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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水心斋,冰绡、焰绮早已迎了我出来,问个不停。亏得夜色迷蒙,掩饰住我裙脚鞋袜上的狼狈。我不语,由了她们扶着进门。
无意间一瞥,却是眼前一亮。庭院内月华澹澹,如积水空明。铺满庭院的金丝墨兰葳蕤在夜风中,清香凝露,习习飘散。月华如银,沾染花叶。风随步走,如入瑶池仙境。
惊艳只是那一刹,我只匆匆如惊鸿一瞥,旋即入了房内。
冰绡似看出我的异样,忙摆手示意焰绮退下。只她一个人为我卸下满头珠翠,胭脂水粉。菱花镜中人花容月貌,只眉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和厌倦。我轻轻闭目,任凭冰绡摘取发上满垂缨络的玉簪。
“小姐,这,裙子怎么都是湿的?”冰绡似是发现了不妥,大惊失色。“小姐不是去赴宴了吗,如何竟像是掉进了水里?”我连忙示意她噤声,眼前又重现适才惊险的一幕,那欲置我于似的的手,那拉我上岸的手掌,忽然一个念头,他如何刚巧就在场适时伸来援手?莫不是他一直暗暗地随行在我左右?不过瞬间的心思缭乱不定,又强迫自己缓缓地定下心思。
该如何同冰绡解释,若说了是有人推我入水,只怕她要害怕。况且,事情并未查清,不好贸然说出口。我正在犹豫间,忽听冰绡道,“小姐,姑爷来了!”
我心下一惊,他来了?他总算来了!
嘴角勾出一丝淡淡的冷笑,我牙缝里挤出冷冷的两个字:“不见!”
冰绡一怔,不甘心地拖长声音:“小姐……”
“请老爷去其他姨娘的房里安歇吧。”我淡然道。
于是冰绡悻悻地退了出去,屋内无人,一片岑寂。
月华透过纱窗洒在榻上,一片斑驳的影,凌乱如眼前思绪。
不多时,冰绡转回来懊恼道:“小姐,姑爷他不肯走。”
我更是一顿,旋即说了两字:“随他!”
冰绡立在那里犹豫不定,旋即退下。月华斑驳,一灯如豆。灯熄人散,一段情终。每段情开头都不尽相同,结尾却都如同熄灭的灯火,微弱而绝望。
风从窗外透进,我凝视着那微弱的灯光,在风中摇晃。闪了几闪,最终无力地熄灭。那一刹,四周的氛围似是都黯淡了下来,周身的冷意渐渐上升。
我躺在榻上,抚弄小腹,念着这孕育的小生命,满心不知是喜是忧。
“小姐,真不让姑爷进屋吗?”冰绡嘟哝着试探,不停探头向外望去。
我心下主意既定,侧身闭目,索性随了他去。
微风习习,恰是凉夜。我却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冰绡已在一旁的打盹儿。我轻轻起身披衣,夜色在窗外流转,同月华交相辉映。月色极淡,仿佛画布上最不经意的一笔,却分明让人留恋。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我坐在窗前贵妃榻边,从支起的窗缝静静观着窗外月色下的金丝墨兰。
神思不定,睡意也半醒了。
庭院内四下寂静,只有月华星辉无声流动。我忽然记起他,想是他也去了。
“咳咳”轻微的咳嗽声,我一惊,寻声望去。
满院兰花从中,一个人影颀然长立。月光洒在他华衣锦缎的身上,泛着淡淡的光华,将整个人笼了一层金辉。他背手昂首,望着那天边最远处的一轮月。眸中光芒同月华辉映着,目光闪烁。我想起了茫茫草原上,对月长啸的苍狼。身影高大孑然,微风习习吹动他的衣摆,在风中缭乱着。
我的心猛然一惊,原来他还在这里,看这样子,竟像是长立许久,竟然片刻不曾离去。
这个呆子,我不许他进来,他便如此在窗外静静候一夜不成?
心思缭乱,我望着他傲然迎风长立的身影,心下转念。我记起往日他的好,他的温情,再念及九爷怀铄口中他的风流韵事,无不为他披上一层朦朦胧胧神秘的光环。心底那点柔弱便如尘埃中开出的花。定了定,我揽衣起身,披上衣衫出门。
他回身,恰见了我,蠕动唇,竟然没说出话。我缓缓走近他,已闻到身上的酒气。
他掩口,打个哈欠,微露疲倦之色。
我嗔地望他,开口埋怨:“露水这么大,还立在这里作何?”
他反是笑了,打量我走近。
我瞟他一眼,责怪着:“若是冻着了,不知多少人要来埋怨我的不是了。老爷若想怜香惜玉,去别的姨太太房里立着怕是更惹人怜惜。”
他伸手试探着来抚摸我的面颊,我打开他的手侧过头,赌气道:“你只说是全了你的心,再不问问别人。堂堂一品大员呢,也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还如何为人父母官?”
他低头苦笑,反是来握我的手指,叹一句:“好冷!”
我一愣,旋即觉得那握住我的手冰凉,我这才恍悟,哪里是我的手冷,笑骂一句:“巴巴地立一晚,冷暖都不知了。”
我反去捂热他的手在我手心,想将身上的余热一点点给他。捂了半天,却依旧冰凉。我将他的手抬起,轻轻呵着气。
他叹口气说:“你不心疼我,我便冻死也罢了。”
难得他如此矫情的调侃,我反是好笑,看着他受了委屈般的模样,再不是平日的威风八面。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难忘世外仙姝寂寞林。”他幽幽地叹一句,却是酸酸的,满含了醋意。难为他还有此雅兴戏谑,我““噗嗤”一笑,忍不住骂一声:“油嘴滑舌!”
他却凝目,只喃喃地喊一声:“澜儿~”
顺势一把搂过我在怀里,轻轻地吻着我的唇。开始只如蜻蜓点水般,一点点,一丝丝,旋即炙热袭来,他将我紧紧搂去一处,窒息一般,如火如荼。
我惊得一声轻呼:“不可!”
他顿住,望着我,急促呼吸,恍然间明白了。伸手轻轻去替我抚弄小腹,深深地吸一口气。只是他周身的燥热,看着他极力强忍的模样,我心下有些不忍。
“你……”
他握住我的腕子在手,粗重地喘息,呢喃在我耳边痛苦着:“澜儿,澜儿,”我又惊又羞,“有人,不可!”
他倏然俯身抱我直奔屋内,惊得冰绡半梦半醒中跃起,惶然地四下看看,夺门而逃。
他放我在榻上,月光淡淡倾洒,通明透亮。
“澜,”他闭目,紧紧将我的手按去他心口,沉沉地吸口气说:“我便将它,交与了你。”
握着我的手滑过滚烫的胸膛,我的心一惊,猛然扭身。
他不强逼,闭目片刻,无奈地粗重呼吸,呼吸间都满是痛苦。我颇为不忍,背对他寻思片刻,终是转过身来,满心的羞涩慌张,将手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