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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接了旨,脸色终于好看一些,起身,对诸妃道:
“这里人多嘈杂,对产妇不利,你们都各自回宫吧。”
事情已经如此,她们这些人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了,可那真正的凶手,正傲然地倪视着皇后,坐的端端正正,让人一点都看不出和此事有关的样子。
江心月随着众人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偷瞧了一眼冯贵人。
冯雅萱身上有伤,站了这许久,已经体力不支,紧紧倚在她的宫女身上,苍白的面上眉头微皱。她可怜的模样却没有引起皇帝的关心,也不给她赐座,就让她这样站着。
江心月默默喟叹一声:真是失宠了。不过她也是个争气的,明明已经被淑妃厌弃,却再次巴结上来,再次成为淑妃一枚有用的棋子。此人,也是有些本事的。
回了萦碧轩,一日无所事事,江心月躺在榻上,一会闭目养神,一会逗弄那一碗金鱼。
花影在一边打着扇,道:“莹贵嫔的事真是舒心,一只金凤簪就轻而易举地废了她。也怪她自己蠢笨,在装束上出了差池。”
江心月看她一眼,淡淡道:“你把事情想得这般容易,她若是只犯下了这两个错,哪至于受到这么严厉的发落?”
花影忙问道:“那是……”
“你可听说,大理寺少卿叶大人前日早朝时,帮着陈大将军进言……”
花影一凛,猛然明了:“原来……是被家中所累。唉,依附陈家的,皇上都整日找机会去处置。”
江心月点头:“官场之上难做事,你可知那些反对陈家,依附皇上的,暗地里又受了陈家多少迫害?”说罢,又笑道:“我父亲是七品小官吏,朝堂上的事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我倒是省心了。”
直到傍晚,凤昭宫那里才传出消息,道婧容华产下了三皇子,皇子一切安好,只是小了点。而婧容华本来就贫血体虚,又是受外力导致的早产,经由御医诊断后,说她再也无法有孕了。
皇帝怜悯婧容华,越级晋封她为婧嫔,赐六嫔之首的位分,赐居仪瀛宫掌一宫主位。
三皇子已经赐名为“珪”,一切按祖宗规矩置办,皇帝并未像对待二皇子那样优待。
江心月问起了婧嫔的状况,花影对她回禀道:
“奴婢去凤昭宫那儿打听了下,听说婧嫔娘娘神情安好,并没有哭闹。”
江心月点点头,上官合子什么样的人物,终生不孕当然不会打垮她。
只是,她心心念念的“六品之首”,竟然是用这样的悲剧换来的帝王的怜悯,不知她心中作何感想。若非那些害人的东西都是她自己的“粗心”,她身为宠妃产下皇子,又受到这样大的伤害,皇帝或许会晋封她为贵嫔。
现在的婧嫔,定是恨极了淑妃,也是恨极了她自己吧。若不是她筹谋六品之首的位子,就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的肚子上,或许就会躲过淑妃的暗害。
江心月再叹一声:权势相争,真是误人呐。
这句轻飘飘的话出了口,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却是自嘲地苦笑起来:上官合子为了争权误了自身,她阿奴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他的大业,她已是误了一辈子了。
婧嫔生产后,极度虚弱地昏睡了整整一天,她醒来之后,皇帝就得了消息,赶去朝露阁陪她。
“臣妾有罪,是臣妾没有护好孩子,导致皇嗣遇险。臣妾今后再也无法生育,就当是臣妾该受的惩罚吧。”婧嫔如浮萍一般虚弱的身子瘫坐着,在榻上给皇帝磕头请罪,玉容泪痕阑干,却只是默默地流泪,声色之中满是愧疚。
若是别人,此时早就扯着皇帝的衣袖哭闹不休,哭诉自己的苦难,再逼着皇帝彻查真凶。可是上官合子一点都没有给皇帝添堵,只是一味地自责。
皇帝也是无奈,他是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根本无法找到真凶。他看到上官合子半掩着衣裳,形容憔悴地请罪,一颗心已是溢满了疼爱,当即过去止住她,把她瘦小的身子捧在怀里。
“合子识大体,懂得为朕分忧,此事,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上官合子紧紧偎在皇帝怀里,听得此话面目中无一丝喜色,只是低低地道了声:“臣妾谢皇上爱重。”
