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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悄然无波地又过去了两日。
七月十六这天,早晨起床时,是一轮秋阳高照。下午时分,突然刮起了大风。御花园中是叶舞花落,一片秋景残败的萧索景象,不一会,风中就夹起了雨丝。到了晚上,雨势骤变,变得又猛又急,滴答滴答地打在屋檐,雨水倾盆从屋檐哗哗扫下来,雨幕把窗外原是清幽的夜淹没于一片朦胧之中,雨声也几乎淹没了房内说话的声音。
满玉正在为云映绿整理衣裙,御衣坊这些日子全部为新皇后赶做各式宫装,以便于皇后在不同的场合穿戴。照理这些衣裙应该是送到中宫的,那天,御衣坊的大宫女过来请示时,刘煊宸刚好在,云映绿没开口呢,他插了一句“搬来搬去太麻烦,就搁这边吧!”。
就这一句话,把寝殿中的哑太监、哑宫女,还有满玉忙活了几天。与皇后有关的器物和衣衫,那可不是一般的多,得腾几间屋子才能安置。
云映绿认为夫妻二人同睡一张床是理所当然的,分居不太适合维护感情。可是刘煊宸不是一般人,他老婆多着呢。她不发表任何意见,一切按刘皇上的意思办就好。
不过,听到刘煊宸说那一句话时,她心里小小的震动了一下。
罗公公在寝殿中还特地为她设了间书房,把她渴盼以久的一些孤本医书全搬了进来。今天一整天,她全泡在书房里,看书,写手术心得。她觉得那天的手术是一种很好的尝试,怎样在条件简陋的情况下,抢救病人,这个要记录下来,以后可以好好借签。
“娘娘,这件宫装,是成亲那天接受百官敬酒时穿的,你要不要试穿一下?”满玉出出进进书房,不下百次了,一会儿问衣服,一会儿问首饰的。
“不要。”云映绿头都不抬,眼睛一直盯着医书。
“娘娘,那天的凤冠很沉,你戴一下看看。”
“满玉不要担心,那个只要戴一会,你家娘娘可以承受的。”接话的是从外面走进来的刘煊宸,龙袍上沾了点雨,罗公公拿了布巾为他拭着。
云映绿站起身,讶然地看看外面。
雨势仿佛更大了,像是要将寝殿淹埋于红尘间。
“你公务都办好了吗?”前两个晚上,刘煊宸回殿时,她都睡了很久了,早晨醒来时,他已经上朝去了。两人虽都在皇宫里,一整天都碰不上一次面。
“公务哪有办好的一天,每天的折子都是堆积如山。朕今日回宫陪陪你。”刘煊宸嘴角浅浅扬起,抚了抚她粉嫩的面颊。
云映绿眨眨眼,对上他深暗的俊眸,“那个,那个国事为重,干吗要特别回来陪我,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明儿十七,你得回云府住一宿,朕要等到十八那天才能见到你呢!”刘煊宸心里有一丝异常乱调,他深深直视着她,俯下头,吻上她的樱唇。
云映绿纤肩一耷拉,这也太煸情了吧,“煊宸,一天是十二个时辰,不是真的有三秋那么长。”她嘴角微翘,调侃地挤挤眼。
“朕就觉着比三秋还要长,朕象是变了一个人,以前呆在这寝殿中,从不觉着孤单,现在要是回殿,见不着你,朕的心里会慌。”
她乖巧地被他搂在怀中,却不回应他的吻,眸光淡淡的,很幽远。
刘煊宸又吻吻她的眉心,她仰脸笑着,“自古圣贤皆寂寞,高处不胜寒,你感到孤独那是正常的。”
“朕不要做圣贤,也不想呆在高处,和宛白一起,在哪儿都可以。”
她怔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大眼眨了眨,歪着头,“今晚真的不做事了?”
“君无戏言。”
“那好!”她扭头,让满玉拿过一把大伞,她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他听到的音量说道,“走,去见见你的宛白。”
刘煊宸俊眸闪了几闪,缓缓地撑开大伞。
她圈住他的腰,缩在他的怀中,两人迎着一天的狂风暴雨,来到了御书房。
“她在这里?”刘煊宸掩饰不住眼中的讶意。
“我也是那时候在这里找医书时,无意中发现的。”云映绿小脸发光,神情激动而又神秘,象一个献宝的孩子。
刘煊宸孤疑地随着她走进宝物陈列室。
龙盆前,云映绿挽起袖子,手搁在盆沿上,回眸对刘煊宸嫣然一笑,“你看好啦!”
她缓缓磨搓盘沿,水晶球上飞速地闪过不同的画面。
“煊宸,看……”云映绿轻呼道。
北京已经是冬天了,雪花满天,姬宛白身着红色的羽绒大衣,站在天桥上,茫然地看着车流,她的身边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儒雅男子,从脖子上解开围巾,温柔地替她系上。她收回目光,侧过身,无措地低下眼帘,十指微微颤抖着。
“宛白,接受我很难吗?”眼镜男子烟灰的大衣,衬得身材修长、挺拨。
“不要叫我宛白,我叫云映绿。”宛白喃喃说道。
眼镜男子温柔一笑,握住她的手贴上他的面颊,“你叫什么不重要。我们认识十年,都没来过电,直到春天时,我在诊室里突然见到你,我的心‘咯’了一下,我突地发觉我喜欢上你了。姬宛白一直是淡漠、自信的,她怎么也会有这样无助、忧伤的眼神呢?知道吗,你的眼神让我心动无比。”
眼镜男子盯着她半天,慢慢地俯下身,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婉宛白长睫扑闪了两下,缓缓闭上眼睛。
“上帝……”云映绿突地一松手,按住胸口,拼命地呼吸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于不凡,那个骄傲的自大狂,心理科的俊才,爱上了婉宛白???
