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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自始至终都不肯认罪,连连道是莲德妃与宸妃联手陷害。而苏更衣等人则有妄言,道是莲德妃为了五皇子而算计了戚氏。这其中有真有假,江心月只是淡笑着道:“流言而已,这是皇后的老招数了。苏更衣倒是个好用的嘴巴。”
皇后如今有了惠妃这个臂膀,气势更为强盛,也更有心思去对付她莲德妃了。不过,她始终无法复宠。
“不过娘娘,这一次的事端,您才是最大的赢家。”菊香并不是曲意逢迎,她说的是实话。
赢家?确实如此啊。多了一个五皇子,就多了一分夺帝位的筹码。然而,然而……江心月心下不由苦涩,什么时候她也眼红那个位子了?
这是宫,是天底下最为权势熏天的地方,是最惨烈的战场,是同时拥有地狱与仙境的最为诡异的所在。最后留下来的人只有一个,她会是最终的赢家,而其余的人……都会得到比死亡还悲惨的下场。
即便不是皇后这类贪图权势的人,即便只是想活下去这么简单,江心月已经卷入纷争,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她必须要去争那个尊位。
江心月终于轻笑着,对菊香道:“你说得很好。”
她被悯郡王折腾了半日,已经疲倦不堪。然而她仍是撑着靠在贵妃榻上,去翻看刚刚从内务府奉过来的账簿、彤史。
菊香亲自去为她煮了一壶普洱,玉红跪在她身侧为她捏揉有些酸胀的小腿。
她看了一会儿,突地道:“宸嫔……她未被褫夺封号,也未被迁宫。你们看这上头——内务府给她的衣料还都是上品。”
“哪个敢苛待她呢。”菊香无奈道:“皇上下旨的同时,还一再吩咐了内务府将她照料好。她的封号‘宸’字多么荣耀,只要她仍拥有这个字,就永远不算失势。”
“是,她的福气好。”江心月并不忧虑,只是淡笑:“无论如何,宸嫔想要复起是太难太难了。后宫权势就是一块金子,这么多的人是不够瓜分的,皇后,惠妃,还有本宫,岂会令她如愿。”
菊香也是点头。顿了顿,又道:“不过戚氏……她的处罚可比宸嫔悲惨百倍。两相比较,迥然不同。”
戚氏好歹育有皇子,被冤之后却就此入冷宫,她的这一生已经算是完结了。江心月淡漠而冷冽地笑道:“她这是咎由自取。宸嫔的罪过只是瞒报,而戚氏是谋害。如此处罚,也不会不服众。”
旨意上的罪名,确实是这样写的。关于那块琥珀,皇上并没有追究,宸嫔也就没有了谋害的罪名。
江心月早就料到会如此。如今北域还没划入大周的版图呢,宸嫔的价值还没有被利用完,她怎么会有事?同样的,惠妃怎么会不如愿?