郑昀睿最喜欢用不切实际的话哄人,每日的国事都忙不完,哪来的时间查后宫这些不干净的事。况且她上官合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宠妃,怎么值得皇帝费心费力。等着他去给自己还公道,不如自己去找证据。
她郁郁着,却想起了那日殿外的禧贵嫔,想了想还是出言道:
“皇上,若是真有歹人作祟,臣妾认为……这样周全的一计三策,每一策又都是查不出头绪的,那这人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禧贵嫔虽然有异样,但这样的计策定不是她能做得出的。正是因此皇帝才没有当场对她发作。
不过……若是帮凶的话倒是很合理。
不管怎么说,这个禧贵嫔,皇帝是不准备再宠爱了。
上官合子见皇帝沉思不语,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但愿皇帝的疑心能烧到淑妃身上。
“你身子虚,快点躺下吧。朕今晚就在一边陪着你。”皇帝有力的臂膀环住了美人,却是极为小心轻力地将她按着躺下。
上官合子柔柔地拉住了皇帝的手,皇帝顺势躺在了她的一侧。
有宫女上前熄了红烛,榻上的男人很快沉沉睡去,上官合子却睁着大大的美目,因为失血而极度虚弱的身体连一丝困意都没有,只是任凭一波又一波噬心的剧痛侵袭着。她的眼角稍有湿润,但最终都没有落下泪来。
后面的几日,皇帝依旧眷恋朝露阁,婧嫔贤淑,不忍用不能侍寝的身子霸占天恩雨露,几次都把皇帝劝到了凤昭宫的主殿。
皇后终于盼来了皇帝真正的临幸,对自家堂妹的嫉妒也少了许多。
皇帝沉浸在连获两子的喜悦中,即使面对陈家也少了些郁闷了。迎合着宫廷内冲天的喜气,二皇子的满月礼隆重而奢侈。
皇嗣的喜庆转移了众人的焦点,过分得宠的莲容华终于松了一口气。惠妃出月后,又得到了协理六宫大权,其跋扈更甚从前,惹起满宫的不满。
五月十五,淑妃带着几名低阶嫔妃进了凤昭宫。
皇后听说来的是淑妃,铁着脸把人叫了进来,淑妃一进门,就一改往日高傲的作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色带着哭腔道:
“皇后娘娘,臣妾虽是协理六宫,却连自己宫里的人都保护不了,臣妾无能啊!”
皇后听得莫名其妙,淑妃这种人什么时候能说出“自己无能”的话来。再一看,却见她身后那几个低位嫔妃都跪地掩面而泣,她们相继把袖子拿开,脸上赫然是肿的老高的巴掌印。
“你们这是怎么了?”皇后惊讶地问道。
“回娘娘,嫔妾……嫔妾是被惠妃娘娘的宫女掌掴成这样的!”几人异口同声地边哭便回话。
淑妃回过头,对着一个脸肿的最难看的女子道:“你们怎么受的委屈,因什么受的,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向皇后回禀。”
那女子朝着皇后磕了一个头,抽泣道:“皇后娘娘明鉴,是嫔妾等在云梦湖畔放风筝玩,风筝脱了线,飘到了一株极高的大杨树上。惠妃娘娘经由此地,见了树上的风筝,就命人将嫔妾等掌嘴。”
她复又磕了一个头,道:“嫔妾等万分委屈,不知风筝线断了也是嫔妾们的过错,要受掌掴之辱。请皇后娘娘为嫔妾们做主啊!”说完又准备把头磕下去。
皇后赶紧制止她的第三次叩头:“行了别磕了,你是嫔妃不是奴才,不停地磕头像什么话!”
不等人通传,消息灵通的惠妃却不请自来,她见了殿内景象,也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给皇后见了礼。
淑妃凌厉地剜着她,道:“惠妃,你来的真是及时,还不快向皇后娘娘请罪!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怎可这般随意处置嫔妃!”
惠妃哀哀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如此说,臣妾也是委屈得不行啊。风筝事小,可是那棵杨树是云梦湖畔的,云梦湖畔多为设宴场所,上面挂着个风筝要有多难看?杨树又生的那样高,普通的人谁能爬得上去?您不知道她们几个走了之后,是臣妾请了神龙卫的寒大人才把风筝拿了下来。”
顿了顿,惠妃又正色道:“寒大人肩负着统帅神龙卫,守护宫廷的重任,哪有闲工夫去做这样的事?你们几个玩乐不分场合,给寒大人填了麻烦,给后宫填了麻烦,要是因此耽搁了神龙卫的正事,扰乱了内廷安危,你们担待的起?”她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着被罚的嫔妃。
淑妃被她一番慨然言辞唬得愣住,细想一想却都是小题大做胡搅蛮缠,不过一个风筝,竟然扯到了内廷安危,当下气结地指着惠妃,却不知该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