“他们是谁?”刘煊宸眯着眼,胸部微微起伏。这北朝的贡品,他不知还有这用处。
云映绿闭了闭眼,稳定了下情绪,世事难料,世事难料!看来唐楷已被真正的云映绿三振出局,于不凡怎么出现在她的身边,和自己与刘煊宸的相爱一样,怕也是一个长长的故事,一时半会讲不完。
“那就是真正的姬宛白呀,”云映绿转过身,“看清楚了吗,我就是从那个世界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在穿越过程中,与云府小姐云映绿互换肉身,我成了云映绿,她成了姬宛白。”
刘煊宸有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你眼睛上有这个……”他比画了两个圈,难抑心底的震愕。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他意识到她的神奇,如何也没想到她会神奇到令他匪夷所思。
那个世界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陌生,这不禁让他生出一丝惶恐。
此刻,关于她言行举止,所有的怪异都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不关心那些解释,他只想知道她可会永远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那是眼镜,我读了二十多年的书,眼睛有点近视。”云映绿自嘲地一笑,“煊宸,其实我不美,对不对?”
姬宛白气质淡雅、知性,面容只能说是一般的清秀,而云映绿却是不折不扣的清丽美人,翦翦双瞳,眉目如画。
她深吸口气,屏息以待。
“朕不这样认为。”刘煊宸回忆着刚才那惊鸿几瞥,“朕对外表并不在意,朕更渴盼心灵的契合。谈美人,宫里面的妃嫔哪一个不是风情万种的佳丽,朕就是动不了心。宛白,朕为你心动时,朕还把你当作一个少年呢,记得吗?”
雨声中,他的声音好磁性,却不是和激情有关。
云映绿点点头,“我虽然有云映绿的外表,但骨子里还是不折不扣的姬宛白,是的,外表不重要。煊宸,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自我介绍一下。”
“就是骨子里的姬宛白,才牢牢地吸引着朕。宛白,你……不会再穿越回去吧?”
“穿越是件诡异的事,哪是想穿越就能穿越。煊宸,你别急,”她见他蹙起了眉头,忙依进他的怀中,贴上他的胸膛,“就是能穿越,我也会拒绝的。因为我已经嫁给了你,夫妻怎么能分隔一千多年呢?真正的云映绿在那边过得好象也很幸福,命运作弄,我和她就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好了。”
“分隔一天都如三秋,一千年……”刘煊宸的声音极轻,竭力忍着什么。
“煊宸,这个龙盆是个轮回盆,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前世、来生是谁?”
“不,朕不感兴趣。来世、前生都是另外一个人,与今生没有任何关系。”刘煊宸拉着她的手,步出陈列室。“朕把这辈子过得充实、开心就好了。”
门外,一片朦胧,一片的秋风瑟雨。
风拂来,雨蓦地溅上她的脸,她偏头一闪,躲在他的颈窝中。
“煊宸,你真的认为我能胜任你的皇后吗?”她抬起眼,问出了压在心底中几天的顾虑,“我爹爹只是一介商贾,对你没有任何帮助。我来自另一个世界,脑子里没有你们这里根深蒂固的三从四德、贤良大度。我想过,不如你另立皇后,我出宫,在民间做一个医生,我们做永远的恋人。”
“你带朕来这里,不是什么自我介绍,真正想的是出宫的心思吧?”刘煊宸收敛起温柔,咄咄地瞪着她。
“也……不全是……”云映绿心虚地吞了吞口水,不敢对视他愤怒的眼神。
“后天都成亲了,你到现在还说出这种话,你要气死朕吗?”刘煊宸提高了音量,搂住她肩膀上的手指一紧,如利爪一般将她的肩膀抓得生疼。
“煊宸,放开我,痛……”她抽痛地呻吟着。
“你也知道痛?”刘煊宸指指心口,咬牙切齿地道,“朕这里比你这还痛上几倍呢,你就能毫不留情地刺着朕。朕长这么大,没有刻意想拥有过什么,唯独想拥有一个叫姬宛白的女子,结果她却把朕的心踩在地下,你说朕怎么能不心痛呢?”
“煊宸,我没有,我爱你,真的爱你。”
“爱朕为什么不肯留在皇宫?”他猛地咬住她的耳朵,将她压向书案,抓住她的手,狂暴地吻住她的唇,似要吸去她所有的呼吸和力气。
“你到底要朕怎么做,才能心甘情愿呢?”他呢哝着,又是恼怒又是怜惜。
“煊宸,”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了出来,“我只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煊宸,不和任何人分享。这不是妒忌,也不是想专宠。我对你付出一份完整的感情,我也想要同样的回报。可是,你身为君王,无法做到这样。宫里,为了夺夫,每天都在上演争风吃醋的闹剧,有时甚至还会赔上性命。我呆在这里,看着那一切,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刘煊宸玩味地倾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现在拥有的朕,难道是一部分吗?”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好,可是以后……”她咬着唇瓣,许久才开口。
“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朕不自信?朕在这魏朝,还能找到第二个从一千年后穿越过来的女子吗?朕知道嫁给朕让你很委屈,宛白,让朕自私点吧,委屈替朕忍下去,朕会用专一的爱来弥补你的。”
她看着他深邃的双瞳,为他语气里隐含的深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