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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心斋。
红绡宝帐半垂半卷,顶上鹅黄色的流苏轻轻飘摆,帐角垂着的串串八宝如意香囊缀着如意小金铃,随着床榻轻动,微微发出阵阵悦耳的脆响。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心里告慰自己,我总不能如那盆无人问津的美人菊,闲置一角,自生自灭任其枯萎,空开得姹紫嫣红,更有何用?
他凑在我耳根处轻轻低语,含了淡淡的痒意:“澜儿,你真美。”他情不自禁,轻轻解下我轻薄的纱衫。
我极力平静着,屋内香气微熏,篆香炉内百合香醉人的香气弥漫,眸光如一泓碧水静静地望着他,含羞的一笑垂头,犹如洞房初夜的娇柔含羞。他搂紧我,一手轻轻探入我的抹胸。他的触手带来一丝凉意,我肌肤微颤,他忽而停了手,谨慎中有些错愕。我惶然回过神,忙侧头笑了推他道:“手,好凉。”
他促狭地一笑在我耳边继而轻语:“那澜儿便为我暖暖。”
“啐!”我娇嗔地推他,却是半推半就,倒去他怀里。
帷帐轻飘,流苏摇曳,只那帐角的几串小金铃声声不断,急促得一阵紧似一阵。寂静中,更觉奏响了编钟一般,惊破春梦。他却饶有兴致,一点点的迫近我。
他的唇猛然吻来,令人窒息,那唇却是炙热如初。我的心却隐隐泛着一丝凉意,任是他周身如一团烈焰漫天匝地的将我包围吞噬,我的心底那分凉意却无法驱散。
“嗯~”我轻轻一声嘤咛,随了他的纠缠予取予夺上天入地。周身渐渐如火焚了五脏六腑,头脑里飘飘荡荡,紧紧贴在他的身躯上,仿佛真成了难分的连理枝。他亲吻我的脖颈,锁骨,轻轻含了我的肌肤用舌尖挑弄,我被他撩动得春心荡漾,渐渐在他温热的唇中身如云雾巫山中。
清晨醒来,我枕在他的手臂上,青丝便枕在他臂下。
他揉弄我的香肩轻声细语道:“澜儿,一切都还会有的,只要你肯。”
我略含羞涩地倚在他怀里呢喃道:“只要老爷呵护庇佑澜儿,自然一切都会有的。”
他一怔,若有所思,定然是心领神会,慨叹一声说:“有时,情愿看你矫情些,或许我心里才舒坦些。”
“澜儿何曾矫情过?想是致深记错人了。”我娇嗔地推开他就欲起身,被他一把抱住深吻过来。
笑闹一阵,我坐起身,绾了一头青丝草草地斜扎个倭坠髻,插了一只白玉簪,嘴角淡淡扬起一抹笑,侧头眯眼儿看他说:“爷说的话,可是作数?”
他却故作糊涂,满眼好奇的神采问:“什么话?”
我嗔恼的挥了粉拳去砸他,被他搂去怀里呵呵地笑。揉弄我一头如瀑青丝在指间,他凝眸深深地打量我,眸光中一阵星芒摇曳,如星河中彗星之末划过时的瞬间璨亮。他拥紧我,从心底一声长长的叹息一声,忽而问道:“澜儿,你可还恨我吗?”
我一惊,莫不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心底里那不得告人的秘密被她窥察到?
我静静不语,避开他的眸光,垂个眸寻思片刻,黯然道:“澜儿从未恨过致深……”
我顿了顿,他亦不语,怕是将信将疑吧?
“澜儿只恨自己!”我一语出口,有几分惨然,“多是自己修德不够,不然何至于遭了天报?”