戚氏苦心经营的五皇子,最后却落到了江心月手里。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也不知她如今在冷宫是何等心境。
江心月方要安寝时,却是拉着菊香在她耳边道:“文容此人是侍奉过戚贵嫔的,我不能手软。我会另选得力的乳娘伺候五皇子,文容的事你令贵喜去办,让她三日之内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菊香一点也未有惊恐之色,只点头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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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庆宫的主殿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戚贵嫔的败落后,许多的人都额手相庆。江心月听了下人的禀报不禁嗤笑道:“她那个性子,真是得罪了不少的人了。”
玉红也笑道:“是呢,冰绡曾说的那些话虽难听,但如今都灵验了。”
戚贵嫔争了一世,最后果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你们不要太过欢喜了。”江心月叮嘱道:“你看如今的戚氏,就更应该明白,后宫中得宠与失势实在是变幻莫测的事。我能有今日,不也是多少次的九死一生,大起大落么。此时安乐,你们心里也要紧绷着弦,我风光的时候正是旁人最想对我喋血扒皮的时候,万事都不可大意了。”
玉红与一众宫人纷纷称是。菊香自是去训导,令宫内人不许在外张狂生事。
余下的几日,宫里人均盯着那位重回内廷的惠妃。
江心月前去瑜景宫时,正是两日的大雪刚刚停歇,路上还十分湿滑的一日。她裹着雪豹裘的大氅,一身鹅黄大绣裳并蒂莲的彩晕锦锻,扶撵而行。
瑜景宫主殿映雪殿仍是一如往昔,穿堂、回廊之中干净地一尘不染,却也干净地没有那些雕梁画栋的彩绘与石山摆设。前院后院遍植梅树,那些梅是曾经梅贵嫔盛宠时皇帝赐予的名种,梅贵嫔殁了之后,皇后与宫妃们均嫌晦气,并未有谁想贪图这些花儿。遂它们一年一年地在此地生长着,由花房例行公事地照料,在每一年的冬日盛开地美不胜收,却无人欣赏。
梅贵嫔除了贪恋名种梅花之外,对其余的荣华富贵均无兴趣。映雪殿清冷,院落内除了梅,也真找不着旁的什么入眼的花儿。不过,如今正是冬日,瑜景宫里梅树开得好,远远地便闻见十里清幽,再步入宫门,面前一丛丛或粉白,或玉白,或红艳的一串串的梅枝,映地江心月忍不住惊喜。
惠妃的殿门敞开着,而她自己则坐在一处照水梅的旁侧,与丫鬟们拿了银剪子修梅枝。她见江心月来此,方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上来行礼道:
“早该去拜见莲德妃娘娘了……”
江心月虚扶一把,笑道:“惠妃不要与本宫客套了。本宫还记着当年咱们同处一宫的情分呢。”
她说完这话只在暗自嗤笑——这话可说得表里不一,虚伪至极了。若说不要客套,那为何还要一口一个惠妃,一口一个本宫呢?
惠妃神色动也不动,只是淡笑,恭谨地引了江心月至殿内坐。她淡然而缓慢地道:“数年不见,您果真扶摇直上,直入云端了。臣妾在此恭喜娘娘如今得享高位,又儿女双全。”
数年前,江心月还只是华阳宫里受尽欺凌的小小的选侍,而惠妃是一宫主位。后来她成为惠妃的臂膀,也是俯首侍奉她,为她所用。然而今日,她江心月竟然位高于惠妃。
不得不说世事难料。
江心月颔首谢她的恭贺,一边坐下笑着打量她。惠妃今日的衣衫是蟹壳青点翠撒花的素软缎,发髻上只斜插一支从一品妃位的品级金凤簪子,并无金钿。
她那恭谨的样子,更是与昔日的飞扬跋扈差了十万八千里。江心月只觉心里沉沉地往下坠去。
她吃了一口清冽的梅云飞霜茶,唇齿留香,十分清爽怡人,虽不如启祥宫和凤昭宫里的黄花云尖、碧螺春等珍贵,却喝着很舒坦。她放下了茶盏,笑道:“惠妃如今怎喜欢这些素淡了?”
“臣妾久居重华宫,一心向佛,当然素淡了。”惠妃理着衣衫上一只祥云白玉络子,轻柔地道。
“你原本是居在华阳宫的。”江心月有些惋惜地道:“瑜景宫毕竟简约了些,只怕你住不惯。只是不想你如今并不喜奢华了。”
其实皇帝指了这一处素净的地方,也有打压惠妃的意思。他完全可以如江心月重回内廷时还有宸妃入宫时那样,翻修宫殿,奢华布置,但是他没有。
惠妃笑而不语。她抬首瞥见江心月身后宫人手上的雪豹大氅,不由地道:“只是莲德妃娘娘隆宠盛势,这雪豹臣妾认得,是长白山那处与北域交界的地方所产,不说豹类骁勇灵巧,难以猎杀,这雪豹却是千头豹中只能出一头。雪豹的皮毛,若臣妾没有记错,每年宫内也只得两三匹的进贡。”