地上了马车,一笼给了四位侍卫,一笼牢牢地抱在怀中。

    侍卫们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加快了车速。

    今晚,有口福的怕不只是他们四个吧!

    御书房中,刘煊宸拧着眉,拉着张脸正在让罗公公给工部拟一道关于冬季大修水利的圣旨,内容是准备在水源充足的州市向水源稀少的州市建一条渠,这样以后发生大旱时,就能解解燃眉之急了。这工程耗时很大,经费也会惊人,但却是造福子孙万代的事情。

    “罗公公,快,快掀帘子。”门外,突地响起一阵抽气声,象是谁在忍着痛。

    刘煊宸一挑眉,郁结了一晚上的气焰悄然降了点温度。

    罗公公扔下毛笔,忙掀开珠帘。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云映绿象道闪电般冲进房中,口里一直在念叨。

    “娘娘……”罗公公眼一闭,不敢看向刘煊宸。

    一笼油汪汪的包子恰好放在他眷写的圣旨上。

    刘煊宸却不曾注意到这些,他只看到云映绿一双烫得通红的小手,她吃痛得直抽气。

    “你傻了吗,烫,不会扔掉吗?”刘煊宸气不打一处来,握着她的小手,来到墙角的冰盆前,掰了几块碎冰替她揉搓着。

    “人家老板说趁热吃才好吃,我还是插队才买到的,哪里舍得扔。”云映绿的长睫扑闪扑闪的,“今天去了趟云府,和爹娘说了几句话,天色就不早了。我怕你等我等得肚子饿,回来熬粥又来不及,刚好闻到包子香,我想想买一笼,我们回来做晚膳好了。”

    “你以为朕就会等你?”他心中暧如春风般酥痒,口气却很硬。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以前,被她一碗粥会打动,现在为个一笼包子,他竟然有哽咽的冲动。

    云映绿嘟着嘴,轻轻点了点头,很自信的神情。

    她的肚子很煞风景地传来一声饿鸣,他又来气了,“朕在宫中,有的是厨子,想吃什么没有,你自己饿成这样,就不能先吃点吗?”

    “我想和你一起吃,听说这样比较香。”她戏谑地挤挤眼,神态无比娇柔。

    他盯着她的樱唇,啄吻了下,看手中的肌肤好转了点,才抱起她。

    罗公公暗暗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倒上两盏茶,忙不迭地退到外面守着去了。

    皇上、皇后此刻浓情蜜意,这御书房多一个人也嫌挤呀!

    龙椅够大,两个人挤作一座,就着一杯清茶,一人一只包子,轻轻地嚼着,至于那道造福后代的圣旨,谁也没淮意到已经面目全非了。

    刘煊宸觉着,今儿这包子真是美味,他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呢!

    一笼包子下肚,谁还有心思办公。

    饱暖了,自然就多了别的心思。

    自洞房花烛之后,他们好象就没再亲近过。两人牵着手,脉脉含情地回到寝殿。

    今儿十四,月亮虽然升得有些晚,但已近满,撩人般的挂在星空中,夜色中如琉璃般清光四射。

    刘煊宸卷起窗幔,拉着云映绿在窗边赏月。他从身后拥着她,替她解着衣结,粗糙的下巴轻轻磨着她的面颊。

    云映绿闭上眼睛,听星月下,一切如天籁般的声音,还有身后男人有力的心跳之声。

    月色如梦,给她的面孔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刘煊宸笑着拥紧她,心里很久没有的踏实满足,仿佛要将她的骨肉都揉进身体。

    幸福如蜜,一点一点铺满了整个室内。

    “宛白,你是不是也对朕下了蛊,朕怎么会一天比一天的深爱你呢?”他喃喃自责,轻轻抱起她,慢慢走向龙床。

    她以笑作答,环住他精瘦的腰身,由着他引领她步向激情之渊。

    这一夜,不是他们的初夜,却是真正坦诚的释放。

    刘煊宸含笑闭上眼。

    即使他已掌控全天下,但那份喜悦也不及得到身下这个人的心来得如此强烈。

    因为,自已对这个人,竟有如此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