一缕哀伤漫在面容上,更有些许的失望,又怕彼此坏了心情,忙掩饰了满怀的愁思堆出一脸温然笑意,唇角扬出一抹微笑说:“或许,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便也释怀的笑了,笑意淡开在他面颊,俊逸的面容间眉宇张扬,透出霸气凌人,信誓旦旦道:“澜儿,我定不让你再受伤害。”
不让我再受伤害?我心里惨然一笑,我已不再指望他为我遮风避雨,没有盼念,心中就淡然许多。于是我如小鸟依偎在他怀里,紧紧贴在他胸口,娇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话可是你自己的承诺的,澜儿记下了。”
他“嗤”的一声笑,轻轻摩挲我的脊背,不觉又是笑出声来。
黄昏时,雨霁天青,晚来风急。湿漉漉的庭院里,一汪汪水洼如颗颗珍珠洒落。远远望去散落着落日镕金的余晖,金色粼光一片耀目。
慧巧送来些新采的菱角和兴樊河的河蟹给我,用小竹篓装着,颇是清雅用心。
我心领神会,犹如又在筹划一场暗中的战局,便吩咐了尺素去取来珍藏的一小坛子绍兴花雕酒,加了青梅用小泥壶烫妥,再吩咐厨娘炒了一碟子菱角毛豆,再将河蟹蒸好几只,亲自带了冰绡、尺素向致深的求缺宅去。
我来到求缺斋,来福一溜小跑迎上来说:“八奶奶得空来啦?咱们爷在房里忙呢,吩咐了不许外人打扰。”
我扬了头笑问:“我可是外人?”
隔了纱窗传来致深一声无奈的笑,吩咐道:“澜儿,进来吧。”
冰绡上前打了珠帘,尺素提着食盒随了我进去。
屋内高高低低亮满了我笑盈盈地说:“新得些河螃蟹,我不会剥,就想了致深你……”然后羞答答地说,“更热了些绍兴老酒。”
他疲倦的目光含笑打量我,支了下颌看我问:“是这螃蟹不会剥,才想到了我?”
他矫情的话,我略略一笑说:“若不指望致深你,我还能指望谁?”
他也颇是得意,吩咐冰绡说:“如此这么说,那就摆上来吧。”
他起身,冰绡已将提盒中的几碟小菜一一摆去榻上的金漆小桌上,更用白玉杯为我们满上了酒。我同致深各守了小桌一旁落座。他垂了眉眼认真地掰去螃蟹腿,掀开螃蟹壳,露出金黄色的一大坨蟹黄,用亮银箸夹去姜醋碟子里,蘸蘸姜醋汁,递来我口中。我盈盈一笑,凑过头去微开了樱唇,衔在口中,很是可口。
我们说笑逗趣着一阵子,他忽然放下螃蟹,用食指叩叩额头恍然说:“我倒忘记了一个巧物。”
说罢起身,手也不擦就奔去书案旁。我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责怪着:“手也不擦,腥气满手的。”我嗔怪地望了他一眼,掏出漉湿的帕子为他擦了手,如摆弄一个孩子一般,他殷殷的目光望着我,颇是享受这份惬意。
他转身去书案旁的架子上拿出一个锦盒,从中取出个什么东西藏在袖笼里,拉过我的手,捏在手中,仔细端详着,另一手将只通体莹透飘了淡淡绿花的镯子套去我手腕上,冰凉一圈盈腕。
我眼前一亮,他举起我的手腕向着亮出一照,那镯子通体透明一般,更如一汪酥油滑腻可人,绕在我腕上,一看那成色便是名贵之物。
“这可是举国无双的,‘玻璃翠’。喜欢吗?”他捏着我的手指,仔细端详着我如凝霜雪的皓腕,如品赏一幅画卷。
这“玻璃翠”玉镯果然品色上乘,一看便知是无价之宝。看他略含得意的神色,满眼温意地望着我,我忽然心生些顽皮之意,忽然沉下脸儿,将手中的玉镯摞下来,搁置在金漆榻桌上,翘起嘴赌气道:“怕是这绝世无双的镯子,或是人家挑剩下的,就拿来哄我了。我才不要。”我酸酸道,侧头不去理会他。
他微显无奈,想讨好我,却被我无端猜疑,急得解释说:“你可是冤枉人呢。”
我不依不饶道:“许了我这玉镯子,不知许了别人什么稀罕物呢,不然人家怎么就巴巴的将你让了出来给我?”
他被我噎堵得不行,正不知如何解释,忽听外面一声咳嗽,旋即是九爷的声音传来:“大哥,小弟怀铄求见。”
我赌气起身,就要离去,被他一把拉住衣袖道:“是九弟,自己人,不必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